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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們丟在原地的林翔與老蒼頭,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有多麼豐富,但等到一身官服的時穿與衣着樸素的黃娥收拾好,重新出現在院中的時候,那兩人也神色平靜地來到院中守候……當然,他們依舊不停爭論着什麼。
時穿懶得聽這樣雞零狗碎的事情,反正他現在是海州城知名的傻子,人粗魯點也沒什麼,他拍了拍身上穿的大將官服,將從柺子手裡繳獲的倭刀插在腰中,招呼這二人:“我這裡只有兩輛馬車,娥娘是要乘坐一輛的,兩位同乘一輛馬車如何?”
老蒼頭上前一步提醒:“大將,雖說你與姑娘日日相處,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咱姑娘的名姓,請不要隨意呼喚。”
林翔也在旁邊點頭贊同,時穿愣了一下,一點頭答應。蒼頭回身看了看林翔,又問:“只有兩輛馬車,不知道大將乘坐哪輛?”
時穿回答:“我走路。”
蒼頭明顯鬆了口氣,馬上說:“那麼另一輛由舅老爺乘坐吧,我一個老僕,怎好與舅老爺同乘一輛馬車,我陪大將走路。”
正說着,環娘領着一個黑人小孩撲了出來,直嚷嚷:“帶上我,帶上我,我梳好頭了。”
時穿伸手一撈,隨手將環娘塞進黃娥的車裡。環娘卻不樂意,她從黃娥車裡探出頭來,不情願的喊:“我要坐車轅上,我要陪着哥哥一起逛街。”
“一起逛街”這個詞讓林翔與老蒼頭皺了一下眉,但他們沒說什麼。林翔默不作聲爬上了馬車,環娘則如願的坐在車轅上,與趕車的印度籍馬廄總管坐在一起,馬車開動了,時穿尾隨着馬車走出家門,此時,巷口的顧三娘似乎已經搬完了東西,最後幾名車伕正牽着馬車走出顧宅,見時穿身穿官服走出來,還熱情的打招呼:“大將出去巡街啊,要順路坐車嗎?”
時穿搖搖腦袋拒絕,他邁着大步跟在馬車後面……啊,宋代戰馬是軍用物資,民間擁有馬匹很少,所以宋代的“馬車”只是一種習慣稱呼,其實拉車的是驢子、騾子和牛。而當時坐轎子是需要品級的,民間雖然不太在意這種品級規定,卻也是轎伕比馬車伕要稀少。
時穿院落裡餵養了一頭驢與一頭騾子,驢屬於豆腐西施,這時也被借過來牽引“馬車”。驢子騾子的腳步慢,剛好能夠讓時穿跟上車行的速度,他走在車旁邊東張西望,擦肩而過的車伕見到時穿這副樣子,不管認識不認識,都打一聲招呼,顯露出很淳樸的鄉風。
環娘很享受這種注目,但凡有人問候時穿,總是她坐在車轅上幫時穿答覆,還耐心的解釋:“我哥哥腦子不靈光,不知道如何待人接物,平常都是環娘與黃姐姐幫他說話的……啊,環娘不吃閒飯的。”
環孃的話讓跟隨的老蒼頭很尷尬,他時不時的觀察時穿,發覺時穿不僅沒察覺出這種當面詆譭,還很贊同的頻頻點頭附和環孃的話語,滿臉都是傻乎乎的笑容。
“果然是腦子被打傻了”,老蒼頭輕輕點點頭:“這種情況恐怕主母最喜歡,腦子傻了就沒有錢財概念,隨便塞幾個錢,也就滿意了……只是這樣一來,姑娘可就受苦了。”
這樣想着,老蒼頭又回憶起這段時間在海州城聽到的一些傳聞,不禁問自己:“可是,咱家姑娘會受苦嗎?這位時大將腦子雖然傻,可掙錢的本事,那真是嚇死人……”
正沉思間,馬車拐出巷口,街角猛然竄出一個人來將老蒼頭嚇了一跳。但那人一見時穿,立刻拱手:“大郎,平常見不到你出門,好不容易‘路遇’一次,我陪大郎走幾步如何?”
時穿跟這個人認識,他隨口回答:“段小飄,有什麼事你直說,我這要去縣衙,可是沒空跟你繞圈子。”
段小飄跟時穿並肩走着,忍不住誇獎:“大郎,你家的香膏香胰都賣瘋了,我爹直催着讓我去問問你,不知你還收不收徒弟,你要收徒弟的話,我段小飄想算一個。但我又想,你也知道,豆腐西施那裡……”
時穿腳下不停:“哈,見到你,我突然有個想法:這幾天我見姑娘們裁剪衣服,用的一種8字形的‘龍鳳絞’,那玩意很醜很難看,我有意製作一種新工具用來裁剪衣物,不知道段家鐵匠鋪有沒有興趣?”
段小飄跟時穿低低說了幾句,突然驚呼:“剪刀,你說的是剪刀。但我聽說杭州那裡有一個名叫張小泉的人,也發明了這東西,我家再做這玩意……”
時穿不以爲然:“一樣的剪刀,可以做出多種款式,增加許多附屬功能……對了,你家打鐵,鋼材的成品率是多少?”
段小飄回答:“百鍊成鋼啊,生鐵經過反覆鍛打,大約十五斤生鐵能出一斤好鋼,已經是神佛保佑了。”
“切——百鍊,只是湊巧成鋼。在反覆鍛打中,湊巧什麼時候鋼材的成分合適了,便是通常意義的‘鋼’了,但我知道一種最佳配方,按這種配方煉製,不用‘百鍊’,‘一煉’就能成‘鋼’,比你那種靠經驗主義反覆碰運氣,要強多了。”
段小飄停住了腳步,但時穿沒有停住,眨眼間他落後了,段小飄立刻搶步上前追上了時穿,拉住時穿的袖子,眼巴巴的說:“大郎,你若知道這種技巧,我拜你爲師,我稱你爲爺兒,哪怕豆腐西施打爛我的頭我也要……呀,這種絕技不方便在大街上說,我在縣衙門口等你。好好好,讓我爹備上酒席,咱隨大郎的意願,算是拜師也罷,算是大郎的股份也罷,求大郎務必把這秘方教給我。”
“哈哈,我這也不算什麼先進技術——坩堝炒鋼,我記得好像漢代就有了,只是技術沒有普及推廣而已,現在它重新出現,不應該影響時空吧……你放心,回頭我教給你”,時穿腳下不停,散漫的回答。
段小飄見時穿很忙碌的樣子,趕緊向路邊一招手,吼道:“都愣着幹啥,上來伺候大郎……大郎,今後你就是我的爺,啊,我今兒整天有空,你走哪我伺候到哪,一定把你伺候舒服。”
隨着段小飄的話,十幾名精壯的漢子像從地底下冒出來一樣,抱着膀子凸顯在道路兩邊,他們也不說話,舔着臉步步緊隨時穿,一路跟到州衙衙門口。
州衙門口,海州縣縣尉蒙氏懶洋洋的伸着腰,琢磨着時穿怎麼還不到——海州是一個府城,上面有知州衙門、轉運使衙門、刑獄衙門……等等,海州縣的行政體制在這樣層層上官的壓制下,幾乎算是可有可無。如今整座衙門裡,主簿省了,縣尉——過去沒有,現在有了,但這位蒙縣尉還兼任着都頭。
這樣的知縣衙門,做的事也相當於撿破爛:凡州衙不想管的事都扔給縣衙,不想花的錢都讓縣衙掏……雖然大宋朝每年參加科舉的有幾十萬人,有資格當官的舉人、進士在京城等選官等白了頭髮,但像海州縣這樣的官,就如同古語說的: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郭省城;惡貫滿盈,附郭京城。
這裡所謂的“知縣附郭”,就是知縣和知府在同一座城裡,這樣他的一舉一動,都要受到牽制,“疲於奔命”,完全沒有了“父母官”的威風。“附郭省城”就是知縣、知府、刑判同在一城,那他基本上只剩下背黑鍋的份了,這輩子升遷是不用想了,就盼望背的黑鍋小點,臨老還能有個全屍。
至於“附郭京城”……唉,還是不用說了。
官場運氣不好,當上了這樣的官,一般都是混資歷,等待熬出頭。因而,整個海州縣衙的官員,沒事從不去衙門“上班”——“上班”這個詞,就是宋代誕生的。而有事……啊,那基州衙的事兒,咱縣衙多年失修,就不開門了。
今兒是個豔陽天,知縣大人又去“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乎山水之間”了,蒙縣尉也想學知縣,但他頭上兩頂帽子,掛着縣尉的頭銜做着都頭的活兒,偷不得懶,所以蒙“縣尉”早早來到“州衙”,等待時穿按約抵達。
太陽底下,幾個懶洋洋的衙役站着打盹,門口往來的除了一幫吏員之外,只有身穿綠衣的蒙縣尉算是一個官,但這個官還是最低級的:從九品。
當時穿帶着大隊人馬浩浩蕩蕩走來的時候,蒙都頭先沒看到時穿的存在,只看見十餘位粗壯的大漢腆着肚子橫着走,他左右一望想招呼人,按住腰刀纔想起,這裡不是縣衙是州衙,啊州衙守門的還在裝睡,估計是等事情完了才能“恰好醒來”,唉,誰叫咱是背黑鍋的官吶……蒙縣尉鼓足勇氣,他就按住腰刀,咋咋呼呼的喊:“站住,衙門周圍不得聚集,快散了……”
話說到一半,他看見人叢中的時穿,個子高大的時穿彷彿一隻長頸鹿掉進羊羣,想不注意都難。蒙都頭立刻鬆開了腰刀,也鬆開了心氣:“娘也,大郎,我說你的脾氣真大,即便是我派給你的兩個衙役偷了懶,你也不用帶這麼多人打上州衙吧……段小飄,沒事不要跟着大郎瞎混,還不快去做你那大有前途的打鐵事業。”
段小飄脖子一揚,唯恐天下不亂的回答:“都頭,我是送師傅來辦公的,哈哈,你送過去的那兩名衙役,既不應卯,又不當差,需要的時候找都找不見,不知該怎麼處置……什麼,衙門當前不準聚集,那讓我怎麼觀看縣衙貼出的告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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