就是這麼巧
林杏始終明白一個道理,這人一旦蠢起來,誰也攔不住,說到底,這世上有幾個人能懂得適可而止,見好就收的,莫不是得隴望蜀,有一便想要二,有了二還想着三,如果自己剛纔沒有聞錯的話,劉嬤嬤懷裡那個小盒子裡,裝的該是催,情的香料。
林杏在一本古籍中看過,古代內宮之中,有些嬪妃爲了爭寵,會把一些有催,情作用的藥物或香料放到洗澡水中沐浴,藉此來獲得皇上青睞。
而這些催情的藥物在內宮之中可是禁藥,莫說用,便是私藏都是死罪,雲貴人當各宮的嬪妃都是傻子不成,而且,她一個貴人連得皇上召寢,早已成了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正愁拿不住扳倒她的把柄呢,她倒自己送上去了,能有好兒纔怪。
一旦出事,雲貴人算自作自受,他們這些浮雲軒裡當差,也甭想落上好兒,自己得儘快換個差事,可往哪兒換,真是個問題。
天色漸晚的時候,林杏跟着接雲貴人的軟轎去了乾清宮,雲貴人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香味,林杏更加確定,不過,這個方子倒配的極妙,更用玫瑰花香遮掩了氣味,而玫瑰本身便有催,情的作用。
只是想要憑藉這樣的香味兒,讓男人慾罷不能,真不是一般的蠢,據林杏研究,古人遺留下的那些催,情方,若口服或許有些用處,單憑香料,至多增加情趣罷了,根本沒有傳說中的神奇功效。
且,舉凡這樣的藥物香料,往往都有避孕的功能,用的次數多了,沒準還會造成不孕不育,雲貴人既用了這催,情香,就絕無可能懷上龍胎,所以,林杏才說這女人蠢到家了。
偏偏自己還不能說破,私藏禁藥,本身就是死罪,自己若說破,怕不等雲美人倒黴,自己的小命就懸了,宮裡的女人,哪怕外表柔弱入如雲美人,林杏也不敢小看她們的狠辣手段,故此,她只有裝傻另謀出路一途,但願自己能在雲貴人倒黴之前從浮雲軒出去,省的連累自己。
忽一陣北風颳過來,凍得林杏連打了幾個激靈,往宮裡瞄了一眼,心裡真有些不平衡,皇上摟着美人在暖呼呼的被窩裡翻雲覆雨,自己就得在冰天雪地裡凍着,還站在宮外頭候着,連進去的資格都沒有。
側頭瞟了劉嬤嬤一眼,心裡萬分佩服,這麼大年紀,比自己還抗冷,站的筆管條直,眉頭都不皺一下。
林杏左右看了看,琢磨裡頭的萬歲爺要是體力好,時間長點兒,自己這些人非得凍成冰雕不行。
正想着,就見李長生從裡頭走了出來,目光劃過林杏,落到劉嬤嬤身上:“天怪冷的,嬤嬤若不嫌棄不如在奴才們的值房裡烤烤火吧,一會兒有了信兒,再知會嬤嬤,也省的在外頭風口裡頭凍着。”
劉嬤嬤自是歡喜,有暖和屋子誰樂意凍着啊,更何況,這李長生可是成貴的徒弟,御前得臉的奴才,這會兒親自出來邀自己去值房,可見皇上看中主子娘娘,李長生纔會照顧她們這些娘娘跟前兒的人,忙着謝了,邁腳進了旁邊的值房。
林杏剛要跟進去暖和暖和,不妨被一人抓住,林杏回頭一瞧是張三:“張三哥莫不是有事兒?”
張三:“你小子倒會裝傻,忘了昨兒咱們說的事兒了?”
林杏愣了愣,低聲道:“可如今我們貴人娘娘在裡頭呢,不妥吧。”
張三嘿嘿一樂:“不妥什麼啊,誰還拿你個小太監當盤菜啊,慢說還有一會子呢,便你們娘娘出來,自有乾清宮的暖轎送回去,你們也不過跟着溜達一趟罷了,本來我還想今兒去找你,正好你來了,倒省的我跑了。”
見林杏仍有些猶豫不禁道:“怎麼着,昨兒還說大話呢,今兒就蔫了。”
林杏往裡頭努努嘴:“不是我蔫了,我們浮雲軒的掌事嬤嬤在呢。”
張三:“這還不容易。”幾步邁進去:“嬤嬤,我們一塊兒的有個小林子的同鄉,想着叫他過去說說話兒,您瞧成不?”
劉嬤嬤自然明白這是張三胡編的瞎話,不定是攢了賭局,拉着小林子去賭錢耍子,雖不明白林杏什麼時候跟御前的人搭上的,卻暗暗高興,要是這小子能跟御前的人混出交情,那以後皇上這兒有個風吹草動,他們就不用到處瞎打聽了。
想到此,笑道:“難得有個同鄉,今兒這差事就不用你當了,快去吧,回頭晚了,自己回去就是。”
不等林杏再說什麼,張三抓住他一溜煙跑了,從乾清宮側面一直跑到前頭,眼瞅都過了軍機處,林杏忙道:“張三哥,再往前可就出宮了。”
張三翻翻白眼:“出什麼宮,早着呢,再說,這會兒宮門早下了鑰,誰出得去啊,你跟我走吧,都在前頭。”
林杏:“做什麼跑這麼遠?”
張三:“你當這裡是你們那鳥不拉屎的浮雲軒啊,這可是乾清宮,萬歲爺眼皮子底下,誰敢公然聚賭,是嫌自己命長不成,前頭離得遠些,輕易也沒人來,才得折騰,走吧,我可指望你給我翻本呢,老子大冷天的站一天,好容易得點兒賞錢,都便宜這羣兔崽子了。”
過了軍機處走不遠就聽見吵嚷着大小的聲音。
張三眼睛都亮了,拖着林興鑽了進去,屋子不大,也是太監們的值房,只不過點了兩個火盆子,一進屋撲臉的熱,賭桌四周圍着七八個人,有單腿踩着板凳的,有直接蹲在上頭的,也又個子小,勉強擠進去半個身子的,一個個都盯着桌上的骰寶,嘴裡嚷嚷着大,大,大,小,小……
等骰寶一開,有贏了嘿嘿笑的,也有尖着嗓子罵孃的,小小一個賭桌把人的本性表現的淋漓盡致。
張三一進來,就有個看上去三十來的太監招呼他:“你小子還敢冒出來,上回可還欠的銀子呢,趕緊着還錢。”
張三:“萬公公您着什麼急啊,不就是幾個銀子嗎,一會兒等我贏了,一準兒還給您。”
那叫萬公公的氣樂了,指着他:“你這小子不講究,有句話說嫖賭的債不能賒,咱們這些沒根兒的太監,想欠風月債也沒那傢伙什,這賭債就越發不能賒欠,更何況,你小子臭手,十賭九輸,等着你小子贏錢,老子這銀子早打水漂了。”
張三把林杏往前頭一推:“瞧見沒,今兒我請了高人來,一會兒保準贏你們個落花流水。”
高人?萬公公上下打量林杏兒一眼,不屑的道:“就這小子,瞧着跟個丫頭似的,哪個宮的?”
林杏心裡明白這屋裡的人都有些來頭,故此不敢怠慢:“奴才在浮雲軒茶房裡頭當差。”
浮雲軒?萬公公目光一閃:“你倒是運氣,天天在御花園附近溜達,都沒落到劉禿子手裡,既然來了,那就試試吧,讓咱家見識見識你有什麼本事。”說着把骰寶丟給他,掏出一錠銀子:“咱家壓大。”
林杏道:“奴才勸您老還是壓小吧,以奴才的經驗,這把出的必然是小點兒。”
萬公公倒樂了,看了張三一眼:“這小子跟着你別的本事沒學會,倒是這吹牛學了十成十,咱家從不聽別人的,就壓大。”
林杏笑了笑,手裡的骰寶搖了搖,按在桌子上,看着萬公公打開,周圍的太監不約而同唏了一聲。
萬公公愣了愣,盯着那骰寶裡頭的骰子,呵呵笑了兩聲:“小子倒有點兒本事,再來。“
林杏剛要合上骰寶,被萬公公一下按住,盯着他:“你小子說說,這會兒開的是大是小?”
林杏目光一轉:“奴才猜這次仍是小。”
萬公公:“咱家偏就不信這個邪。”丟出一錠銀子來:“壓大。”
盯着桌上白花花的兩錠銀子,林杏忍不住嚥了下口水,心說,這傢伙真是個財主啊,也不知在哪兒當差,莫非還有比御前肥的差事?
賭局一直開到半夜,直聽見外頭敲了四更鼓,萬公公才抖抖手:“行了,時候不早,散了吧。”
瞅着眼林杏跟前的銀子,呵呵笑道:“你小子還真是高手,這一晚上就瞅着你贏了,合着咱家幾個都是陪你練手的。”
林杏忙道:“是您老讓着小的,不然哪有我贏的份兒。”
萬公公哈哈一笑:“會說話,浮雲軒倒是出了機靈鬼兒,今兒不算,哪天咱家再找你小子賭個痛快。”說着邁腳走了。
他一走,呼啦啦屋子裡的人都散了,張三把銀子分成兩份,把其中一份塞給林杏:“這是你的,往後贏了,咱們哥倆就平分。”
林杏剛要推辭,張三不樂意了:“這是你應得的,今兒不是你,我還不知輸多少呢,你要是不拿着,就是看不起哥哥。”
林杏這才收起來,兩人出了值房往回走,走沒幾步,跑來個小太監叫着張三走了,林杏便自己回浮雲軒。
走了一會兒,覺着有些眼熟,擡頭瞧了瞧,正瞧見不遠的御膳房,剛想走過去,忽聞見一股子香味兒隔着牆鑽出來,方覺飢腸轆轆,聞着像是烤雞的味兒。
林杏忍不住吧唧吧唧嘴,琢磨今兒自己要是再進去偷點兒吃的,不會還再撞上老大吧。
想着便饒了過去,走到狗洞邊兒上,想想還是不妥,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自己再撞上那位,估摸可沒上回的好運了,還是趕緊回去吧。
想到此,剛要走,忽聽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你又來偷嘴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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