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洺抱住了我,下巴蹭在我的臉上:“何默,睡吧。”
他避開了那個問題。
就那麼睜着眼睛看着距離自己那樣近的陳洺,我沒再問,閉上眼睛睏意很快襲來。
第二天,我幾乎是在驚慌失措中醒來的,因爲在夢裡我又一次不能行走,然後陳洺抱着我到院子裡的時候,我突然變成了行屍,對着他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
夢境中我似乎處於第一人稱的位置,又處於旁觀者的位置,感覺格外真切,醒來的時候渾身都已經被冷汗打溼了。
盯着天花板那麼呆呆的躺着,心情萬分複雜,一是對夢境的後怕,撕咬陳洺的畫面仍舊在眼前清晰地浮現着,另外就是我根本不敢試着動自己的身體,生怕真的像夢中那樣又一次不能再站起來。
沒經歷過的人根本不能體會一個人在失去行動能力後再次恢復的那種欣喜若狂。
躺了不知道多久,陳洺都已經起來去衛生間洗臉,聽着衛生間傳來嘩嘩的水聲,我深吸了口氣,先試着動了動腦袋,再然後才試着去控制自己的手指...
當手指在被子下面輕輕地按照自己的意願攥緊成拳頭的時候,我猛地呼出了那口一直梗在胸口的氣,整個人立即癱軟了一圈,太好了...還能動。
陳洺洗漱完從衛生間裡出來,看到剛剛坐起身子的我,上前將衣服放到我旁邊詢問:“要我幫忙麼?”
從他手裡接過裙子:“不要,我自己可以的。”
陳洺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我的頭:“自己小心點,我出去等你。”
陳洺出去以後我套上裙子,緩緩從牀上站起來,扶着牆壁將衣服拉扯整齊以後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衛生間走去。
今天似乎比昨天活動的靈活度更強一些。
就在我準備進去衛生間的時候,在提起裙襬的時候突然注意到,今天的裙子竟然格外好看,提起裙襬看了一會,越看越覺得喜歡,女人有些天性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磨滅的,就是不知道陳洺在什麼地方找到的這樣做工考究的裙子。
之前因爲夢境而壓抑萬分的心情瞬間因爲這樣一條裙子而好了一圈。
洗漱的時候也比平時格外小心,生怕弄髒了裙子。
擦乾淨臉,頭髮也梳理整理以後,洗手檯上一隻口紅和一個信封吸引了我的注意。
信封裡面放着的是一張印有我和陳洺兩個人合照的卡片。
盯着那卡片上面的照片看了一會,那是幾年前在武漢庇護所有一次全家出遊時媽媽給我和陳洺拍的。
陳洺長得好看,照片中的他只是對着鏡頭微微的抿嘴笑就格外的吸引目光,我在他旁邊誇張地捧着臉笑的眼睛都快沒有了。
還記得那天在那裡發生了一件特別有意思的事情,我們在野餐的時候,我和其他人在周圍瘋玩,遠遠地看到有兩個年輕女孩子,跑到一個人站在樹下面的陳洺面前,跟他說着些什麼,兩個女孩笑顏如花的不知說了些什麼,陳洺突然朝着我這邊看過來,咧嘴笑開了,然後他指着我不知道跟那兩個女孩子說了些什麼。
那兩個女孩朝着我這邊看過來,隔着老遠我都從空氣中感覺到了她們失望中帶着打量的神色。
那天的陽光似乎還歷歷在目,風景秀麗,身體健康,身邊也有許多人的陪伴。
對着照片看了良久,拿過那隻口紅,疑惑的看了會,這東西是什麼時候放在這裡的?
前段時間一直昏昏沉沉的,完全沒有注意到洗手檯上有什麼東西,每天都是陳洺給我洗臉擦身子,我很長時間沒進過衛生間裡了。
看着鏡子中的自己,面色蒼白,嘴脣沒什麼血色,曬了那麼多太陽還是那麼白,如果是以前我大概會高興死的。
用手指沾了點口紅塗在了嘴脣上。
鏡子中的自己立即看上去有氣色了一圈。
對着鏡子中的自己咧嘴笑了下,拿着那張卡片我轉身慢騰騰的朝着房門移動了去。
雖然恢復了知覺,但是行動跟正常人比起來還是跟生了鏽的機器人一樣,十分不順溜。
好不容易走到客廳,卻發現屋子裡一個人都沒有,冷氣開的很足,我搓了搓胳膊,透過客廳另一邊的落地窗朝着外面看了去,奇怪...他們人都去哪了?
就這一眼,我就被室外的情況給吸引了。
落地窗外面正對着別墅的小庭院,往日我就是坐在院子中的遮陽傘下面,那裡陳洺擺放了一張躺椅。
而此刻,從落地窗通向庭院的地面被鋪上了我叫不出確切顏色的地毯,地毯兩邊是同色系的花。
全都扎着粉紫色的絲帶,那把遮陽傘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不知何時搭建的簡易小涼亭,涼亭裝飾的更加夢幻,通體都是淡粉色。
氫氣球飄的到處都是,草地上也散落着許多。
我幾乎沒有親眼見過這樣佈置浪漫的場景,拙劣的形容詞根本無法形容那精緻細膩的浪漫和美好。
呆呆的走到窗前,打開推拉門,那地毯剛好就在腳下。
帶着不確定踩了上去,腳下柔軟的觸感立即讓我樂開了花,像是偷腥成功的貓一樣,忍不住咧嘴笑了出來,但緊接着意識到這庭院是我們居住別墅的半私人庭院,誰會專門在這個院子中佈置這樣的場景?
難道有人要在這結婚麼?
剛剛猜測到這裡,那邊拐角處突然出現了幾個氣球,似乎被什麼人拿在手裡面。
自從腿腳不便以後,視力也跟着下降了許多。
只能看到那人似乎穿着黑色的衣服,等他漸漸靠近,我纔看清來人竟然是穿着黑色西裝的鎖天...那些氣球是被他拿在手裡的。
他一步一步,緩慢莊重的朝着我走來,最後停在我面前將手中的氣球遞給了我,語氣比平日裡有溫度的多:“今天覺得怎麼樣?”
我接過那些氣球,笑着道:“好多了,手上腳上都有了些力氣。”話說完,我指了指院子疑惑的問:“這是怎麼回事啊?”
鎖天聞言站正了身子,示意我挽住他的胳膊;“跟我來。”
盯着他準備好的胳膊,我猶豫了半天都沒敢伸手,不是我慫而是對鎖天那種怕怕的感覺形成已久,輕易實在不敢跟他有肢體接觸。
直到鎖天扭頭跟我重複了第二次,我才十分不確定的挽了上去,大部分的原因還是擔心這樣耽誤下去他指不定就翻臉了。
我手裡拿着那些氣球,和鎖天緩緩走向那條鋪的十分夢幻的地毯上,心裡總覺得怪怪的...終於,鎖天適時地開口了:“何默,能不能問你幾個問題。”
我一愣,腳步下意識的慢了下來:“可以啊。”
鎖天似乎十分照顧我行動不便,一步一步走的相當緩慢:“如果你和陳洺交換,現在的你變成他,看着他這樣你會怎麼樣?”
鎖天這個問題我沒有立即回答,因爲從來都沒有想過,半天只是搖頭:“不知道,不敢想。”
如果有一天這世界上沒有陳洺了...這世界上真的有誰離開了誰就真的過不下去這麼一說。
沒有追問,鎖天繼續道:“你覺得你走了以後,陳洺會怎麼樣?”
他問問題的方式相當直接。
我想了一會,仍舊只能搖頭:“不知道,大概...會跟我差不多。”
不知是不是我接連搖頭,鎖天不再問下去了,這條地毯也已經走到頭了,到了那個裝飾夢幻的小涼亭本以爲會停下來,等站到裡面才發現,地毯是一路鋪到我們庭院外面的。
鎖天腳步沒停,帶着我繼續往前走。
然而就在我們兩個腳步剛剛離開涼亭的瞬間,周圍響起了一些音樂聲。
然後一路上兩邊不停地飄起氫氣球。
我從剛開始的呆滯中逐漸的意識到了什麼,立即順着地毯鋪的方向朝着最前方看了去。
這個方向是通向海邊的。
盡頭的位置,一個比庭院中涼亭精緻萬分的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的建築出現在眼前,整個框架幾乎都是花朵簇擁而成的。
到處都是花朵和花瓣,滿眼的絲帶和彩色氣球。
陳洺一襲白色西裝遠遠站在那滿是花朵的建築內看着我和鎖天過來的方向。
周圍站了許多人,敏博士也在其中,隨着越發靠近我發現,書音和老大他們竟然也在人羣中,小五也在,只是再看向她的時候我的心早已經不再起任何的漣漪,沒有生氣沒有反感,只是整顆心都無法從陳洺身上轉移到任何一個人的身上。
高羽穿着和鎖天同樣的黑西裝站在人羣中,咧嘴笑着看着我們。
書音不停的在抹眼淚,老大在一旁忙着安慰她。
其餘的人我都認不全,但是有一些是研究大樓的研究員,一些往日跟我照面比較多的研究員幾乎都來了,他們中有一部分我們相處的相當和諧,有時他們離開研究大樓休息的時候,我們湊一起聚會過幾次,本覺得交情都一般,但是這時他們看着我的眼神中送來的滿是祝福和和善。
就在我專心致志的看着前方的時候,一旁的鎖天突然輕聲開口:“我有法子保你無恙,但需要你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