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杏把嘴裡的苜蓿餅吞下去,灌了半碗茶水,拍了拍肚子:“終於吃飽了,你還別說,我真覺得自己好像幾百年沒吃東西了。”
安然笑了起來:“你算了吧,不過,你到底去成都折騰什麼了,如今外頭可傳的沸沸揚揚,說你是真鳳之命,有五彩祥雲護體,生來就該母儀天下,傳的有鼻子有眼的。”
林杏翻了個白眼:“我哪兒知道啊。”往後一仰靠在軟枕上:“這幾個月被杜庭蘭綁架,從京城道雲南,又從雲南走五尺道入川,在成都沒待上幾天就往回趕,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兒的船是什麼德行,如今我這腳下都是晃悠的。”
安然:“你別抱怨了,你可是跟御駕一起回來的,坐的是這裡級別最高最舒適的龍船,做這樣的船你還不滿意,讓那些天天在水上討生活的船家怎麼辦。”
說着低聲道:“不過,我聽嘉慕說,外頭這些謠言弄不好是皇上叫人散出去的,估摸是想封你當皇后。”
林杏伸手掐了掐安然水潤的小臉蛋,這丫頭生了孩子之後,皮膚越發好了,嫩滑光亮,跟剝了殼的雞蛋似的,讓人忍不住就想掐:“你說你這麼傻個丫頭,非找安嘉慕這樣狡猾陰險的男人做什麼,你就不怕哪天給他賣了啊。”
安然拍下她的手:“我哪有你說的這麼傻。”
林杏翻了白眼:“還不傻呢,帶個面具就能哄的你心甘情願的他當了媳婦兒,都嫁了好幾個月,還不知道丈夫是誰呢,我就納悶了,你們晚上做的時候,難道他也不摘面具,也不怕捂出痱子來,還是說,你覺得這樣遮着臉更有感覺,這兒沒別人,你也別害臊了,跟姐姐說說,我可好奇許久了。”
安然臉一紅:“你有點兒正事兒嗎。”
林杏擺擺手:“敦倫才能傳承子嗣,才能使得咱們這樣的泱泱中華源遠流長,你說世上還有比這個更正經的事兒嗎。”
安然說不過她,不禁道:“你跟皇上試試不就知道了嗎。”
林杏摸着下巴,覺得這個提議非常可行,怎麼也得增添點樂趣,畢竟成天對着一個人,就算變態長得再帥,也容易審美疲勞,回頭讓造辦處做點兒面具,可以做成動物的,例如老虎豹子之類的,也可以做個豎着兩隻耳朵的大白兔,一想到皇上帶着大白兔的面具,頭頂豎着兩隻白白的大耳朵,林杏就忍不住想樂。
安然仔細打量她半晌:“咱倆自小在一起,現在的你是我見過最快活的時候,林子,不管過去有多少傷心事,都過去了,有時候,我總想咱們女人的一生何其短,掐頭去尾就那麼幾年好日子,如果沒遇到也就罷了,既然遇上了一個真心對自己的人,就應當珍惜,哪怕可能受到傷害,但至少彼此愛過,也不枉此生了。
更何況,咱們雖只能追溯過去,不能看到未來,卻可以創造未來了,可以經營自己的人生,這些都是你以前教我的。
林子,你是個如此有智慧的女人,至少比我要聰明太多了,你看,我現在過得不是很幸福嗎,即便不知道未來如何,但我想牢牢抓住現在,只要抓住了現在,就可以期待未來,如果總是逃避,即便幸福降臨也會擦肩而過。
你不是常說人生有因果嗎,如果現代我們的上一世,上一世缺失的東西,這一世給你補全也是應該的。
你進永巷的時候,皇上曾經召我進宮,若能不愛,哪用着費這些心思,他可不是平常男子,他是手握天下的皇上,是這個世界絕對的主宰,若他真想降罪於你,都不用說話,只一個眼色,你的小命就沒了,但他卻召我進宮,詢問你的事情,他很懊惱卻也痛苦。
那一刻,我不覺得他是一個高高在上的皇上,我只知道他是一個被情所困的男子,他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他惱怒卻又不捨,他根本不想處罰你,只是想讓你跟他服軟,想讓你答應不再離開,他患得患失,比凡夫俗子還凡夫俗子。
林杏你把大齊的聖明之君弄成了一個被情所困的凡夫俗子,你這本事大了去了,更何況,知道你逃宮,不禁沒把你怎麼着,還費盡心思的幫你安排身份,以便於朝堂百官接受你,甚至爲了立你當皇后,散播你是鳳命的傳言,這份心難道還不容易讓你感動嗎。”
林杏:“安然你跟我說句實話,朱毓到是給了你多少好處,瞧你這張小嘴叭叭說的天花亂墜,你都趕上朝廷的御史言官了,我看你也別當廚子了,當官去得了,不然實在屈才。”
安然知道林杏的性子,要是心裡沒有,早不耐煩了,哪還能忍着聽自己這麼長篇大論的,笑了一聲:“行啊,等你當了皇后娘娘,趕緊封我個御史中丞的當當,咱也過過當官的癮,不過,你在成都倒是怎麼回事兒,怎麼就五彩祥雲了,我聽着都像神話故事,以爲你成孫猴子了呢。”
林杏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跟林杏說鴨子河那個石塚的事兒了,安然現在過得很幸福,哪怕自己再不喜歡安嘉慕,也得承認他對安然的確很好,。
不過,這件事可以不讓安然知道,卻必須得告訴安嘉慕,給那花心大羅卜敲敲警鐘,別以爲娶了人就安穩了,要是敢對安然不好,就直接穿回去,看他去哪兒找人。
忽想起安然家的胖小子,不禁道:“嘟嘟呢?”
安然:“奶孃哄着睡了,你別折騰了,你這才一個多月,真要有個閃失,皇上還不滅了我們安家全家啊。”
林杏翻了白眼:“安家,安家,這才嫁了多少日子,就張口閉口我們安家了,我聽着都牙酸。”
安然笑了起來:“你牙酸也沒用,只怕不是我們安家,是咱們安家了,你說你跟嘉慕跟前世的冤家似的,見了面就恨不能掐,誰看誰都不順眼,怎麼還成兄妹了呢。”
林杏道:“怎麼,安嘉慕不樂意?”
安然笑道:“他倒是沒說不樂意,就是叨叨了一宿,說跟你是孽緣。”
“呀呸……誰跟他是孽緣,別以爲我不知道他乾的那些事兒,惹急了老孃,沒他什麼好兒,安然你別再冀州待着了,去京城住些日子吧,你要是在京城,咱們還能時常見見面,你那徒弟手藝再好,到底比不上你,你這嫁了人就不管我了,可是重色輕友啊。”
安然:“就算我不想去也不行啊,得預備你的封后大典呢,你如今是安家的姑奶奶,姑奶奶出嫁,我這個嫂子怎麼也得收拾點兒像樣的嫁妝才成。”
林杏眼睛一亮:“安家可是富可敵國,你別千萬別摳門啊。”
林杏哭笑不得:“怪不得外頭頭說林公公視財如命,還真沒冤枉你,我記得以前你不這樣啊,怎麼穿到這兒連脾性都改了。”
林杏道:“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你過來的時候,再不濟也是個丫頭,至少吃喝不缺吧,我能行嗎,我穿過來可是刷馬桶的,這丫頭混的飽飯吃不上一口,活兒卻都歸她幹,我懷疑這丫頭就是活活累死的,我過來的時候,也差點兒餓死,在宮裡頭混日子,沒銀子根本活不下去,能不貪財嗎。”
安然頗有些愧疚:“那時不知道你在宮裡,不然,早些接你出來就好了,也省的受這麼多罪。”
林杏嘿嘿一笑:“罪倒是沒受幾天,其實,宮裡也有宮裡的好處,撈銀子的地兒多,只要腦子活絡,哪兒都能撈出銀子來。”
安然愕然看着她,怎麼覺得林杏的表情如此猥瑣呢,難道是當太監的日子久了,留下的後遺症,這樣的林杏當上皇后妥當嗎?安然忽然替內宮的那些人擔憂了起來。
不止安然,成貴比安然還憂心,琢磨這位當皇后,眼瞅着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後宮交到這位手裡能成嗎,不會翻了天吧。
以前林杏是太監,至少還有個約束,這要是成了皇后,也就成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指望萬歲爺約束這位,那是絕無可能的,以萬歲爺對林杏愛的這樣兒,指定是百依百順,對萬歲爺來說,只要林杏老老實實的待在宮裡,就萬事大吉了,至於林杏怎麼折騰,皇上管了纔是怪事。
不過,再擔心也沒用,在成貴來看,對林杏最爲滿意的地方就是林杏懷了皇子,不止皇上,就連成貴都覺林杏肚子裡的肯定是位皇子,故此,格外金貴。
皇上的鑾駕還未到冀州府,柳嬤嬤已經帶着十幾個嬤嬤太監到了,一路跟着鑾駕回了京,住進了安府,接着封后就提上了日程。
還真是一石擊破千層浪,雖說前頭又是真鳳之命,又是五彩祥雲的折騰了一溜夠,真到封后的時候,卻也是困難重重。
後宮牽扯前朝,這是哪個朝代都避免不了的,之前是因有太后跟慧妃,使得王氏一族繁盛了數十年,如今王氏一族完了,自然有其他的家族來補充,分割王氏一族所佔據的利益,這些人你爭我搶的,分割同一塊麪包,自然不希望再有個強勢的家族介入。
如今後宮的嬪妃雖備受冷落,妙就妙在一視同仁,除了之前的林公公,皇上那個嬪妃也不待見,大家的都一樣,也就維持住了和平,中國人最講這個,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吃不上飯,喝棒子麪粥也能湊合,一旦來了天天吃大魚大肉的,誰能咽的下棒子麪粥啊。
尤其,皇上一上來就說要安家的貴女爲後,朝堂瞬間就蒙了,琢磨安家統共就三位老爺,這又從哪兒蹦出個姑太太來。
前後一琢磨就明白了,指定是萬歲爺自己瞧上了一位,想封皇后,又怕身份不夠,這才拖着安家當幌子。
安家富可敵國,又有安侍郎這個寵臣,侍郎妹子封皇后,也算說得過去,只不過,大家奇怪這麼大的事兒,怎麼前頭連點兒影兒都沒有,不一直說萬歲爺稀罕御前二總管林公公嗎,怎麼一轉眼就出來個娘娘。
成都溜達一圈,回來就成了安家的貴女,要封后了,倒是誰也沒往王林公公身上聯繫。
林杏是女的這件事兒,別說朝臣了就是內宮也沒幾個知道的,舉凡知道的差不多都死了,剩下的知"qing ren",除了皇上的心腹,也就一個慕容婉婉,如今在永巷裡,估摸這輩子也出不來了。
而林杏獲罪的事,宮裡卻都知道,皇上的鑾駕回京之前,就傳出林公公出了痘,挪去安樂堂沒兩天就沒了的消息。
宮裡歷來如此,不管你昨兒多風光,一旦倒了黴,誰還記得你曾經的風光,更何況,人都死了,連提都不樂意提,生怕沾上晦氣。
即便之前皇上寵信太監的事兒鬧的再厲害,如今也沒人提起了,故此,對於安家這位忽然蹦出來的新皇后,不管是後宮還是朝堂都是一頭霧水。
有門路的,變着法兒的託人到成貴跟前掃聽,成貴是一問三不知,萬歲爺如此苦心安排,就是想讓林杏風風光光的進宮,封后,自己要是這件事兒捅出去,可真是活膩歪了,口風緊的不行,並且一再交代下去,舉凡知道這件事兒的,一一警告,之還想留着命,就管住自己的嘴,倒把這件事兒弄得越發神秘起來。
不止朝堂掃聽,內宮裡有頭有臉的掌事也想方設法的掃聽,畢竟這一進來就是皇后娘娘,娘娘跟前兒這頭一炷香要是燒好了,往後也就不用愁了。
萬升自認跟成貴混的還算熟絡,瞅準個機會,給成貴送了幾個得意的小菜,又從翟大用哪兒弄了一壺三十年陳釀的玉泉春,親自伺候着成貴喝了兩盅。
瞧着差不多了,試着道:“我說大總管,您倒是給個話兒,這位皇后娘娘倒是怎麼個來歷?什麼脾性?”
成貴看了他一眼:“皇后娘娘的來歷,用的找咱家說嗎,萬歲爺不是說的很清楚,是安家的貴女。”
萬升道:“您老就別拿小的開心了,安家何時有什麼姑太太了。”
成貴:“萬歲爺說有,你非說沒有,是聽你的還是聽萬歲爺的。”
萬升一激靈:“自然是聽萬歲爺了,大總管,您就給奴才透個信兒,奴才們這心裡也好有個譜不是。”
成貴:“咱家怎麼記得你們幾個跟林公公走的近便呢,平常見了都是老哥哥長,林兄弟短的,如今怎麼連提都不提了。”
萬升愣了愣:“大總管您要是不提這事兒,奴才也不敢提,您今兒既然提了個頭,奴才倒真有些過不去,雖說在宮裡當差的奴才,都是眼皮子淺的主兒,可也不是真那麼無情無義鐵石心腸。
林公公對奴才們如何,奴才們自是記在心裡的,之前林公公進了永巷,我們幾個也託了人照顧着,後來樑洪給萬歲爺杖斃了,誰還敢往前湊,雖說跟林公公交情不錯,到底還得保住自己的命不想林兄弟卻得了痘,移出去的時候,哥幾個還商量着得空出去看看,別的忙幫不上,好歹的送點兒銀子,怎麼也是個情義。
誰知林兄弟這麼快,不等我們幾個去瞧,就先走了,老哥幾個如今想起來還難受呢,林兄弟可是少見的爽利人,又有情有義,沒少提攜奴才們,就算奴才們再不是人,也斷不會忘了林兄弟,不瞞大總管,我們幾個正琢磨着挑塊風水墓地,奴才幾個找了門路,恩濟堂燒人的時候,留了林兄弟的骨灰,回頭好生埋了。也算入土爲安了。”
成貴愣了愣,說實話,還真沒想到這幾個能有這份心,誰說他們當太監都是無情無義的東西,這人心都是肉長的,小林子沒白提拔這幾個。
不過,這有情有義的到底是有好報的,這幾個人運氣實在好,成貴現在就能想到,這幾個人以後的得意嘴臉,不過。讓這樣有些情義的奴才得意,總比那些無情無義的強些,至少有人味。
萬升度着成貴的臉色,不像要惱的樣兒,小心的道:“安家這位……”話未說完就被成貴截住了:“有些事兒掃聽的太清楚,可沒好處,糊塗着反倒是福氣,往後娘娘進宮,你精心當差也就是了。”
萬升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怏怏的去了,一進御膳房自己的小院,翟大用幾個就迎了上來:“怎麼着,掃聽出來了嗎?”
萬升:“成貴這老貨的嘴巴比蚌殼還緊呢,咱家陪着小心,說了一大通拜年話兒,硬是一句有用沒聽着,倒是提起了林老弟的事兒,你們說這是什麼意思?以前林兄弟在的時候,也沒見成貴跟林兄弟走的多近啊,這人都死了,怎麼倒近乎上了,真讓人想不透。”
萬全:“你說大總管提起了林兄弟?”
萬升:“可不嘛,說了一晚上都是林兄弟的事兒,一句正經話沒有。”
萬全想了想:“這件事還真有些蹊蹺,你們琢磨琢磨,怎麼偏偏是安家呢,林兄弟跟安家大夫人那可是自小情份,怎麼這位皇后主子也跟安家有了干係了,難道是巧合。”
翟大用道:“你快算了吧,難不成你還疑心這位皇后娘娘是林老弟啊,這不扯呢嗎,別說林老弟,如今都已經投了胎,就算還活着,萬歲爺只要還清醒,就絕不可能立個太監當皇后,這皇后可是國母,得母儀天下,太監哪成啊,退一萬步說,就算萬歲爺愛的不行,非要這麼幹,滿朝文武也不能答應啊。”
萬全擡頭望了望,天上一輪滿月,雖說他們這些沒根兒的奴才,沒什麼團圓的念想,可林兄弟還真讓人惦念着。
他總覺着林杏那個性子,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死了,他是御藥房的二總管,有些事別人不知,卻瞞不過自己,當初那個得壽可就是一夜之間成了痘疹,挪出去說死了,後來怎麼着,自己竟在回春堂製藥作坊裡瞧見了他,如今成了製藥作坊的夥計,乾的有來道去的。
能把一個太監從宮裡送出去,又神不知鬼不覺的弄到回春堂,這份本事除了林公公,不做第二人想,既然得壽都能弄出去,何至於到了自己這兒反而不成了,難道說是自己惦念的時候長了,就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宮裡這些人惦記着林杏,林杏這會兒卻在安家郊外的園子裡烤魚呢,要說這安嘉慕還真能享受,就這園子蓋得,林杏覺着比皇宮都舒服,宮裡太大,主子之間,奴才之間,主子跟奴才之間,都是用利益牽着的,有好處了,大傢伙一窩蜂湊上來,沒好處誰搭理你是誰啊,。
一想到自己未來的家是這個德行,林杏就恨不能一輩子都不回宮纔好呢,尤其安家實在太舒服了,要錢有錢,要品味有品位,要地方有地方,要人也有人。
看了眼在旁邊烤魚的安然,林杏覺着這纔是自己該過的日子,要是早點兒拐着安然跑路,說不準,兩人現在已經穿回去了,也不用在看安嘉慕這張驢臉了。
林杏接過安然遞過來的烤魚咬了一口,瞥了對面的安嘉慕一眼:“安大老爺這麼閒啊,不用看賬嗎,仔細下頭的人做假賬糊弄你,我們這兒不用大老爺幫忙,一會兒吃完了,我們姐倆還有話說呢。”
安嘉慕臉色更黑,他都忍好幾天了,自從林杏則進了安家,這一晃都半個月了,他連小媳婦兒的衣裳角都沒摸上,這天殺的女人,天天纏着安然,白天拉着一塊兒說話,晚上睡覺,也不放他媳婦兒,有事兒沒事兒就折騰出點兒事兒來,今兒烤魚,明兒烤肉,後兒弄個烤鴨子……就沒一天消停的時候。
把小媳婦兒忙的團團轉,她倒好,又吃又喝的,不過,今兒她還想拉着自己媳婦兒,門兒都沒有,自己是治不了這女人,有治她的。
瞥見月亮門那邊兒進來的人,跪在地上恭請聖安,安然也忙着跪下.
皇上擺擺手:“都是一家人,不用如此客氣。”
安嘉慕站起來拉着媳婦兒走了了,皇上來了,今兒媳婦兒總該歸自己了吧。
出了院子,安然好笑的道:“你說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心眼子這麼小呢,跟林子計較什麼?”
安嘉慕沒好氣的道:“管她是誰,搶我媳婦兒就不行。”
安然:“林子這一進宮,再想出來就不易了,以她的性子天天在宮裡拿着架子當皇后,不定多悶呢,趁着這會兒,我多陪陪她也應該。”
安嘉慕嗤一聲:“你說你傻不傻,她什麼性子你不知道啊,悶着誰也悶不着她,你就放心吧,之前還是太監的時候,都能混的風生水起,更何況如今成了皇后,萬歲爺又如此對她,還不想幹什麼幹什麼。”
安然:“說是這麼說,可那裡畢竟是皇宮,一條條規矩在哪兒擺着呢,哪能自在的了。”
安嘉慕:“別人想自在難,她卻容易的緊,你還不知道呢,她在宮裡賭錢吃酒,調戲嬪妃,什麼事兒沒幹過,就連錦堂都遭過她的毒手,給她摸了兩把。”
說到這個,忍不住道:“那個,媳婦兒,這幾天晚上你們一起睡,她對你可有什麼不軌的行爲?”
安然愕然半晌,笑了起來:“你這醋吃的可沒道理,莫不是懷疑我跟林子……我們倆有什麼?”
安嘉慕忙道:“媳婦兒,我不是信不過你,我是信不過林杏。”
安然白了他一眼:“你就不想想,若我真跟林子有什麼,不早有了,還輪的上你嗎。”
安嘉慕其實也明白這個理兒,可一見林杏纏着安然,心裡就免不了胡思亂想,主要擔心林杏,安嘉慕覺得林杏這個假太監,比自己這個真男人都色,而且還男女通吃,不管男的女的,只要是美人從她手裡過,都得摸上一把。
他小媳婦兒這麼可人,哪能倖免,總之以後得看緊着點兒,看着也不踏實,封后大典之後,就帶着媳婦兒遊歷天下去,不再跟前兒了,就算林杏的手再長,也伸不到小媳婦兒這兒。
就這麼定了,至於林杏自有皇上看管着,安嘉慕相信,攤上這麼個不靠譜的女人,萬歲爺比自己糟心多了。
卻不知道皇上就稀罕這樣的糟心的小林子,是怎麼看怎麼好,哪兒哪兒都和心思。
這一晃從冀州回來都十天了,自己在宮裡是日日夜夜的惦記着小林子,吃的好不好,睡得香不香,肚子裡的孩子鬧沒鬧騰,有沒有想自己……
滿腦子都是小林子,方知什麼叫相思入骨,在一起的時候不覺着,一時一會兒見不着就想的難受,這份思念着實叫人難消受。
若不是因爲餓這次積壓的政務實在太多,自己也不會十天都抽不出一點兒空來,雖心裡想着小林子,卻也需把要緊的政務先處理了才成,有些政務可以稍作積壓,有些卻刻不容緩,自己這兒稍微懈怠,耽擱的就不知是多少百姓的身家性命了。
積壓了數月的奏摺政務,短短十天哪裡料理的清,只不過自己在宮裡,越看摺子心裡越煩,最後竟連一個字也看不下去了,還是成貴說了句:“萬歲爺若想念小林子,不如去瞧瞧。”
皇上這纔有了藉口,說起來,還是成貴善體聖意。
剛路上還覺有些煩悶,這一瞧見小林子的臉,便覺胸中煩悶頓消,在她旁邊坐下,拿了帕子給她擦了擦嘴角,柔聲道:“怎麼跟個孩子似的,都吃到臉上來了。”見她手裡一半的烤魚,不禁道:“好吃嗎?”
林杏:“安然的手藝自然好吃,你嚐嚐。”說着把手裡的烤魚送到他嘴邊。
皇上咬了一口,點點頭:“安大廚的手藝的確不凡。”說着把林杏抱在自己懷裡,大手在她肚子上摸了摸,湊到她耳邊道:“他乖不乖?”
林杏:“才兩個多月罷了,哪有乖不乖的。”
皇上:“看着小林子能吃下東西,我也就放心了,時候不早,也該安置了。”說着話兒已經把林杏抱了起來。
林杏琢磨這廝這般着急,莫不是想幹那事兒?
林杏想錯了,皇上只是叫人進來伺候了兩人洗漱,就抱着林杏上,牀了,單純的上,牀,什麼都沒幹,就就抱着。
林杏還納悶的時候,卻發現抱着自己的男人已經睡着了,就着紗帳外留的燭火,林杏瞧了他一會兒,臉上有遮不住的疲累,眼瞼下有濃重的黑青,也不知幾天沒睡了,竟累成這樣。
林杏自己倒是睡不着,因爲白天睡得太多,就成了夜裡歡,不過林杏也沒動,老老實實躺在他懷裡,叫嬤嬤進來吹熄了留着的夜燈。
燈一滅,隔着窗櫺子上的碧紗,能隱約瞧見窗外的一輪滿月,點點月光隔着樹影撒下來斑斑點點的,不一會兒便清輝滿地,美的如夢如幻。
不知是因窗外的滿月,還是因身後抱着自己的男人,林杏忽覺心裡格外安穩,原來男女之間除了做,愛,也有這種無聲勝有聲的時刻,林杏隱隱覺得或許這就是幸福,或許在這個世界,自己是有資格期待幸福的。
轉過天林杏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已經不見了朱毓。
柳嬤嬤道:“今兒有大朝會耽擱不得,四更天的時候,萬歲爺就起了,不叫吵醒娘娘。”
忽聽見外頭有聲音,林杏:“這是什麼聲兒?”
柳嬤嬤笑道:“是下雨了,昨兒夜裡還有大月亮,以爲下不了雨了呢,不想,天一亮就下了起來。”
林杏跳下推開窗屜子,往外看,還真是下雨了,雨不大,卻細細密密,打在滴水檐下的一叢花樹上發出滴滴答答是聲響,甚爲悅耳。
柳嬤嬤怕她着涼,拿着披風給她披上:“這時候下雨纔好呢,有道是春雨貴如油,再下這麼幾場,到了秋涼的時候,老百姓的日子就好過了,就看這雨勢,今年一定是個難得的豐年,到底是娘娘有福氣,萬歲爺一說立後,就風調雨順了起來,怪不得外頭都說娘娘是上天派下來的真鳳呢。”
林杏:“莫須有的話怎可信,如今反對萬歲爺立後的是何人?”
柳嬤嬤道:“說起這個,真叫人生氣,聽說是工部的劉侍郎起得頭,帶着那些嬪妃家裡的父兄反對呢,說立後是干係千秋百代的大事,當謹慎挑選。”
林杏目光閃了閃:“我記得劉凝雪還幽禁在永巷呢,她爹就這麼幹,有她劉傢什麼好啊?”
柳嬤嬤:“這個誰知道,就是損人不利己唄,娘娘也別憂心,一個劉侍郎也翻不出花來,況且,奴才聽見人說,四川總督,雲貴總督,直隸總督等紛紛上了摺子,奏請萬歲爺速立娘娘爲後,以永固大齊江山。”
林杏琢磨,嶽庚這是還自己的人情呢吧,自己倒是不着急,如今在外頭倒自在,回了宮不知有多少麻煩事兒等着自己呢。
還有那些嬪妃,朱毓打算怎麼處理?
林杏不矯情,可朱毓既然答應自己了,就得做到,沒道理自己守着他一個男人,他卻左擁右抱三宮六院的,想得美,想來朱毓的耐性也快到頭了,今兒大朝會上,怎麼也該了結了。
果然,朱毓在朝會上又提起擇吉日立後之事。
工部劉侍郎出列:“皇上萬萬不可。”
朱毓臉色一沉:“爲何不可?”
雖說自己閨女如今幽禁在永巷,好歹的也還算皇上的嬪妃之一,只要自己不倒臺,待等合適的機會,皇上說不準就想起女兒,赦了回來。
劉侍郎當初送閨女進宮,可是有着大指望呢,從小悉心培養,才貌兼備,就是衝着皇后去的,誰不想當承恩公啊,可承恩公也只能皇后孃家纔有的恩典。
自己跟安侍郎官位一樣,憑什麼好事兒都是他安家的,倒黴事卻都是自己的,這要是不立後,自己多少還有點兒指望,一旦有人占上了這個名頭,自己可是一點兒指望都沒了。
想到此,咬了咬牙:“回皇上,滿朝文武誰不知安家只有兄弟三人,何時又蹦出來個貴女了,這身份上有些可疑,皇后乃萬民之母,當母儀天下,出身何等重要,這般不明不白的卻不妥。”
皇上哼了一聲:“哦,安家就兄弟三人?朕怎麼不知?朕一直知道安家有兄妹四人,剛劉侍郎說愛卿們都知道此事,朕倒是要問問,你們誰知道?”
皇上一句話,大殿內鴉雀無聲,誰這麼想不開,這時候跳出來找死啊,萬歲爺口口聲聲說朕一直知道安家有兄妹四人,自己非說是三個人,不是趕上跟萬歲爺擡槓了嗎,到時候,萬歲爺怪罪下來,能有好兒嗎,故此,一聲不吭,一個個垂着頭當啞巴。
就連跟着劉侍郎起鬨架秧子的幾個官員,也分分往後退了退,力求跟劉侍郎撇清干係,生怕被牽連進去。
劉侍郎惱恨起來,指着大殿的文武大臣:“你們膽小怕事,下官不怕,不爲別的,便爲了大齊,下官也能坐視。”
皇上臉色一陰:“劉愛卿一片拳拳愛國之心,朕心甚慰,只不過,朕倒想起來件兒事,當日劉美人給朕下藥的事兒,也該好好查查了,不能不明不白的就結了案子。
皇上一句話,劉侍郎就覺眼前一黑直接嚇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