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爆炸所推動的卡斯托爾要塞,化爲巨大的兇器襲向另一位孿生的兄弟。
雖然要塞的所有武器系統此刻均已喪失動力,但要塞所擁有的巨大質量在高移動時本身就具備着了比任何武器都要恐怖的破壞力。如果讓其就沿着既定軌道一直前進下去的話,那被厄運之神關愛的某人,最後大概真的會揹負着“蓄意破壞重要軍事設施”的重罪而到律令院接受審判吧?
絕對不容許這種事情出現的夏音,決定哪怕賭上性命都要阻止兩座要塞的相撞,並且也將這個意志貫徹到了麾下艦隊的行動中。於是,在此前戰鬥中已經減員三成的“蒼炎”突擊艦分隊,在夏音臨時任命的第二嚮導突擊艦“水翼”的率領下,不顧傷痕累累的艦體及殘餘能源的極限,開啓最大航朝着那座高移動的要塞猛追了過去。
在全航行二十五分四十七秒後,“蒼炎”分隊總算是追上了那座要塞,不過出時的六十八艘突擊艦,只剩下四十六艘勉強追上了“水翼”的腳步,其餘二十二艘則因爲途中能源耗盡或者全航行時引舊傷的關係而脫隊,只好一邊在虛空中漂泊一邊等待工程艦的救護。
“唔……”夏音凝視着在艦隊左側十二特諾碼的位置平行前進的要塞。在那座巨大的金屬複合體面前,突擊艦的存在渺小到猶如巨石前的螞蟻,猶如仰望高山般的無力感讓那對秀美娥眉傾斜成了急角。
“那個人究竟是怎麼想到要把這種東西移動的啊……”夏音苦笑着,忍不住出了無奈的呻吟,然後看向原突擊艦“雷霆”司技長洛克,以頗爲期待的語氣詢問着。“技術參謀,有什麼辦法能稍稍改變那座要塞的航向嗎?”
“……要說有的話也有啦,不過可是相當粗暴的方法噢?”洛克很爲難地摸着鼻子,顯得有些猶豫不決。然而上司卻是立即朝他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無所謂,反正你的方法不會比那個人更加粗暴了,說吧。”
“嗯,這麼說也對……”洛克聳了聳肩膀,然後就動手操作起面前的儀盤來。幾秒鐘後,一座卡斯托爾要塞的全息映像浮現在指揮台的上空,在要塞下方有兩處分別以紅藍兩色標示的區域。
“這就是卡斯托爾要塞的大致構造,而那處紅色的區域是已經被那位暴君引爆……呃,或者說不定是單純誤爆的能源庫。算上要塞消失部分體積的質量,以及能源本身的質量在內,那次爆炸基本上炸飛了要塞全體的六分之一,所以纔會讓這座龐然大物產生如此誇張的度。”
洛克以感慨萬分的語氣替諸人解說着海特蘭德公子這次壯舉的偉大。
“由於要塞內部已經沒有儲存如此龐大能量的區域,所以基本上是沒有辦法讓它停下來的了,不過若只是改變其航向的話,倒是可以從這處藍色區域,也就是要塞的彈藥庫來想辦法。”
“你是說……引爆它?”夏音如此理解着技術參謀的意見,並進一步確認着。“那產生的推進力足夠改變要塞航向嗎?連續遭遇兩次強烈爆炸,會不會對要塞本體產生影響?”
“肯定是會有影響的啊,百翔長。”洛克聳了聳肩膀,以無可奈何的語氣說着。“事實上,如果當時是能源庫和彈藥庫同時都爆炸的話,那座要塞早就四分五裂了。就算是現在將衝擊分成兩次進行,已經破爛不堪的要塞本體是否還能承受住那股衝擊,這可是誰都沒辦法肯定的事情……不過唯一可以確認的是,要塞的航向肯定會有所變化的。如果待其旋轉到夾角四十七度左右時爆破的話,那大概會朝向這個方向。”
洛克操縱着儀盤,在星系圖上畫出一條向利德菲爾星系外側延伸的曲線。“如果順利的話,那座要塞就會改變航向沿着這條曲線一直飛出星系吧?當然,帝國肯定是沒有機會再把拉它回來了。”
“……嗯,現在不是猶豫勝利代價的時候,就這麼做吧!”夏音稍稍沉吟片刻,便同意了技術參謀提出的方案,然後就開始針對此作戰方案,討論起實施的具體細節來了。
畢竟想要光憑突擊艦的火力在要塞外壁的多層複合裝甲上開出洞來,本身就是件非常艱苦的事情,再加上期間還必須小心翼翼地控制火力,在挖開裝甲的同時不能傷到近在咫尺的彈藥庫,否則若在要塞旋轉到不恰當的角度時引起誤爆的話,就算能避開對杜克斯要塞的直接撞擊,說不定還會出現其它的麻煩。
最後,夏音將麾下僅餘的四十六艘突擊艦編爲四組,每組十艘突擊艦,分批輪流對要塞彈藥庫外壁裝甲進行解除作業,嚮導突擊艦“水翼”則與剩出六艘突擊艦在旁待機——在經歷了連場惡戰後,包括“水翼”在內的四十七艘突擊艦幾乎沒有完好無損的一艘,爲了避免某艘編組內的突擊艦突然故障而導致全體攻擊頻率的混亂,必須留下足夠的預備隊以隨時替換。同時,這七支突擊艦也擔負着“引火”任務。
接下來,在高前進的要塞邊緣,四十七艘突擊艦上演了一場足以令其餘人類同胞爲之震撼的精彩一幕。擔任“挖掘”任務的四十艘突擊艦分成四組,每十艘排成一橫列,一次齊射後隨即上升後退到末位,四排突擊艦的橫列就像穿梭般在虛空中不停翻飛,而每次換梭時便朝要塞外壁某點吐出純白的匹練,慢慢地將厚重的多層複合裝甲上剷出坑洞來。
突擊艦編組的動作是如此優美協調,有若冥冥中被無形的絲線所牽引,始終維持着與要塞平行的度,從而讓人不禁產生一種這一系列動作都是在靜止狀態下完成的錯覺,而事實上,不論是攻擊者還是目標物,兩者皆保持着高達二十四節的航在虛空中高前進着——當然,若是在目標物保持靜止狀態下,就算其餘星際國家中也還是有能完成此高度協調動作的艦隊存在,然而若目標物處在高移動狀態下的話,那大概除了蒼穹軍所屬精銳外,就連彼安艦隊都只能望而興嘆了。
在突擊艦編組進行要塞外壁“挖掘”工作的同時,嚮導突擊艦“水翼”則率領着其餘六艘僚艦在正上方組成的棱陣,維持着與要塞相對靜止的航,並緊張地等候着作戰第一階段的結束。
“百翔長,‘挖掘’作業已經完成。經探測,要塞外壁僅餘零點三五諾碼的循環隔離層,而彈藥庫就在坑洞直線方向一百六十諾碼的距離。”
“嗯,辛苦了,你們先退到後方待命,接下來就交給我們了。”
在接到指令的同時,四十艘突擊艦構成的方陣頓時化成點點光芒在虛空中向後飄散,然後又在距離要塞一百二十魯諾碼的位置重新聚合爲三角棱陣,其過程如行雲流水,讓目睹這情景的夏音頗爲自豪。
“接下來輪到我們出場了。距離預定時間還有十三分二十七秒,到那時爲止,注意保持與要塞相同的航,貼着外壁上的那處缺口前進。”對艦隊稍後的行動方針進行概略性指示後,夏音便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樞紐手環上,並再次試着與那個人取得聯繫。
因爲前次聯絡時那莫名其妙的展開讓人完全摸不着頭腦,所以夏音實在是很難對“那個人已經被彼安軍俘虜”的這件事產生任何真實感。事實上,直到此刻她都還在懷疑前次聯絡是不是那個人聯合某部下對自己開的一次玩笑,抑或是爲了躲避律令院的審判而演出的一場苦肉計(哇哈哈哈,這就是平日作惡多端的結果,哪怕被俘了都讓人感覺不出真實感來,作人還真是失敗啊……)。
“你所搜索的樞紐手環並未着裝。”樞紐手環上傳來的提示音,讓夏音稍稍感覺到了一絲真實的慌亂。“那個人……難道真的被俘了?”
接下來,這位公主殿下就將本身的樞紐手環併入了第二艦隊的偵查網絡,在整個戰場的範圍內搜索着那付樞紐手環的蹤跡,隨後在靠近“拉爾之門”的位置搜索到了天空樞紐手環的信號。
“是真的……”夏音無力地坐倒在指揮席上,驟然蒼白的臉色讓旁邊的行務參謀不禁擔心起來。埃爾瑪來到她身邊,以溫和的聲音詢問道:“百翔長,請問生什麼事情了嗎?如果需要我協助的話……”
“謝謝,行務參謀。”夏音以苦澀的笑容迴應着部下的關心。“不過你大概對此無能爲力,我也一樣……那個人在從要塞撤退的途中被彼安軍俘虜了,現在大概已經被帶離了利德菲爾星系,就算想追也追不上了。”
“唔,這、這還真是……”就連埃爾瑪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就在不久前,那個人還從百萬彼安軍的包圍中安然返回呢?然而這次,他居然又在麾下艦隊安然歸航的情況下獨自一人被俘?不論前者或後者,都是完全出人意料的狀況。
“那個人的運氣,是不是太奇妙了一點啊……”埃爾瑪不禁產生了和“雷霆”上的僚友相同的感慨。
“嗯,百翔長,我想或許用不着擔心那個人吧?”埃爾瑪將自己的感想告訴了那位失落中的公主殿下。
“事實上,那個人到目前爲止已經遭遇了諸多意料之外的災厄,但他最後還不都是安然無恙嗎?畢竟他可是公認得到幸運之神愛寵的人,並且本身也持有蒼穹軍中無人能及的力量,所以我想就算失手被俘,他也不會輕易束手就擒的。如果幸運之神再度眷顧於他的話,或許用不了一個月他就能重新回到帝國來。”
“是這樣的嗎?我倒認爲比起迴歸帝國來,那位小弟說不定就這麼墮落爲自由之翼的可能性還要更大一點哦?”洛克插嘴進來了,頓時將夏音的不安導向了另一方向。
“以我的眼光來看,他已經非常完美地繼承了海特蘭德家的家風,所以肯定也連那個家族的惡習也一併學會了,再加上帝國之翼現在已經有第二繼承者,所以說不定那位小弟真的就這麼……嗚咿!”
“閉嘴!洛克。”
狠狠踩了這位興高采烈的技術參謀一腳,讓其陷入用左腳的小指頭支撐全部體重的窘境的,正是他的妻子埃爾瑪。只見這位行務總長怒氣衝衝地瞪着丈夫,以嚴厲的語氣警告着他。“你如果再敢給殿下製造更多不安的話,我就不再替你隱瞞那些事情。還是說,你真的這麼想嚐嚐‘緋炎之怒’的味道嗎?”
“不、不用了。”突然醒覺自己剛纔的言語究竟是多麼不知死活的技術參謀,霎時驚出一身冷汗。“百翔長,那個,其實我的意思是……”
“算了,你說得其實也沒錯。”夏音苦笑着無奈地搖了搖頭。“事實上,彼安軍似乎沒有加害他的意思,反而對其相當尊敬……是因爲他的武力嗎?總之,那個人並沒有生命危險,所以我想導致他不返回帝國的最大可能性,應該就是技術參謀你說的那種情況了。”
“呃,百翔長,我只是說說而已……”那雙冰藍色瞳孔中閃爍出的堅定信念之光,讓洛克將剩下的解釋嚥了回去。
“不過我是相信天空的。雖然同樣嚮往自由,不過比起海特蘭德家其它成員來說,他卻有着百倍以上的責任心,所以是絕對不會作出丟下爵位義務、背叛家族期待而獨自逍遙的這類事情。”這個時候,夏音驚訝地現自己原本慌亂的心情,在爲那個人辯護之時竟然不知不覺就鎮定了下來。
“天空會回來的。”夏音斷然說道,然後便將視線移動到了左側舷窗外的龐然大物上,脣角輕輕勾出了一絲溫柔的曲線。“不過在此之前,我得先替他解決掉眼前的大麻煩才行。”
以嚮導突擊艦“水翼”的加爲標誌,七艘突擊艦依次脫離了棱陣,在虛空中劃出長短不一的軌跡弧線後,定位在了從要塞外壁的缺口延伸出去的一條直線上。
先開火的是“水翼”,蘊含着膨大反物質能量的粒子流從艦主炮口以近光噴出,在接觸的瞬間瓦解了要塞外壁裝甲僅剩的循環隔離層,而“水翼”則在完成炮擊的同時向左側退避,將直線位置讓給了緊隨其後的突擊艦。六艘突擊艦依次完成了炮擊,七股破壞性能量沿着同一直線注入了通向要塞彈藥庫的一側。
因爲有着外層裝甲板的隔離,這場由內而外的爆炸稍稍延遲了一刻,因此擔任引火任務的七艘突擊艦得以有時間避開下一刻破甲而出的能量濁流的直接侵襲。在紛亂而至的能源風暴邊緣,開啓了全屏防護磁場的突擊艦猶如暴風中的碎絮般翻滾飄蕩,然而總算是勉強捱過了能量濁流數秒即過的侵襲。
……………………
“結果,還是改變軌道了嗎?”寂凝視着星系圖上那座慢慢偏離原本軌道巨大要塞,感覺到獲得勝利的最後希望也消失殆盡。
(最初的一次引爆,應該也是出自蒼穹軍的手筆吧?雖然也造成友軍的少許混亂,但卻成功地將前鋒艦隊一擊潰散。不過,居然沒有計算到隨後要塞移動的軌跡,也就是說那只是某位將領一時心血來潮的想法?如此兇暴的作戰,以及將此執行的魄力,該不會是那個人做的吧……算了,以後有的是機會求證,現在還是先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吧……)寂甩甩了頭,暫時擺脫了那股彷彿戰慄的冰冷恐懼,專注於眼前的戰局上。
“諾恩,我們也準備撤退吧?我軍已經沒有勝利的可能了,就算再戰下去也只等待被包圍殲滅而已。”雖然實質統領“紅之刃”的人依舊是寂,不過形式上,他還是堅持向暫代提督職務的諾恩提出建議。
“長官,我……”回過頭來的諾恩,臉色蒼白,嘴脣微微顫抖,不過卻說不出任何話來,只是以充滿愧疚的目光注視着寂。
“不要如此自責啊,其實你已經做得很不錯了。”寂完全明白這位部下初掌兵權便遭此大敗的心情,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事實上,直到那座要塞爆炸的前一刻,我軍不是持續掌握着戰場上的主動權嗎?而且,若不是你將艦隊拉出那場毫無結果的追擊戰、轉而侵攻敵方右翼艦隊的話,那‘紅之刃’現在恐怕已經成了歷史的名詞了……只是,沒有預料到夏蘭人會採取如此極端的作戰,這是全體參謀的失策,等撤回計都要塞後我會直接向始祖請罪的。不過現在,還是請你專心到撤退作戰上吧。要知道,對面的那位將領可不會那麼輕易就放我們離開哦?”
“……是!”稍稍沉默了幾秒,諾恩就像決定了什麼似的,露出毅然的表情,對寂行了一禮後便轉身回到了指揮台上,因此也就沒有聽到長官隨後的喃喃之語。
“唔,如果說這次作戰還有取得什麼重大成果的話,那就是俘虜那個人的事情吧?以後大概就不用擔心會再和如此無法無天的對手交戰,這可是比破壞一座要塞還重要的事情啊……話說回來,居然真的能俘虜那個人,紅夜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