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鳳儀扭頭望着窗外,以前孟天楚也是這樣,見到自己時,裝模作樣好像很用功讀書似的,所以懶得搭理他。
沒想到,孟天楚這一讀,雖然讀得結結巴巴的,好多地方分句都錯了,可竟然讀了大半個時辰,時不時停下來細細思索,或者反反覆覆背誦,外表上還真看不出有什麼不對。夏鳳儀見他看得勤苦,心也有些軟了,便時不時和他討論兩句。
就這樣一路前行,十來天裡,孟天楚白天馬車上抱着《大明律》刻苦攻讀背誦,晚上住在客棧裡便提起毛筆一個字一個字抄寫,邊抄邊背,兼練毛筆字。幸虧小學的時候開過毛筆字課程,中學的時候在書畫興趣班也練過一段時間,所以這毛筆字揀起來也快,不敢說寫得多好,倒也寫得整整齊齊的,只是,在夏鳳儀眼中他的字根本不值一提,畢竟人家是從小到大都用毛筆寫字。
見孟天楚天天苦讀練習,搞到後來,夏鳳儀也有些相信他是真心想學了,或許他真懂得了書到用時方恨少的道理吧。遇到他不明白的地方,夏鳳儀也和他一起參詳。夏鳳儀雖然不懂刑律,可畢竟是那個時代的人,對古人立法本意的揣摩,往往比孟天楚準確,常常使他有茅塞頓開之感。
現在已經是初夏時分,經常下雨,道路變得十分的泥濘。不過這雨天看書,更能讓人靜心。只是那風流少婦秦夫人經常來騷擾孟天楚,變着法要和他單獨在一起,都被孟天楚拒絕了。
秦夫人幾次被拒絕之後,也就慢慢死了心,孟天楚這才得了安寧。
這一日,暴雨磅礴之後,一行人來到一個集鎮,鎮上僅有的兩家客棧裡都住滿了人,一問才知道,由於連降暴雨,前面一座木橋被洪水沖毀了,由於洪水太大,沒辦法進行修復,也不知道何時才能修好。所以客商們都被堵在了這裡。
問了當地人之後,得知還有另外一條小道可以繞過去,走得快的話,天黑時能趕到一座名叫聽鬆寺的寺廟裡借宿。第二天再走一天,就可以到前面的縣城,回到官道上了。只是這條小道要翻過一座大山,山道都是崎嶇羊腸小道,馬車沒辦法通過,只能步行或者騎馬穿越。這些商客們不願意冒險,所以沒什麼人肯走這條小路。
依着秦夫人的意思,是要返回前面縣城裡,等候木橋修復。但孟天楚擔心夜長夢多,急着趕去杭州當師爺,便決定騎馬抄小路繞過去,到前面集鎮再僱馬前行。
他們的馬車都是兩駕的,解下三匹,還有三匹能把馬車拖回去。
不過,三匹馬也不夠他們四個人騎的,而且,孟天楚已經說過,要假夫妻明算帳,所以也不用他們夏家的馬車,好在這集鎮附近村子有牧馬的,花了二兩銀子買了一匹當地的配有馬鞍的馬。
夏鳳儀見他真的說到做到,不沾他們夏家的光,心裡暗自有些佩服他的骨氣。將行李箱子都捆在馬背上,四人騎馬出發。
秦夫人見孟天楚要抄小道,便嚷嚷着也要騎馬和孟天楚他們一起走小道。秦逸雲當然不敢違抗,只得也卸了馬匹,把行李掛在馬後,帶着小丫鬟霽雯,跟着孟天楚他們抄小道出發了。
這時候,雨早已經停了,但已經將山道澆得到處都是泥坑,加之小道崎嶇難行,不敢走快,辛辛苦苦爬到了山頂,又蜿蜒前行,時而在密林中穿行,時而又下山谷盤旋在山腰之間,沿途一戶人家都沒見到,也沒見到一個行人,就他們這七個人七匹馬,在這大山深處,行走在與世隔絕的幽冥鬼道上。
山中的日頭落得很早,太陽一下山,這山谷裡便暗了下來,好在已經準備了火把,點亮了火把繼續前行。
天黑下來了,山裡各種奇怪的聲響也就出來了,秦夫人被嚇得大呼小叫,搞得大家都很緊張。飛燕不停嘀咕着說肯定上了當了,被當地人騙了,這荒郊野嶺的,哪來的古寺。
大家聽了飛燕這話,更是氣餒,秦逸雲本來也想說句泄氣話,可看見秦夫人已經嚇得臉色蒼白,便也不敢說了。
孟天楚倒是無所謂,穿越過來之前,他在刑警隊當法醫,三天兩頭出現場,爬山下坎,摸黑走夜路,什麼事情沒幹過,現在這算得了什麼,更何況還有一個小美人夏鳳儀在一旁,一雙美目瞧着呢,更不能裝熊。
所以,孟天楚不停地說話,一會說那山象駝峰,一會說夜貓子叫聲象小貓咪,惹的秦夫人咯咯笑個不停,這話倒也解了大家一些緊張。
打着火把又走了一個多時辰,就在大家疲憊至極,又累又餓的時候,飛燕眼尖,一眼看見遠處半山坡上亮着兩盞幽黯的燈光,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古寺“聽鬆寺”了!
大家頓時來了精神,加緊趕路,不過,山裡的路就是這樣,看着很近,真要走起來,還有好遠。
又走了小半個時辰,這才慢慢看清楚,那燈光處果然隱隱有幾棟樓房,在滿山的松樹叢中時隱時現。山風帶着雨絲,從松樹尖吹過,發出嗚嗚的聲響,彷彿叢林中莫名的幽靈,在樹梢吹口哨,讓人毛骨悚然。
衆人不約而同加快了速度,又過了小半個時辰,終於來到了古寺前。
沿着十來級斜斜的臺階上去,來到山門前。這山門其實應該不能叫門了,因爲只剩了一個破爛的門框,兩扇門已經不知道是被寺裡的和尚拿去燒了火,還是露過的客商拿去擡了暴斃而亡的同伴的屍首了。
站在門框前,舉着火把擡頭一看,只見山門正上方,一塊匾額上黑體隸書寫着三個字:“聽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