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策想不通,他又對比了兩枚陳舊指紋,其中一枚果然也是顏氏的,這好理解,既然這柄刀是他們家的,有她的指紋在上面合情合理。
司徒策決定問問顏氏。
他把東西放好之後,推門出來,顏氏依舊站在屋角,低垂眼簾,不言不語。司徒策走了過去,道:“顏氏,我問你,案發之後,你是否碰過刀子?”
沒等顏氏回答,賀蘭冰已經先說了:“她絕對沒有碰過,因爲她回來之前,我們已經發現刀子並將刀子收起來了。她甚至都沒有見到過刀子。”
司徒策一愣,似乎不願意相信這一點,他苦澀地瞧了一眼身形頗爲憔悴的顏氏,有些艱難地問了一句:“是這樣的嗎?”
顏氏緩緩點頭,還是沒有說話。
“那爲什麼,刀子上,會有你的血指紋?”司徒策說得很艱難,似乎這話是他用了很大的勇氣才說出來的似的。
此言一出,場中衆人都大吃一驚。賀蘭冰本來坐在桌前椅子上的,聽了呼的一聲站了起來:“你說刀上的血指紋是她的?你是怎麼知道的?”
“怎麼知道你不用問,只需要相信我的話就行了。”司徒策沒有把目光調開,一直瞧着顏氏,神情黯然。
可是,顏氏連一點震動的反應都沒有,只平淡說了句:“那天早上,我殺了老母雞給丈夫燉湯,我不會殺,弄了好多血在手上。”
司徒策明明知道這個藉口很牽強,但是,他寧願相信是真的,有些急切地道:“你粘在刀上的血,是雞血?”
顏氏點點頭。
“好!是不是雞血,我立即就能知道。”說罷,轉身又進了廂房。
他從勘察箱裡取出棉籤,分別提取了刀尖、刀刃和刀柄血指紋等各處的血樣,然後用抗人血紅蛋白檢測試劑條檢測,發現所有檢材全部呈陽性,也就是說,刀上各處的血,包括血指紋的血,都是人血!
顏氏在撒謊!
司徒策又用分別提出刀上各處血痕的血樣,包括血指紋上的血樣,然後用ABO血型檢測卡進行檢測,發現全部檢材的血型都是O型!也就是說,很可能都是死者的血!包括那血指紋的血!
這個結論在司徒策意料之中,卻又不在他希望之列。他多麼希望這個孤單地帶着兩個孩子的農婦說的是真的,他相信,這農婦無論做了什麼,都一定有她的理由。現在,事實就是事實,他沒辦法迴避。只能面對,雖然是那樣的殘酷。
司徒策收拾好東西,再次出來,苦澀地笑了笑,道:“你剛纔沒有說真話!刀上的血是人血,而且就是你丈夫的血!我問你,你在你丈夫死後,既然沒有碰到過這刀子,爲何會在刀柄上留下你的血手印?而且血跡爲何是你丈夫的?”
終於,顏氏嬌弱的身子輕輕顫抖了一下,嘴脣變得更加蒼白。但是,她還是沒有言語,神情悽然無助。
賀蘭冰聽這話當真是又驚又喜,急聲問司徒策道:“你剛纔說的是真的?”
“是!這件案子除了刀柄上血跡的蹊蹺之外,還有一個更蹊蹺的地方,那就是兇器刀子本身!”司徒策迎着心腸,只能把這個真相揭露出來。
“兇器本身?什麼意思?”
司徒策道:“既然兇手對死者如此痛恨,連捅死者三十二刀,兩人仇恨已經達到極致,兇手是殺之而後快,又是趁死者生病臥牀時,闖入家中行兇,所以應該是有預謀的,既然如此,兇手應該事先自己準備刀子,不應該到死者家拿刀子行兇,這不符合常理。”
賀蘭冰頻頻點頭。
司徒策沒有看顏氏,他擔心再瞧一眼,那悽然無助的神情會打掉他說出真相的勇氣,只能一口氣說下去:“我詳細看了這件案子仵作驗屍的屍格。每一道傷口的深度仵作都用小尺子插進去測量了深度的,雖然傷口很多,但是絕大多數都不太深,也沒有一根骨頭被刺斷。這就是說,兇手力氣相對比較小!”
賀蘭冰緩緩點頭:“這個我也注意到了。”
司徒策繼續說道:“這件案子還有一個很蹊蹺的特點,那就是現場細節的矛盾性和行爲的加固性!”
“矛盾性和加固性?”賀蘭冰柳眉微蹙,“什麼意思?”
司徒策感到嗓子眼冒煙,他艱難地嚥了一聲口水,澀澀地接着說道:“矛盾性就是前後行爲的不一致,兇犯行兇十分殘暴,連刺死者三十二刀,但是,事後處理兇器卻顯得十分幼稚,竟然將刀子藏在家裡餐桌的鍋蓋地下,而且不洗掉上面的血,這就是矛盾性。具有這種特點的兇犯,多是女性。因爲女性感情豐富,敏感膽小,行兇之後的恐懼感,猶豫感和無助敢會比男性強得多,因而表現在行爲方式上就體現出行兇時的兇殘和事後處理現場的猶豫不果斷,這也是矛盾性。至於加固性,則是兇手總擔心死者會復活,所以雖然已經殺死了死者,還是會持續地繼續實施傷害行爲,以免死者死而復生。這也是女性心理的特點。”
“原來是這樣啊。”賀蘭冰的目光也瞧向了悽然的顏氏。道:“經你這麼一說我也發現一個蹊蹺,如果是外人行兇,應該是把刀子帶走,在路上扔掉吧?怎麼會把刀子藏在死者家餐桌的鍋蓋下面?”
“沒錯,綜合判斷,兇手應該是一個女性,特別是刀上的血指紋,已經清楚地告訴我們,兇手就是,她!”司徒策沒有望向顏氏,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他說的是誰。
顏氏一動不動,終於,她慢慢擡起頭來,望向了司徒策,輕輕地吐出一口長氣,彷彿這口氣已經在胸口裡積壓了很多年。她才慢慢說道:“是我,是我殺了他!他該死!他早就該死!”
賀蘭冰道:“究竟怎麼回事?說罷!”
顏氏輕輕推開身邊的兩個孩子,捋了捋鬢角散亂的頭髮,開始解衣衫。
司徒策和石猛等男捕快趕緊轉身過去,殷丫蛋呵斥道:“喂!你做什麼?——啊?!你身上的傷……,怎麼回事?”
顏氏已經解開了衣衫,脫光了上身,原地轉了一個圈。只見她的胸部、腹部、背部、雙手,全都是陳舊的累累傷痕!橫七豎八的,雖然時隔兩年,可是這些傷痕還是那樣的觸目驚心,可想而知當時該是怎樣的慘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