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騷亂

“抱歉噢,亞姬姐,本來應該是我把‘白龍’開出來的……嗯,下次再試試看看好了。”當天空以頗爲歉意的語氣說出這番話時,“雪花”持續平穩的航線頓時曲折了一下。

“公、公子,你還打算繼續駕御‘白龍’嗎?”好不容易將艦體重新調整回安穩狀態,亞姬以罕見的高音勸阻着愛人,“太危險了,請住手吧!”

“但是,要完成‘空舞’儀式,必須以本命艦才行啊……”天空這邊竟然也是出乎意料的固執。

“對夏蘭人來說,‘空舞’儀式是如同婚禮一般重要的神聖儀式吧?既然如此,有什麼理由不能讓它進行嗎?再說,要讓十三議會承認我和亞姬姐的關係,也非得完成‘空舞’才行……”搖了搖頭,天空收回了自己的意見。“不對,就算沒有十三議會這回事,我也想按照夏蘭的習俗,完成和亞姬姐的契約。”

所謂“空舞”儀式,在夏蘭文化那多姿多彩的習俗中,是少數具有神聖意味的儀式之一,如同地表世界的“婚禮”一樣,是戀人們將愛情昇華到永恆階段的方式。

一般來說,戀人中比較強勢的一方會先提出“空舞”的申請,而若對方接受後就可以開始儀式。當然,參與“空舞”的艦船,必須是兩者與生俱來的本命艦,而進行的場所,則是無垠無限的虛空——雖然富有個性的戀人們,偶爾也會選擇諸如隕石帶,或者恆星域等更激烈的場所進行,但常識中更普遍的選擇,還是較爲空曠的安全星域。

戀人們駕御着各自的本命艦來到“空舞”的場所,由接受邀請的一方先行出,而提出邀持的一方則要滯留片刻後再行出。前者逃避,後者追趕,兩艘本命艦在虛空中劃出蜿蜒曲折的軌跡,並逐漸拉近彼此的距離,最後比翼並行。以親密無間的姿態返回出點,接受親友們的祝福……如此,便是“空舞”儀式的理想流程。

然而,由於戀愛關係的強弱和操舵技術的優劣並沒有必然的聯繫,所以由此拓展出去的一系列矛盾。常常令準備提出“空舞”申請的戀人們頭疼不已。譬如,常常就會出現因操舵技術的差距而無法追上先行出的戀人,最後不得不宣佈認輸,並把“空舞”儀式、連同戀愛關係的主導權一併讓給對方的情況……

在這方面最有名,是十三根源氏族之一的伊斯埃雷家。

主張“男女關係也是戰鬥,只要是戰鬥就一定要勝利!”的帝國之牙,在戀愛關係中始終佔有着強勢地位,因此斷然不能容許出現,在最後的“空舞”中失去主導權的情況。而由此演化出的結果,便是伊斯埃雷家的成員擁有更甚“蒼穹之亞諾萊維涅”的操舵技術的事實。

雖然在旁人看來,這是頗爲有趣的現象,但對着迷於在那無垠無限之蒼穹中翱翔、並以此爲祭的亞諾萊維涅家而言,這卻是時常讓其感到屈辱的事實。

完成“空舞”儀式後的戀人,將彼此稱爲“羽翼”,並締結下一生比翼建理的契約。雖然和地表世界不同,這份契約並不付諸法律,而僅僅是彼此靈魂的承諾,然而,會輕易背叛這份契約的夏蘭人,在帝國四百多年的歷史中還未曾出現過。對於天空來說,想與亞姬分享人生的念頭當然自內心、的真摯,但這世間卻存在着不是單靠意氣就能攻克的障礙,而駕御宇宙艦的才能,正是這位以暴君之名震攝蒼穹的海特蘭德公子所缺乏的少數天賦之一。

再加上,其本命艦“白龍”又擁有着與“暴君”之名相襯的兇烈特性一一哪怕完全放棄“空舞”的主導權,對現在的天空而言,僅僅平安完成儀式,也依舊是極爲遙遠的夢想。

(桀桀桀,現在知道偶爲什麼要把那艘怪物艦給暴君了吧?)

“我不知道您是這麼想的,公子……”感動於這份心意,亞姬的聲音不禁有些顫抖。雖然確實渴望着以“空舞”昇華與愛人的羈絆,但期盼愛人平安的心情卻更甚於此。若硬要比較的話,前者根本就如同微塵般不足道哉。

“但是,‘白龍’太危險了啊……”

回想起此前那場阻塞第一層環交通長達數小時的事故,亞姬不由得稍稍怨恨起艾琉亞的壞心來。明明知道愛子不擅操舵,卻偏偏給他“白龍”這般危險的艦船,實在很難僅僅以“作爲母親的期待”來解釋……

“沒問題的,明天我會到帝都外側訓練,那樣就不用擔心撞上什麼東西了。”天空的笑容透明得猶如初夏日光中的靜水,似乎完全沒有把前幾次的事故放在心中。這不知畏懼的姿態,反而讓亞姬更加擔憂起來。

“但是還是太危險了……”準備認真反對的亞姬,突然靈機一動,改以柔和的語氣持求着,“如果公子堅持的話,那持讓我隨行吧!在操舵技巧方面,我還是有一技之長的,或許,能給公子一些有用的建議也說不定。”

“唔……”天空稍稍沉吟,隨即向亞姬低頭,“那,明天就拜託了,亞姬姐。”

“好的,我會盡我所能幫助公子的。”得到想要的承諾後,亞姬迴應以心滿意足的笑容。就像要改變艦內稍稍沉重的氣氛似的,她將目光移向了身後的客艙,雖然是開玩笑的語氣,但也還是有着幾分認真地憂慮。“不過公子,沒想到您竟然一次送這麼多禮物給若耶……也許會把她寵壞的哦?”

“會嗎?我覺得若耶相當乖巧啊,應該能夠分辨出關愛和溺愛的區別吧?”天空不怎麼相信地聳聳肩膀,跟着露出頗爲煩惱的表情。

“只不過,另一個小鬼頭就比較讓人頭痛了……”

“頭、頭痛嗎……”亞姬地笑容勉強而虛弱,低聲喃喃自語道,“大概,也只有公子才能以僅僅頭痛來形容吧……”

作爲承載帝國之翼未來的幼子,若耶和希瓦受到了夏蘭舉國一致的寵愛。倘若是普通的氏族,或者早已養成侍寵而驕地性格,但對司掌“教育”的海特蘭德家而言,其幼子在人格上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負面”的偏差。

在亞姬的教育下,五歲的若耶亦形成了文靜乖巧的人格,並進一步獨佔了宮邸上下的一致關愛。對於身爲人父、卻未曾盡到其責任的海特蘭德公子來說,這更是一份太過奢侈的驚喜。尤其是當前日被女兒以稚嫩的聲音要求爲父親捶捶肩膀的時候,天空甚至不由自主地生出某種類似受寵若驚的戰慄感來……

不過,雖然同樣是繼承了林氏血脈的幼子,但希瓦的情況卻和若耶完全相反。

這份差別源於兩位母親的教育方針,若說亞姬的教育方針是以儘量彌消幼子的遺傳因子中那份與生俱來的邪惡爲目標的話,那艾琉亞的教育方針就是全力促成將這份邪惡才能的開花結果了。

當然,她的努力獲得了期望以上的迴應。以“人型災厄”之名而聞名帝都的希瓦,直到其兄長迴歸帝都爲止,沒有任何人能夠抑制其破壞力。包括艾琉亞自己也不能——這一點,從這位立誓悠閒人生的公爵之女毫不猶豫答應擔任丈夫請託,擔任同盟軍總司令以遠離艾法霍兩帝都上便可以看出來。

當天空迴歸帝都時,海特蘭德家的宮邸正在“人型災厄”的肆虐下處於水深火熱的境地,甚至就連其它根源氏族的宮邸也曾遭到波及。

尚未對“暴君”威名有過確實體驗的希瓦,當然沒有理由對這位貌似陌生的青年感到任何畏懼。只不過,這份膽敢朝暴君張牙舞爪的罕見勇氣,卻僅僅持續了不到十二小時的時間。那時候,天空正享受着迴歸宮邸後的初次午睡,卻被屋頂驟然噴出的水柱所驚醒。那設定爲延時啓動的自動消防系統,將暴君難得恬靜的心情連同寢室的淡雅環境一起破壞殆盡,而此時,一座交通壇正在春蕾之間內肆虐——雖然對“人型災厄”而言,這僅僅是打招呼般的惡作劇,但卻徹底激怒了暴君。

兩分鐘後,那座橫衝直撞的交通遍被正面而來的一拳徹底崩碎,一隻剛腕穿過屏蔽視界的煙塵,直接將操縱者的頸脖納入其掌控之下。

“嗚……”被剛腕牢牢固鎖在空中、無法絲毫動彈的“人型災厄”,在目睹煙塵中的那對暴虐之眼的瞬間,心中第一次浮現出某種名爲“恐懼”的情感。

而那人接下來的行動,更是將這種情感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魂裡面。

“真是的,居然弄得這麼髒……”那人貌似無奈地搖了搖頭,表情轉爲和藹,“果然還是洗一洗比較好吧?”

反射般感到一股莫名戰慄的希瓦,還來不及掙扎便被隨手拋飛,然後直接落到春蕾之間的湖中。在口鼻浸水的同時,亦被源於生物本能的恐懼緊緊拽住,不由得開始拼命掙扎起來。

“哦,原來還不會游泳啊……”在無邊無際的恐懼侵過頭頂的時候,希瓦聽到那令他再度戰慄的輕嘆聲,隨即被那聲音的主人提出水面。

“咳!咳咳……”本以爲噩夢到此爲止,然而就在他剛剛嗆出鼻水的時候,一股大力將它再度拋了出去,不過這次卻是垂直向上的加。

“唔啊啊啊!”人工重力在距離投影天幕還差一毫的時候,才完全拉住希瓦。懸浮在兩種反向加度互相抵銷的瞬間,在至僅距離內目睹着那接縫痕跡都清晰可見的合金天幕,持續肆虐這座宮邸數月的“人型災厄”,第一次因恐懼而嚎啕大哭起來,不過卻也因此避過了另一半或許會造成其心靈創傷的墜落過程。

“嗯,不是洗得挺乾淨的嗎?”

譴聲音傅來的時候,持續失重的感覺亦在猛然一震中停止。那隻彷彿司掌“恐懼”的剛腕,再度將希瓦穩在空中,雖然身體不可思議地沒有受到任何傷害,但在目睹剛腕的主人那燦爛笑容的時候,希瓦全身竟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無法出任何一點聲音,同時感覺似乎某部分器官脫離了意志的控制。

“呃……”在希瓦漸漸遠去的意識中,對方似乎露出驚訝地表情,只是聲音不知爲何流露出一點遺憾的味道,“什麼啊,這樣就被嚇得屁滾尿流了嗎……”

毫無損地希瓦,在噩夢中昏睡了整整三天,雖然最後總算是醒了過來,但卻落下奇妙的病根。無論正在作什麼,只要一聽到其兄長的腳步聲,便即刻陷入手足無措的恐慌狀態,而倘若天空再出言招呼的話,這份恐慌便會自動升級成思維停頓的呆滯狀態——事實上,就算天空本人不在現場,其他人光是呼喚“暴君”的名字,也足以讓“人型災厄”化爲脫兔般驚惶逃竄。在極短時間內,這條有效對策就被宮邸內飽受“人型災厄”之苦的家臣們所採用。此外,雖然身爲海特蘭德家當主的立場讓老公爵沒有對這場“家族鬥爭”的慘烈結果作出任何評論,但在第二天,老公爵那間荒蕪一半的私人花圃中卻突然出現一具和暴君極爲相似的立體影像,並且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持續投影。

從這件事上,諸人或多或少也推測出了這位祖父的部分心情……

以流暢的跡線從第二層過渡到第一層環,“雪花”在平穩的減中靠近了那座以雙翼鉅艦之姿而聞名於世的宮邸,而在降落停機坪的過程中,手裡的紅茶甚至沒有泛起一點波瀾,天空不禁歎服於亞姬所擁有的特級操舵士的手腕,並且更堅定了放棄“空舞”主導權的信心。

“咦?”打開艙門後的亞姬,凝視着眼前不見人蹤的停機坪,疑惑般皺起眉頭,“好奇怪,爲什麼連一個人都沒有……”

“現……在剛好十二點,他們應該是去吃午餐了吧?”因爲要一口氣抱起龐大質量的緣故,天空的呼吸稍稍有些紊亂。“但我已經安排了值勤的人,現在卻建他們都不見了……難道是生了什麼事嗎……”海特蘭德家執事那對秀麗的蛾眉漸漸緊皺,“公子,請稍等一下,我先聯絡梅麗莎瞭解一下情況。”

亞姬跟着開啓了樞紐手環的通訊端口,呼叫起臨走時被委託代理其職務的侍從長來,“梅麗莎,宮邸內生了什麼事情嗎?怎麼停機坪裡連值勤的人都沒有?”

“亞姬小姐!”她的呼叫立刻就得到了迴應,出現在方寸影幕上的侍從長,表情就像在黑夜中看到了太陽,不過其話語卻讓兩人的呼吸爲之一滯。

“是毒氣!”

“毒氣?”預示不詳的詞讓亞姬瞬間緊皺眉頭,天空則要更快一秒反應過來,“報告詳細情況!”

“是、是!”暴君的聲音恢復到戰爭時的魄力,一瞬間壓倒了侍從長的緊張,“是這樣的,大約十二分鐘前,春蕾之間中突然開始瀰漫着一股粉紅的霧氣,附近的家臣在不知不覺中被這股霧氣感染,跟着便陷入昏迷狀態……雖然我察覺後,立刻封閉了附近的氣閘,並立即派出隊伍營救,但這次竟然整座宮邸都出現了那種粉色的霧氣!由於事突然,一半來不及戴上密封頭盔的家臣都被感染,就建公爵大人也……”

“有死者嗎?”鎮靜過來的亞姬,先確認了這件事。

“死者……不,還沒有出現。到目前爲止,被霧氣感染的人都只呈現出顛似昏迷的症狀……”侍從長的聲音稍稍暖了一緩。

“那,已經向外界求救了嗎?”

“是、是的,不過就連最近的艾紐霍嘉雨家宮邸,也要六分鐘後才能趕過來……”侍從長的聲音已經不知不覺帶上了哭腔,“這樣啊……”亞姬沉吟了一下,繼續問道,“還有多少可以行動的家臣?”

“呃,因爲冬雪之間沒有出現這種霧氣,我已經讓所有能行動的家臣都聚集到這裡了,大概有七百人左右……啊,這裡還有四百多人,被霧氣感染而昏迷的。”

“能行動的人中抽三百人出來,分兩批將那些被感染者送到停機坪。”亞姬立即下達了指示。“剩下的人,每十人一組,根據樞紐手環的指示各自營救宮邸各處的感染者,最後亦到停機坪匯合。”

稍稍頓了頓,亞姬彷彿徵詢意見般看向身旁的愛人,而天空則輕輕頷以示同意,並代替她下達了命令,“全員緊急撤離這座宮邸!”

回過頭來時,亞姬已經從操舵室的一角取出僅有的兩頂密封頭盔,交到了他的手中。“公子,我必須留在這裡指揮,希瓦和若耶……這個時候應該在無重力庭院裡面,能拜託您嗎?”

“嗯,就交給我好了!”感覺到達過頭盔傅來的顫抖,天空握緊拳頭,以自信滿滿的聲音保證道,“放心吧!我絕對會把他們毫無傷地帶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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