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飲河不再跟夏天縱鬥小巧功夫,一筆潑墨,將三丈石柱全部罩住。
夏天縱再無躲閃之地。
夏天縱狂吸一口氣,蒼龍嶺天地元氣猛然下衝,衝入夏天縱體內。夏天縱擡腿、下劈!一腿劈向姬飲河。
姬飲河臉色一狠,筆意不收,左手卷軸驟然再展,畫上蒼鷹,破空飛出,啄向夏天縱下劈的腿。
哧!噗!
姬飲河一筆穿透夏天縱小腿,蒼鷹尖利的長喙,一嘴穿透夏天縱大腿。
但夏天縱狠厲的一腿,劈在了姬飲河肩上。姬飲河如受雷擊,雙膝跪倒,口鼻之間,鮮血狂噴。
姬飲河雙眼圓睜,悶吼兩聲,想要站起,但夏天縱那一隻鮮血淋漓的腿,卻重有千鈞,將姬飲河死死壓住。
禿尾巴狗一竄而起,一口咬在姬飲河右手手腕。姬飲河痛呼一聲,手指一抖,鬆開了畫筆。
“不用手,我都能贏你,你拿什麼跟我鬥?”
劇痛從右手傳來,姬飲河咬牙怒喝:“誰勝誰負,還不一定!”
姬飲河還有一隻左手,但夏天縱正好壓住他的左肩。左肩力量不鬆,姬飲河左手便不能動。兩人的勝負,就看誰的力量能壓住誰。
“我說能贏,就一定能贏。”夏天縱冷冷地道。
夏天縱閉目,引天訣陡然引發。蒼龍嶺上,天地元氣突然從流動變成旋轉,然後向夏天縱傾泄而來。
天地元氣衝入夏天縱體內,沿着腿部經脈,迅猛灌入姬飲河體內,眨眼之間,衝入到姬飲河氣海之內。
姬飲河臉色慘白,此時方纔明白夏天縱的意思。
夏天縱這是想用狂涌而入的天地元氣來撐爆自己的氣海!
嗖!四小姐拿着一枝血紅靈芝,從石柱下飛了上來。
四小姐一上石柱,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飲河哥哥,夏公子,你們這是?”
姬飲河右手已經痛得抽搐,但此時已經忘了痛,只是滿臉羞憤,一聲不哼。
夏天縱略收回腿勁,道:“你問他好……”。但“了”字還沒說出來,姬飲河狂吼一聲,猛然掙起,一掌斬向禿尾巴狗脖頸。
夏天縱一膝頂出,姬飲河沒斬中禿尾巴狗,斬到了夏天縱膝上。
咔地一聲輕響,夏天縱膝骨裂開,身子倒飛而出,向石柱下墜落。
四小姐大驚,向夏天縱撲去。姬飲河變斬爲勾,將四小姐手腕抓住。四小姐一咬牙,反身一腳踢出。姬飲河胸膛一挺,硬受四小姐這一腳。但四小姐只是在姬飲河胸膛上一蹬,手腕突然一軟,從姬飲河手裡滑了出去。
血色靈芝從四小姐手裡落下,姬飲河順勢接住。但四小姐已如飛鳥投林,向石柱下撲了下去。
禿尾巴狗前爪爬了兩下,爬到石柱邊緣,一個骨碌,滾了下去。
姬飲河面色白中帶青,青中帶白,一步跨到石柱邊緣,只見石柱下,白雲悠悠,兩人一狗,已經不見了蹤影。
四小姐開始下到石柱下面時,是從石柱與崖壁之間下去的。但現在掉下去,卻是從石柱朝外的一面。
姬飲河左手疾點,將右邊半個身子的大穴全都封住,右手的劇痛,快忍不住了。但仍一咬牙,從石柱內側,盤旋而下。
姬飲河下了百丈,才這到了石柱下面。但石柱下荒草萋萋,枝葉茂盛,姬飲河找了半個時辰,把灰袍老人和屠常石的屍體都找到了,也沒見着四小姐和夏天縱、禿尾巴狗的痕跡。
右手的疼痛越來越劇烈,姬飲河感到自己的心,開始隨着手臂抽搐。姬飲河一咬牙,向山下掠去。
石柱裡面,四小姐將夏天縱輕輕地放平,然後撕下衣襟,給夏天縱裹傷。
“慢點慢點”,夏天縱苦笑道:“你得先給我正骨啊。”
正骨裹傷,痛得夏天縱滿頭冷汗。四小姐安置好夏天縱,又給禿尾巴狗接骨。
“不行,你們在這裡等着,我去給你們尋些藥來。”
“尋藥?不是有六幻靈芝嗎?一聽就是靈藥,拿來試試?”
六幻靈芝已經沒有了,當時四小姐拿着靈芝,姬飲河捏着四小姐手腕。四小姐要掙脫,就只得放手。
四小姐一指洞壁,道:“這裡就是生長六幻靈芝的地方。”
兩人一狗現在所處的地方,正是石柱的中央。這根孤立的石柱,原來是中空的。要不是靈芝幻化時會發出濃烈的紫光,四小姐也不會找到這裡。
夏天縱擡眼看了一下,只見石柱壁光光的,壁上一根根血色的突起,就像人的血管一樣,爬滿了整個洞壁。在離洞口不遠的地方,血管糾結在一起,正中還有一個血色的點,應該是六幻靈芝的根了。
“靈芝沒了,根還在的。四小姐,還請把根取下來,咱試試這六幻靈芝的藥性怎麼樣。”
四小姐足尖在洞壁上左右連點,盤旋而上,然後扯着靈芝根莖,哧地拉下一隻巨大的網來。靈芝的根莖很柔韌,四小姐扯着靈芝的根,就將所有連在根上的“血管”扯了下來。
四小姐拿着這怪模怪樣的東西,有些遲疑,道:“你確定要吃這東西?”
夏天縱笑道:“靈芝性甘、平,歸心、肺、肝、腎經,藥典說靈芝有紫、赤、青、黃、白、黑六種,但今日見了這株寶貝,我才知道,靈芝只有一種,從黑開始,六幻之後成爲極品紫靈芝。靈芝全株皆可入藥,現在雖然只有一點根莖,想來藥性也不會差。來,弄點我先嚐嘗。”
四小姐將根莖斷口處放在夏天縱口邊,用力擠出一滴血中帶紫的液體來,夏天縱吃了。
“味道怎麼樣?”四小姐問道。
“有點淡淡的甜味兒,不過與糖的甜味是不同的。你也來一點?”
中空的石柱裡,空間並不大,兩人一狗榨着靈芝根莖,最後將能嚼得動的部分全都吃了。
兩人並不知道,這六幻靈芝的真正功效。六幻靈芝真正的作用,在於激發人體的血脈之力。大周皇朝的子民,絕大多數是遠古大神的後裔,只是越到後來,血脈越是稀薄,慢慢的,這血脈之力便不再有明顯的表現。但六幻靈芝卻是能將這血脈之力給真正激發出來,對修煉大有助益。但可惜的是,兩人所得,只是根莖,不是整株,是以雖然服用了六幻靈芝,也只是感到神清氣爽,不甚飢餓而已。
卻說姬飲河離開雲霧山,沒有再回褒地,而是傳了急訊,着人接回了西申府裡。褒大夫不見了女兒,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派出私兵,搜遍了整個領地。
褒大夫在夫人壽宴後親上了雲霧山蒼龍嶺,在石柱下找到了灰袍老人和黑衣蒙面人的屍體,但壓根也想到,自己的女兒就在石柱中央,正靠着石壁沉沉入睡。
也不知過了多久,兩人先後醒來。只是接骨之後,不能動彈,還得在這裡呆上幾天。
四小姐雙手支頤,看着幾十丈高的地方透進的狹小的光,低聲道:“能告訴我,你送給我母親的禮物到底是什麼嗎?”
夏天縱笑笑:“也沒什麼,只不過是幾個小故事而已。”
“故事?什麼故事?”四小姐轉過頭來。
“能引起令堂那麼大的興趣,當然只有你的故事啦。”夏天縱答道:“世上母親最關心的,便是子女的成長,不拿你的成長故事做禮物,我哪兒能進得了褒府的大門?哈哈”
“你……”,四小姐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爲了寫好你的故事,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呢。每天要跟着你們跑,又要做竹簡,又要想故事,很辛苦的,你就不謝謝我?”
“好吧,能告訴我,你爲什麼跟飲河哥哥打起來了麼?”
夏天縱道:“你不想去想的問題,就不要問我啦。”四小姐冰雪聰明,哪有不知道兩人爲什麼打架的原因?只是在這雲霧山蒼龍嶺,兩人不是打架,而是以命相搏。其時夏天縱雙臂已廢,禿尾巴狗萎靡不振,姬飲河真是下得了狠手?四小姐希望有一個可以讓自己接受的原因,夏天縱知道四小姐需要一個原因,但確確實實,沒有那麼一個原因存在。
四小姐嘆了一口氣,幽幽嘆道:“從小到大,飲河哥哥都很慣着我。我想彈琴了,想說話了,想到後山看風景了,飲河哥哥總是願意陪着我。他總是順着我,從來沒有跟我說一次謊話,更沒有惹我不開心過。”
夏天縱道:“他沒有想着惹你不開心,他只是想你爲他一個人開心。”
四小姐輕輕嘆道:“見了天上輕流的雲,地上盛開的花,水裡自由的魚,我都會開心。在南陽,我們一起練曲悟曲,也很開心。”
夏天縱懂四小姐的意思,姬飲河也應該懂,所以他陪着她,遠行千里,前去南陽,在麻柳坡下,只因四小姐流露出一點興趣,他就帶她下了船,看了武當碑。但他只是喜歡她去看雲,去賞花,去餵魚,卻不能容忍她因爲另外一個男生而感到快樂。所以四小姐輕輕嘆氣。
夏天縱岔開話題,道:“出去後,你有什麼打算?”
四小姐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那就是還沒有想好怎麼面對姬飲河,或者說讓姬飲河怎麼面對自己。
夏天縱笑道:“有沒有興趣做一回揹包客?咱們就這樣走回南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