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165 山路
act165:山路
隊伍又等了半個多鐘頭,沒等回研究生和雨安,卻等來了隧道里循聲而至的行屍。
宋酒估摸着兩人應該開出了很遠一段距離,卻沒能找到合適可用的車子,調頭折返又白白費油,所以打算尋到可用車輛再返回。儘管宋酒叮囑過安全第一,但眼下隊伍如此窘迫,想來兩人寧可冒冒險,也不願意無功而返。
宋瑤有些擔心,深更半夜,如果兩人離開隊伍太遠,萬一發生點兒狀況,馳援都來不及。
“不會有事。”宋酒對兩人很有信心,篤定道:“小熊和雨安都有經驗,再說了,國道公路直來直去,他倆有車傍身,就算遇到屍羣,安全撤退不成問題。”
“那現在怎麼辦?”宋瑤心知並無其他辦法,只能暗暗企盼倆人別出事。
“先出發,留下一些人接應。”宋酒掃了眼整裝待發的人羣,幾個青年正在路上警戒,行屍不成規模,估計應該是之前吳文濤開槍吸引到的,零零散散,一時半刻沒什麼威脅;吳文濤和金博帶着楊小萌去隔離欄那邊探查路線,其餘人在等候宋酒的分配。
“我留下吧。”宋瑤接過鍾醫生遞來的手槍,道:“你帶其他人先去,我一個人行動方便,等他們回來再去追你。”
“就你自己?”宋酒有些不太樂意,儘管知道姐姐個人能力非凡,但若面對行屍羣,一個人再厲害也沒用啊。
“放心吧,我有數。倒是你們要注意安全,下邊情況不明朗,如果有問題,不要硬來。”宋瑤微微一笑,纖細手指將黃澄澄的子彈一發一發壓進彈倉。弟弟不放心姐姐,姐姐又何嘗不擔心弟弟,正如路茜之前分析的,目前這仨隊伍主心骨都不是省油的燈,勇猛有餘,但或多或少都容易上頭,欠缺足夠的冷靜與理智。
“讓洛宇陪你吧,總有個照應。”宋酒皺眉想了想,還是決定給姐姐留個可以信賴的幫手。
宋瑤沒有再堅持,順從的點了點頭,她和洛宇關係很好,之前環島還未淪陷時,每次都是她倆組隊巡防,默契也有。
協商完畢,準備出發。
一衆人返回楊小萌懸掛的那個位置,金博正探着脖子往下看,手裡牽着繩子,楊小萌一臉生無可戀,靠在旁邊默不作聲。
“怎麼樣?”宋酒湊過去看了眼,山壑下邊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下去了,暫時安全。”金博目不轉睛盯着固定在巖釘上的兩條安全繩,道:“說是有幾百米,咱這多人夠嗆啊。”
宋酒吃了一驚,再次望向深不見底的山崖,愕然道:“幾百米?”說着看向一旁的楊小萌,磨牙道:“沒有別的路?”
“也有,不過很遠,而且還要穿越山林,很危險。”楊小萌此刻已經放棄了任何僥倖,完全是要殺要悉聽尊便的模樣,一方面擔心他們黑吃黑,另一方面也對這些人有點好奇。見宋酒他們面帶凝色,又道:“沒你想的那麼誇張,我都能上上下下,你們慫啥?”
“你還是不說話比較賞心悅目。”金博白了他一眼,頗爲認同的點了點頭,道:“就是得浪費些時間,難度還好。”
宋酒對此沒什麼懷疑,那個楊春月就表演過類似的技能,他跟着爬過,姿勢笨拙了些,不過勉強能湊合。下降不同攀登,技術是一方面,主要還是考量心理素質,底下黑燈瞎火看不到地面,孤懸高空是挺瘮人,有吳文濤先行探路,衆人心裡也能安定幾分。
幾個望風的青年吆喝了一聲,路面又有行屍徘徊而來,青年們沒有用槍,抄起刀過去將之圍剿。遠處公路起伏蜿蜒,看不清是否還有屍羣來襲,這半個多鐘頭已經蹣跚過來好幾波,幸虧只有隧道那一個方向,沒有封死他們的後路。
又耐心等待了一陣,隔離欄下隱約傳來窸窣聲響,金博衝着下邊喊了一嗓子,片刻後,吳文濤給了迴應,人影出現在半空,很是矯捷的攀了上來。
“固定好了,不到兩百米可以落地。”吳文濤抖了抖身上的灰土,將掛在身上的工具一一解下,道:“怎麼安排?”
“全部下去,我姐和洛宇等車。”宋酒應了一聲,探手扯了扯兩條手指粗細的繩索,問道:“下去之後還有多遠?”
“沒多遠。”楊小萌白眼兒一翻,心裡生出幾分鄙夷,都說了只有三個人留守,至於這麼害怕嗎?
“老吳你打頭陣吧,其餘人跟着下。”宋酒回頭瞅了瞅人羣,之前那幾個神婆臉色有些不好看,相比和行屍搏命,這種運動看起來危險係數更高,萬一索道脫落摔下去,屍體都找不着。
“不想下去的自己找佳姐領口糧。”宋酒沒慣毛病,跟廚娘佳使了個眼色,道:“騰不出人手照看你們,自己選擇。”
……
這世道,獨行俠沒那麼好做,或許有心獨闖天涯,可惜卻沒有那個能力。所以,並沒有人去找廚娘佳領散夥飯,恐高可以克服,更何況下邊還有吳文濤這個大牛照應,只要膽大心細,其實也沒有想象的那麼難。
二十多號人逐一下落又浪費了不少時間,當宋酒和楊小萌最後降到地面時,手錶指針已經跳到了零點之後。
宋酒扶着一顆歪脖樹,藉着黯淡月光打量起四周環境,衆人落腳處是一個非常陡峭的斜坡,土質鬆軟,而且還很潮溼,不留神就會踩到一腳爛泥。斜坡灌草濃密,樹木卻極爲稀少,和目力可及的對面山林對比極爲鮮明。宋酒掏出火機點亮又熄滅,用這種極爲古老的方式跟上邊的宋瑤報了平安,點燃之前剩餘的一個diy火把,由吳文濤牽着楊小萌在前,矮下身子緊貼地面,一溜煙兒滾了下去。
這種地形在各大高速國道並不罕見,車輛行駛在盤山公路,可以從車窗裡瞭望雲遮霧罩的荒山野景。白天視線不會受阻,可以將巨大的凹陷山谷看得一清二楚,對於樹木蔥鬱的未知谷底,正常人除了覺得景色綺麗,更多的還是恐懼。反正坐在車上閒來無事,總有思維跳躍的人在那裡天馬行空,想象如果自己一個人流落山林,會是怎樣一副景象。
事實是,這種體驗一點都不好。
深夜的山林首先讓眼睛變得毫無用武之地,陡峭坡度極大減緩了衆人的行進速度,哪怕是吳文濤這種資深老油條,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一邊強行分散注意力觀察四周,一邊還得保持勻速,避免一不留神滑落谷底。作爲帶路黨,楊小萌表現的還算盡職盡責,腳上的繩索去處,得以讓他正常行進。吳文濤緊跟在他身邊,將捆紮雙手的繩子系在腰間,每行進一段距離都會停下詢問片刻。
宋酒和焦子謙幾人走在隊伍最後,說是走,其實更像是蹭,因爲這種坡度基本無法保持直立,最好的方法就是坐在地上,屈起雙腿,用腳底增加摩擦阻力,雙手變化成槳,控制速度和方向。回頭看了眼大斜坡上方,道路隔離欄早就被草林遮掩,眼前盡是鬼影幢幢的灌木草葉,人羣氣喘吁吁,雖然看不清顏面,但能想象到一張張憋得通紅的臉。
“操,真夠可以的。”焦子謙抓住一蓬叫不上名字的植物根莖穩住身體,半坐在地上喘了口氣。
身旁的宋酒和他狀態差不多,倆人都帶着傷,走走跑跑沒啥大礙,偏生這種非常規行進方式讓他倆備受折磨。相比之下,金博他們的動作就利索多了,包括應豆豆在內,看起來都很得心應手的樣子,身體平衡保持的非常好,不像他倆,已經翻了好幾個跟頭,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那人妖該不是拿咱們開涮吧?這要有個突發狀況,逃都沒法逃。”焦子謙氣得夠嗆,開始還大言不慚的說要揹着應豆豆下去,結果人家行進的飛快,早把自己遠遠甩在了後頭。
“有好有壞,起碼沒有被襲擊的隱患,至於出路,應該還有其他的。這條路雖然難走,但確實有奇效,如果沒他帶路,你敢自己貿然下來嗎?”宋酒歇息了片刻,感覺胳膊又多了些力量,眼瞅着火把漸遠,當即不再廢話,手腳並用繼續滾葫蘆。
就在宋酒以爲這趟山路要走一夜的時候,行至最前方的吳文濤總算停下了腳步,晃了晃手裡即將熄滅的火把,打了個安全的信號。精疲力竭的衆人渾身一陣輕鬆,最後幾十米也懶得再去維持平衡,一個個自暴自棄任由身體自然下落,好似一羣野豬集體趟泥巴似得,咕嚕咕嚕滾到了谷底。
“先別休息了,堅持一會兒,快到了。”楊小萌這廝倒是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態,雙手被縛並沒有給他造成太大的影響,看着一羣人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大喘氣,很是自豪的甩了甩長髮。
“再廢話…老子絕對煽了你……滿足你當女人的願望。”金博癱倒在地上氣喘吁吁,斜睨着楊小萌迸出一句毫無威懾力的威脅。
焦子謙躺在斜坡腳下嘿嘿傻樂,斷斷續續道:“他孃的,怎麼好像被他帶着來旅遊一樣。”
“走吧,再歇下去我都想睡了。”宋酒有氣無力的笑罵一聲,憋着一股勁兒爬了起來。
應豆豆將焦子謙扶了起來,湊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焦子謙臉色一窒,表情變得很是精彩,又尷尬又氣憤,藉着夜色捏了捏姑娘的小翹臀。
宋酒看在眼裡,搖頭苦笑不止,人生啊人生,宋大官人不禁感慨萬千。
後面的路途乏善可陳,不算平坦,但也不至於讓衆人舉步維艱,腳下是長到腿彎的荒草,夜晚溼氣濃重,褲腿沾溼貼在皮膚上,很是難受。旅途雖然不怎麼美好,不過倒也別有一番感受,尤其是草林裡窸窸窣窣的蟲鳴,更讓他們有種恍然的錯覺。印象裡,除了行屍的嘶吼,似乎很久沒有聽到過自然界中其他聲響,很多人都以爲行屍之災也禍及了自然界其他生靈,沒想到深山之中仍然保持着亙古不變。
一路無話,在楊小萌的帶領下,隊伍穿過一片低窪草地,繼而進入了繁茂的樹林。正如楊小萌所言,山溝里根本沒有路,純粹是靠着雙腳去踩,有些地方能看出人行過的痕跡,草葉被碾壓傾倒,露出小塊兒黑褐色土地。
長夜漫漫,萬籟俱寂,皎月再次從雲層後探出俏臉的時候,怨聲載道的隊伍總算是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
密林之後,開闊地豁然出現,一道紅磚圍牆突兀的拔地而起,透過院牆,兩排棺材板似的平房無聲矗立,一點燭火透出窗櫺,宛如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