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夫人趕緊將枕邊的紙條遞給曉諾,道:“他一早就來看過你了,見你睡得好,便不忍吵醒你,讓我將這個紙條在你醒來之後交給你,你看看。”
曉諾接過成夫人手中的紙條,打開一看,嘴角就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成夫人見曉諾笑得這麼甜,便好奇地問道:“上面說的是什麼?怎麼把我們家閨女高興成這樣?”
曉諾趕緊將紙條藏在自己身後,道:“娘,你沒有看過吧?”
成夫人笑了,道:“我看了。”
曉諾臉馬上就紅了,成夫人見狀,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看你的樣子,你都忘記你娘我認不得幾個字了嗎?你以爲每個當爹孃的,都象我和你爹一樣開明,讓自己的女兒學識字看書的嗎?”
曉諾這纔想起來,其實自己的娘是不識字的,雖說是一個堂堂總督大人的夫人,但畢竟自己的爹小的時候也是窮苦人家出生,進了軍隊後也是從最小的士兵幹起,有今天這樣的成就,除了爹在戰場上英勇善戰之外,還有那救了萬歲爺的一次,那應該說也是爹人生中最關鍵的一個轉折。
成夫人見曉諾發愣,便道:“曉諾,你在想什麼呢?”
曉諾這纔回過神來,道:“沒有想什麼啊,好了,我已經醒來了,娘,您去忙您的去吧。”
成夫人:“你不悶啊,娘陪你說一會兒話吧。”
曉諾趕緊說道:“不悶,不悶的,您讓丫鬟給我將藥端來給我就是。”
成夫人嘆了一口氣,笑着起身,什麼也沒有說,心裡卻還是有些失落,曉諾和曉唯雖說是兩個女兒,但性格卻截然不同,曉唯一直和成夫人貼心一些。以前在家的時候常常陪着她聊天說話,母女倆常常是促膝交談,無話不說,如今曉唯走了。成夫人一下孤單了許多。難得曉諾好好在家躺着,竟也不願意和自己說幾句貼己的話,成夫人怎麼能不傷心呢。
成夫人走出門去,突然聽見曉諾在身後喊了一聲娘,趕緊轉過頭去,見曉諾微笑着看着自己,成夫人看着自己這個嬌美的女兒,論長相曉諾比曉唯漂亮許多。但脾性卻剛烈許多,從小就和男孩子似的,一向都是風風火火。
“曉諾怎麼啦?”
曉諾嘻嘻兩聲笑,道:“娘,我就是給您說一聲,剛纔孟大哥的紙條上說了,他真羨慕我有一個這麼疼我愛我的娘。娘,謝謝您。”
成夫人的眼角溼潤了。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心情,若說自己是個內斂地人,但面前這個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可真要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了。
“好。好了,娘走了,我去讓丫鬟將你的藥端來,你要乖,娘就高興了。”
曉諾俏皮地對成夫人笑了笑。道:“娘。曉諾很乖了啊。”
成夫人轉過身去,偷偷地擦去眼角的淚水。然後擡步出了曉諾地房間。
曉諾見娘走了,這纔將藏在身後地紙條重新拿了出來,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着:“開心果,我來看過你了,見你睡得那麼香甜,實在不忍將你吵醒,你乖乖地睡啊,我先去府衙看看,辦完了事情就回來陪你啊,乖乖地吃藥哦,孟大哥。”
曉諾將紙條小心地放在自己的胸口,幸福地閉上雙眼,這時門口有人說話,曉諾趕緊將紙條藏在枕頭下,探頭一看,竟是孟天楚的二夫人溫柔。
孟天楚從府衙出來,屠龍和柴猛跟在後面。
三個人上了馬車,車子走了纔不到十米遠,就在一個女子在府衙不遠處的一個老槐樹下站着,只見那女子一個身穿藕色紗衫,面若朝華,側面站着,身形苗條,長髮披向背心,用一根銀色絲帶輕輕挽住。看起來像是一副絕美的圖畫。
馬伕掀開簾子,道:“大人,好像是簡大人家裡的簡小姐。”
孟天楚探頭出去看,果然是,便讓馬伕停了馬車,道:“簡姑娘,你怎麼在這裡?”
簡檸見是孟天楚親自出來問話,趕緊上前一步,輕言道:“孟大人,我是這裡等你呢。”
孟天楚:“等我?”
簡檸微微一笑,道:“不是之前說好了,孟大人到了知府衙門,我就到衙門去幫您的嗎?您是不是忘記了?”
孟天楚趕緊讓簡檸上車,等簡檸坐上車後,孟天楚這才說道:“這麼大熱的天兒,爲何不進去?”
簡檸靦腆一笑,道:“不好意思,今天是您第一天到府衙去,我去了也沒有什麼事情,於是就在這裡等等,也沒有什麼。”
孟天楚:“以後還是直接進去吧,外面這麼熱,把你給熱中暑了,我還不好向布政使大人交代呢。”
簡檸卻是淡然一笑,很像是不屑地樣子,道:“孟大人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的,我是大人了。”
孟天楚有些尷尬,簡檸像是感覺到了,趕緊說道:“請大人不要介意,我的意思是,這麼點時間還不至於讓我中暑,我沒有嬌貴的。”
孟天楚沒有說話,只笑了笑,看着簡檸原本就很白皙的臉龐彷彿今日更加消瘦和蒼白了。
孟天楚:“那我們先送簡姑娘回家吧。”
簡檸:“如果孟大人方便的話,請讓我去看看曉諾吧,聽說她爲了你割下了自己小腿上的一塊肉,我可以去看看她嗎?”
孟天楚心想,這個消息不是已經封鎖了呢?怎麼才兩天連簡檸都知道了呢?她又是從何得知的,看來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啊,倘若是讓別地官員知道了,豈不是當個笑話講了嗎?
想到這裡,孟天楚不禁有些沉重起來。
“孟大人,是不是有些不方便啊?”
孟天楚這纔回過神來,趕緊說道:“哪裡,哪裡,那是總督府。布政使大人的千金要去看總督大人的千金,我一個小小的知府有什麼不方便的。”
簡檸:“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地意思是說,如果曉諾精神不好。我改日再去看她也沒有什麼。請不要動不動就將什麼總督和布政使的話拿出來,我如今只是您孟大人身邊一個幫忙的罷了。”
孟天楚覺得簡檸今天說話有些刺耳,但想到這個可憐地姑娘自從被萬歲爺拒絕之後大概在家裡的日子也是度日如年,想到這裡,也就釋然了。
“孟大人第一天上任感覺如何?”簡檸見孟天楚走神,不知道在想什麼,便問了一句,免得四個人坐在馬車裡誰都不說話。就顯得有些沉悶。
孟天楚微笑道:“官場就是這樣,簡姑娘自小耳濡目染,大概也見得多了,就那樣,其實說不上什麼感覺。”
簡檸點了點頭,見孟天楚和自己並沒有深談地意思,於是只好閉嘴望着窗外不說話了。
車子行駛了一會兒,屠龍見街對面有一張熟悉地面孔。於是趕緊碰了碰一旁地孟天楚,孟天楚看了看,原來是那天在蘆葦蕩裡救起地那個婦人,只見那婦人手裡提着一個菜籃,穿着一件半新的衣服。雖說不是很合身,但也比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看起精神許多了。
孟天楚讓馬伕將車停下,然後掀開簾子,那婦人見有一輛馬車在自己跟前停下,扭頭看了過來。發現是孟天楚。立刻笑了,趕緊上前。高興地說道:“孟大人,是您啊?這麼大熱的天,您怎麼不在家裡呆着呢?您最近還好吧,我上次讓王大哥給您帶了口信,他告訴您了嗎?”
孟天楚笑了,道:“我很好,你讓王譯告訴我的話,我也都知道了,你最近可好啊?”
婦人不禁嘆了一口氣,道:“我那苦命的妹妹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這麼多年了,你說我那妹夫多厚道一個男人,我妹妹也不知道怎麼想的,唉,好在我妹夫肯收留我,要不我現在就要給餓死了。”
婦人看來見到孟天楚之後,感覺有好多的話要說。孟天楚便讓婦人上車來送她一程,婦人先是推辭一番,見孟天楚誠心邀請,也就不客氣了,再說這麼大熱地天,有個車可以坐坐,也是一件好事,最主要的是,自己一個平頭老百姓坐在知府老爺的馬車上,若是讓街坊鄰居看見,還不美死了。
婦人上了車,車便有些擠了,婦人先是坐在簡檸這個車上唯一一個女子身邊,但簡檸大概是對婦人身上的味道有些不習慣,臉上不自覺地顯露出一絲嫌棄來,婦人自然看在眼裡,於是笑着坐在了柴猛旁邊,屠龍見狀,便坐到了車外去,車裡纔好了些。
“孟大人,每次見您帶的姑娘都好漂亮啊,好俊俏啊,這個姑娘比上次那個笑姑娘還要漂亮些呢。”
簡檸卻是笑也不笑地看了看孟天楚,眼睛裡充滿了疑問,孟天楚道:“上次曉諾請我和王捕頭吃飯,路上正好遇見這位大姐遭人搶劫,被屠龍給救了。”
簡檸這才明白了,勉強地婦人露出一絲微笑,柔聲說道:“大姐怎麼稱呼呢?”
孟天楚這纔想起來一直沒有問人家的姓名,還是簡檸細心。
婦人憨厚地笑了笑,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道:“孟大人他們都叫我大姐,你也叫我大姐就好,我們窮人家哪裡有好聽的名字,說出來也是讓人笑話地。”
簡檸似乎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道:“若是走在街上,我們喊一聲大姐,怕是有好多人回頭看我們,名字是父母親給取的,有什麼好笑呢?婦人見簡檸不罷休,便道:“那你就叫我大花好了,我妹妹叫二花,可是和我妹夫生氣了,一氣之下竟挺着個大肚子就走了,你說哪裡有這樣吵架的,俗話說的好,夫妻吵架是牀頭吵架牀位合,哪裡有那麼多好氣的,我和我家男人每次吵完了。還不是摟在一起睡得香着呢,大妹子,你不知道,我家男人有一次將我打得爬都爬不起來了。晚上還不是要我和他一起睏覺。其實啊……”
孟天楚發現簡檸地臉色越發的難看了,便趕緊打斷大花的話兒,說道:“大姐,你在鄭包子家裡呆着還習慣吧?”
大花趕緊點頭,道:“對我好着呢,還將妹子以前留下的衣服找出來給我穿,比我在家裡的時候清閒多了,我說給他幫忙吧。他說我纔來,讓我打掃一下屋子就可以了,我見他每天晚上忙到深更半夜地,真是不容易啊,那是愛乾淨地男人,比我男人強多了,每次做完了包子,還自己將東西洗的乾乾淨淨才睡覺。天不亮又要起來忙活,唉,挺不容易地。”
孟天楚發現大花喜歡說話,但是你問她的話,她常常將話題扯到很遠。大概是好容易見到一個肯聽她說話地人了,於是話就多了一些。
孟天楚:“鄭包子最近生意還好吧?”
大花一聽,卻是有些不太滿意地樣子,道:“我就不知道我那妹夫是怎麼想的,那麼好的生意。天不亮。包子都讓人定完了,你說這麼好的生意。他一天竟只做那麼些包子,賣完就關門睡覺,要不就是去河邊釣魚,孟大人,你說說看,要是賣上一天,那生意該多好啊!”
孟天楚笑了,道:“大姐啊,錢是賺不完的,如今鄭包子一個人的日子這樣過,也沒有什麼不好啊,再說了,你方纔也說了,他一個人很辛苦,那晚上辛苦,白天清閒一些,也可以啊。”
大花撇了一下嘴,像是很不認可孟天楚的話一樣,道:“那是你們這些有錢人的活法,可我們不是有錢人啊,我就勸我妹夫,誰想他還給我發火,說什麼有個吃就可以了,一天那麼辛苦做什麼。”
柴猛一旁也說道:“其實鄭包子地話也沒有錯,你看天氣這麼熱,人們也只是早上想喝粥的時候吃幾個包子,一到正午,這麼熱的天誰還想吃包子啊,膩味的慌,你說呢?”
大花:“那包子好吃嗎?”
孟天楚和柴猛對視了一下,柴猛笑道:“大姐,你去了鄭包子家裡那麼長時間,你還沒有吃過他做的包子嗎?鄭包子不會這麼吝嗇吧?不過是個肉包子而已。”
大花:“那倒也不是,他睡在前院我睡在後院,他說晚上殺豬怕吵着我,後院安靜,我見也是,最近我的瞌睡也實在是好,每天都要日上三竿了纔起來,等我起來的時候,他的包子早就賣完了,我也說讓他給我留幾個嚐嚐,他說這天氣熱,等我起來地時候包子已經酸了,所以我到現在還沒有吃到他做的包子呢,明天我一定起個大早,嚐嚐他做得包子。”
大家笑了,不知不覺中馬車已經到了城西鄭包子店鋪的門口,大花下了車,因爲是正午,所以街上沒有什麼人,大家都在屋子裡躲着,就這樣大花還是很大聲地喊道:“孟大人,進來坐坐吧。”
孟天楚見店鋪的門關着,想是鄭包子不是在睡覺,就是出門去了,便說道:“不了,對了,代我給你妹夫說聲謝謝了,就說那桂花酒很好喝,下次我帶我夫人來學習一下他做桂花酒的技術。”
大花:“哦?我妹夫還會釀酒地嗎?看來我還真不知道他有這麼本事呢。”
孟天楚笑了,道:“好了,好了,我們要走了,大姐你回去吧。”
馬車調轉了頭,大花依舊站在房檐下,看着孟天楚他們的馬車離開,這才四周望了望,得意地攏了攏兩鬢的散發,嘴裡不知道哼唱着什麼,昂首挺胸地進了門。
大花進了屋子,屋子靜悄悄地,她躡手躡腳地走到前院,只見院子裡和平時一樣打掃得一塵不染,牆邊的魚竿不在了,大花笑了笑,心想自己的妹夫一定又是去釣魚了,便脫出已經被汗水浸溼地外衣,隨意地掛在牆上,只穿一個單衫,露出雪白地雙臂,這幾日在家裡無事可幹,卻將皮膚給養得白嫩了,她走到一顆不大的桂花樹下,見放置着兩個已經被磨得黝黑地鐵錘,大花四周望了望,見沒有人,便好奇地去拿那鐵錘,誰想自己使了吃奶的勁兒,那鐵錘竟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