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沒有辦法了,不是將這塊沼澤變廢爲寶那麼簡單。就不知道皇太子指的寶,寶到什麼地步。如果很“寶”了,全國有多少沼澤地?但衆人心中已經隱隱有了一些想法了,多半與蓮藕有關。
豈止
爲了唐朝百姓,只好讓皇太子委屈。將他放下來,李威走進水中,很開心的,不是爲了禮儀,將袍子一脫,下去遊個泳,再晚了,游泳水就冷了。
試着深度,不時地彎腰將泥土摳上來。看着黑油油的淤泥,李威一個勁的傻笑,好‘肥’的泥巴但碧兒心痛了,說道:“殿下,你上來吧。”
說着哭泣起來。
李威繼續走地水中,越走越深,害怕太子出事,幾個‘侍’衛也將靴子脫下來,陪着。不時地勸。李威扭頭看着碧兒,說道:“傻妮子,哭什麼哭,天又不冷,孤看着泥巴很高興呢。”
朱敬則看着,不知道該不該勸,魏元忠狡猾地說道:“朱補闕,太子失儀了,難道你不進勸。”
“去”
“咦,不對啊,朱補闕,你眼睛怎麼紅了?”
“去”
魏元忠很無恥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這就感動了?你還沒有看到籍田祭啊,爲什麼我與狄仁傑出生入死地相助。看吧,只要皇太子平穩地過渡,你我看到的唐朝,將有可能是歷史上一個最好的朝代。”
朱敬則與魏知古皆不吭聲。
一干人到來,終於將皇莊幾個農夫驚動,來迎駕。也沒有幾個人,一半人不知到哪裡玩去了,人不在,這三四個人卻在睡大覺。
李威也看得差不多了,上來將腳洗了,穿上靴子,很隨和地找了一塊石頭坐下。都圍了過來,聽太子是如何將這塊地變廢爲寶的。李威對皇莊幾個人說道:“這水裡的泥很‘肥’。”
“喏,殿下,僕等還時常撈一些,放在地裡,改善地力。”
“僅這樣做是不夠的,其實利用好,這些淺淺的沼澤就是一塊寶地。孤在東宮,母后送了孤一筐新藕,這使孤想到了許多東西。比如水深的地域,可以種上藕,反正也是荒蕪了。每一年開挖的時候,未必能挖盡,第一年需些藕種,第二年連藕種都省了。”
開挖也是很麻煩的,現在又沒有水泵,只有一些水車,未必能將這三四百畝的沼澤地‘抽’幹,就是‘抽’幹了,洛陽的冬天會很冷的,又沒有什麼長統膠靴,人是如何下淤泥開挖,也會頭痛。但人多主意多,看到收成,必然辦法就來了。因此,李威直接略過不說。
繼續說道:“至於淺的地方,可以多種一些地粟,有可能地粟長勢沒有南方長勢好。不過不大緊,這是開一個頭,爲其他地方做一個試範,就象孤在長安那片地裡種的高梁一樣。還有蔬卵(慈姑)、土芝(芋頭)。蔬卵孤在廣成澤見過,土芝孤自京兆到東都,還沒有看到,也可以試種一下,權當爲南方做一個典範。至於菱角,是一個好東西,多半種不起來了。嗯,你們這裡的菰長勢不錯,也可以多種種,反正在水邊,空着也是空着。”
皇莊的一個農夫說道:“可是僕等不會種。”
“這個無妨,孤會從一些地方調來幾個會種的,至少見識過的人,協助你們,並且運來一些種苗。反正今年是來不及了,只是讓你們做一個準備。而且這僅是一個開始。”說到這裡,指了指水面說道:“可以多養一些魚。”
“養魚?”魏元忠等人吃驚地說。
現在魚是天然捕捉,也沒有人工有意識地養殖。而且魚苗如何‘弄’來,估計也會成問題,但這個羣策羣力,‘交’給大家想辦法了,不可能李威一一指導,再說,他只知道這些可以人工種植飼養,如何種法養法,知道得也不清楚。主要是一種思想,推廣開來,經驗能慢慢積累,慢慢豐富。
“是啊,養魚。”
提到魚,使他想起一件事。
唐朝正常飲食以牛羊爲貴,豬‘肉’很不恥的,不過還是很以爲貴,御史等人出行公幹不得食‘肉’。名臣馬周爲御史巡視各州縣時,每食必進‘激’,於是小吏上書彈劾,李世民說道,我禁御史食‘肉’,恐各州縣勞費,食‘激’何妨?當然,這是開國之初,現在國家平穩過渡幾十年之久,奢侈之風漸盛,禁令漸鬆,不過御史等官員出行時,還不得公開吃牛羊‘肉’,以豬‘肉’招待就算不錯了。還有狗‘肉’,有人吃,可是價更賤,不待受歡迎,儘管全是“天然狗”。
許多官員正常以豆菜款待客人,新鮮蔬菜很少的,大多數是鹹菜,還有蒸豆,放一把鹽,豆子蒸爛了,又能當菜,又能當飯。另外就是魚,南方人吃得多,北方人吃得少。溝塘中魚兒很多的,當然,關中大旱,什麼都吃了,連樹皮也吃,況且魚類。不過還是有人吃,另外考慮到洛陽有全國之地的商賈,一些北方人看起來很噁心的魚類,洛陽三市上也有的出售。
有一次李威在北市上看到一條重達五斤重,也就是後世兩斤多重的鱔魚,起了食‘玉’,讓‘侍’衛購買下來,帶回東宮,結果將東宮膳食房的一羣太監與宮‘女’嚇得嗷嗷大叫。讓狄仁傑狠狠說了一頓,說什麼人‘玉’利其口,非惡,然擇物有序,此物狀如蛇虺,如若雀鳥有知,都不食之,人怎能食。驚嚇東宮諸僕事小,傳揚天下,天下百姓皆會嘲笑之。
結果呢,這條特大天然黃鱔沒有吃成,捱了一頓訓,只好放回洛水之中。不過正常的魚類,比如鯽魚、鯉魚、青魚,百姓還是進食的,只是很賤。
因此,李威又說道:“有的吃,比吃泥吃樹葉吃樹皮強。這些魚、菰、地粟、蓮藕、蔬卵、土芝,甚至南方的菱角,即可當菜,又可以當飯吃。這一處沼澤就是數百畝,經營得當,每年出產的會有幾萬斤各類食物,再加上魚,能養活多少人。不僅如此,各位可看到後面。”
後面是幾個山坡。
又說道:“在山坡上種上苜蓿,然後養些豬,養些‘激’、鴨、鵝,苜蓿可以餵豬,豬糞與苜蓿又可餵魚,又有水草與苜蓿做禽類的青飼料。還可以載上些果子。只是豬舍與‘激’棚,要經常清洗乾淨,地面灑些石灰,不然就有瘟病。”
灑石灰會好一些,還不能完全預防瘟疫,可這是散養,不是關在棚中密集飼養,瘟疫有可能有,機率也不會很大。
然後眼睛閃着光,說道:“只要兩年,甚至都不要,明年年底,這一片地就成了寶地。”
“可是人手怎麼辦?”
皇莊的農夫聽得津津有味,如果變成了寶地,他們自個兒的待遇也會變好。可問題依然很多。
“人孤會調一些給你們,一旦這樣做了,人手會很多。不但如此,孤還會給你們兩千緡錢,做一些資金動轉。”有錢了,財大氣粗了,再說,也不是馬上要錢,再過幾個月,手裡錢會越來越多,到了明年‘春’天時,蔗糖成功了,帶來的錢更多。所以大咧咧地說了一個兩千緡錢。
說完了,朝魏元忠擠了一下眼睛,這多少有些孩子氣。是告訴魏元忠,這回你不能說孤那個作坊不好吧,不是那個作坊,狄仁傑查案子經費,拿不出來,這塊地變廢爲寶,同樣拿不出經費。
魏元忠會意,哭笑不得,沒有言語。
“喏”幾個農夫卻高興地答道。不過李威真要這麼做,這個皇莊他們是做不了主的,得換一個能幹的管事過來,否則沒有能力統轄。
魏知古忽信忽疑地問道:“殿下,此法可行?”
“應當可行。就是不行,那怕成功一樣兩樣,全國有多少沼澤之地,低窪之地?孤在西京試驗高梁,曾說過,不求多,那怕新法,每畝地增產半石,天下能增產多少石?在少林寺時,孤與魏卿又‘交’談過,因爲田地侵併,許多百姓無地可種,不得不做逃戶。如果將這些丘陵沼澤又再次變成有用之地,又將養活多少百姓?沒有地了,就讓它變出地來”
“臣等也看過《齊民要術》,殿下所言,書上許多並沒有提起。”
看這本農書的人,現在依然很少,只是隨行李威一道前往少林寺的幾個官員,大約翻看了一下。
“書是死的,各位皆看過《周禮》,有的現在繼續在用,有的已經更替,有的沒有采納了。這些是孤想的,也許想對了,可以採用。想錯了,並沒有推廣全國,也不會造成危害。再說,各地情況又不一樣。這一條路依然很漫長。不過法子總是要變的。否則現在唐朝三千來萬百姓,就如此吃緊了。要是一萬萬,兩萬萬百姓如何?”
“一萬萬,兩萬萬?”朱敬則低語了一聲。
這何其容易?不過太子有這個心,總是不錯的,真有了兩萬萬百姓,不要說別的,就是兵力都不會如此吃緊,怎麼也能‘抽’出一個一百萬兩百萬大軍,用數量壓也將吐蕃這些國家壓死了。
這又是未必的,宋朝都有一萬萬人口了,但是……
但糧食,確實是古代頭等的難題。
李威又說道:“還有一樣東西,孤有可能也在這裡試種一下。”
“殿下,是何事物?”
“西域與嶺南的棉‘花’。”
“棉‘花’是何物?”又一個個不大明白。
“就是做白紲布的那種植物。”在洛陽東市上轉過,看到了這種棉布,售價還是很貴的,也問過一些,大多數是從大食進口過來的,西域高昌與嶺南也有一些人引種了。嶺南的最次。具體情況不得而知。大約估‘摸’着紡織手段很落後,李威就擔心如果連脫籽都用手工強行剝出來的,那麼效率很低了。這一段時間,讓許敬宗‘弄’得什麼心思也沒有了。許敬宗一死,這些事也將它提到議程上來。
不管效率如何低,至少‘弄’一個什麼棉被,棉大衣的啥,冬天的小日子好過一些。
可憐的棉‘花’就被他這樣用了。
紡織他不懂,可是產量卻有辦法會讓它提高一些。這不算是佔地搶糧,畢竟爲了桑麻,國家也拿出大量耕地,在種植。
棉‘花’嘛,李威還將它當作了棉大衣棉被,其他的人全當作了耳邊風。不過太子剛纔說得很清楚,不求樣樣成功,只求成功一兩樣,對國家都有裨益的。因此都沒有反對。
於是呢,這個變廢爲寶,立體養殖,再次被大家疏忽了。
當然,要做的事還是很多的,山坡上的雜草要除去,最主要的是沼澤裡的蘆葦,這個除去卻是很頭痛的。不過這不是行商,沒有顧忌,大家都在商討,居然不知不覺地,天就到了傍晚。
李威才拍了拍手,對朱敬則他們說道:“今天就到此吧,各位,莫要忘記了,家中還有一個人在等着你們。”
就是指李威賜的宮‘女’,這個捉狎,讓大家又是哭笑不得。但李威只顧着好心了,卻疏忽一件最重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