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天,姚元崇又說道:“還是很無理。”
李治與李威關係看似矛盾,其實很正常的。除了李世民外,不怕兒子有本事,就怕你沒本事,那怕你勾搭了候君集,一二三就弄掉了。這是一個例外,大多數君壯子長,都有類似李治父子的矛盾。擔心兒子不成器,將祖宗基業敗壞了。兒子成器了,又害怕將自己掀翻。連開國皇帝楊堅都脫不了這個俗,於是楊廣裝孫子。
再往前數,不一定完全相同,可能找出類似的事例,有好幾代。
因此,總的來說,皇上會忌憚,但也在繼續培養。就象這一次不知又因爲什麼不快,發回了長安,依是掛着監國的牌號。不過這一份邸報送來了,不是一個好意味。
可姚元崇想了半天,也沒有覺得李威做錯了。
許敬宗與賀蘭敏之只是一個過去式。再說皇太子也不是一無是處,替皇上擔上了宴商的罵名,又弄了一個多種養殖,似乎效果很好,至少小雞小鴨的漸漸長大了,一走,又讓皇上完全接受下去。還有莊稼長得也好,一旦大豐收,社稷會更穩固,太子不知能不能得利,但首先得利的是皇上。還有竹紙在替皇上正名。
賀蘭敏之與許敬宗,也是對太子極度不利,太子不得不反擊。實在是找不出皇太子那一條讓皇上又生氣。再說大臣,自從許敬宗與賀蘭敏之死後,朝堂中剩下能翻起波浪的大臣,對太子大多抱有好感。即使不抱好感,也沒有抱着敵意。要麼明崇儼,他已經貶到了申州,想掀風鼓浪,都不行。
因此,姚元崇說還是無理。
李威揉了揉鼻子,只是苦笑。一直以來,認爲父親不大緊的,自己只要對皇權不流露野心,事實也如此,數次監國,自己也沒有插手政事。擔心的只是母親。
當然,他現在確實無法插手政事,知道的還是少,駢文寫得差,想插手,能力都欠缺了。於公於私,逼得他繼續袖手旁觀。自己又做了許多,如果這樣父親還十分忌憚,似乎也不象父親的爲人。總的來說,父親性子還是偏軟的,絕不是漢武大帝。
想不明白,只好說道:“還是孤寫封信到東都,找狄卿吧。”
其實這一次,李治做得有些明顯,讓李威回長安,狄仁傑與魏元忠留在洛陽,隱隱有斷去李威左膀右臂的意味。不過幕僚嘛,寫信問問,不算忌諱的。可就是詢問狄仁傑,也未必知道多少,畢竟官職低了些。但還有一個人,閻立本,是狄仁傑的救命恩人,對狄仁傑十分看重。原來閻立本似乎對自己暗中示好過,倒許時也與自己呼應。狄仁傑聽不到消息,可是閻立本卻能聽到一些風聲。
不但可以讓狄仁傑問一問,還可以託王彩年在宮中打聽一下,手中有了錢,可以給王彩年更多的錢去運作。只要找出原因所在,自己不行,狄仁傑也能替自己想出方法。
想到這裡,開始寫信。首先是許彥伯這個妻兒的事,父親多半允許他們母子回洛陽了,因此主動做一個好人,說是高陽公許敬宗臨死前種種逆行,實讓人不解。可其人先前對國家社稷也有大功過,不是賀蘭敏之所能相比的。現在全家滅門,僅留一子,朝廷應當要寬待一點。然後才寫給狄仁傑。
但是心中依是不解,不知道父親爲什麼對自己不悅。
聽到韋家來人了,還是長者,李威迎了出來。
關中第一大家族嘛,沒有十惡不赦的大罪,就是父親在此,也不能怠慢的。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帶着小韋月,只是小蘿莉跟在後面怯怯的,兩眼噙淚。心中奇怪,嘴上卻客氣地說道:“見過老丈。”
“臣民不敢,參見太子殿下。”老人也沒有託大,施了大禮。
請他坐下,上茶,李威這才問道:“老丈前來東宮,有何賜教?”
“這一次,家族中的子女不肖,”說到這裡,看着韋月,威嚴地喝道:“還不向太子認錯?”
韋月要認錯,李威將她制止住,再次不解地問道:“孤不知,韋小娘子何錯之有?”
聽了他這句話,韋月大眼睛投過感謝的一瞥。
“她已入東宮,身爲良娣,雖然小些,可也要以身作則。來東宮不滿一年,居然央求殿下讓她回家。皇宮之中,豈是尋常人家,要來則來,要去則去!太胡鬧了。”
不知道老人是韋月的什麼人,但不是她的爺爺,大約是韋家的長老,也有可能是韋氏直屬的長輩。但李威心中奇怪,韋家家教如此嚴厲,後來居然讓韋氏變成那種樣子?不解。主要他歷史記得不多,韋氏一開始是好的,在房州多次安慰李顯。可是李顯讓武則天嚇成了軟蛋,默認縱容她胡作非爲,又被壓得那麼久,所以胡來了。當時又是皇后,韋家的人已經無法管制。就是這樣,韋家還有許多人上書對她怦擊。然而不聽,後來讓李隆基擊殺,又屠殺了萬年這一脈韋家許多人,連隔壁的杜家都受到一些牽連。但韋氏並沒有因爲這次屠殺倒臺,嚴謹的門風,後來依然出了無數的人才。
歷史的走向已經改變,是好是壞,要輪到自己承受。可就事論事,只是回家看看,不用如此苛刻,於是說道:“這也是孤允許的。還小,就是大些,也不違禮制,孤熟讀禮書,雖是她央請過,可真違背了禮制,孤也是不準的。”
“殿下仁愛,天下聞名,但先主說過,勿以惡小而爲之。千里之堤,潰於蟻穴。”
“是,是。”對於這些老頭子,李威不好太頂真了。如果頂下去,這些家族很有“教養”的,出過許多大儒,辨論經義,就是自己熟讀的三本禮書,都未必能辨贏,不如不辨。再說,這個漂亮的毒餅子皇后,也要管制一些。
將老人打發走,韋月欠身施禮,道:“妾身錯了。”
“別,孤沒有認爲你做錯,不能呆在家中,去找婉兒玩去吧。”
韋月還是不樂。
但是小孩子心性,過了幾天就好了,有時候拉着上官婉兒在宮中放風箏,或者喂小燕子。
這一點李威不大管制的,甚至默許了東宮一些宮女太監娛樂,不過姚元崇對此說了一句話:“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意思李威心腸好是好事,可一味心好了,東宮規矩亂了,有可能就發生不好的事。李威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點頭。雖然於心不忍,可姚元崇說的也不無可能,雖是宮女太監,嬌慣狠了,膽子大,就能發生一些事。自己是太子還好些,如果是皇帝,太監嬌慣了,有可能引起很不好的後果。象安史之後的宦官……
所以作爲一個現代人,來到這時代,有時候種種,是感覺很無奈的。
開始去終南山。
看着李威將上官婉兒抱上馬,韋月一臉仰慕,李威只好說道:“金內侍,你將韋良娣也抱上來,抱到孤的身後。”
小蘿莉,緊緊抱着李威後腰,用臉廝磨着,很開心。有可能是韋家的吩咐,有可能看到碧兒、上官婉兒她們,不懂得多少事,可智慧卻是有的,最少比尋常人家七歲的小孩子開的心智多。其實也想與李威親熱,當然,此親熱非是彼親熱。可是李威一直有些嚴厲。難得的機會,李威有些心軟。默認了她這個親暱的動作,可心中依然很警惕。
出了東宮,一前一後兩個小蘿莉夾着,一個是良娣,一個是良媛,不算過份的,再說又小,也不能算是拋頭露面。從侍衛到百姓,覺得很正常,可是李威本人,卻覺得怪怪的。
其實只是走走,又害怕羣臣進諫,兜了一圈便回來了。看了看竹坑,許多地方都挖了水坑在漚竹子,然後派人看守,當初李威是如何做的,原班仿造。不過新竹纔出來不久,離竹紙成型卻很遠。會不會污染河流,現在卻看不出來。然後到東市上看了一下,同樣速度很快,已經有大臣說他不該到幾市上看。三品大臣都不應當過市,況且他這個“天品”。
奶糖作坊,怕人說閒話,沒有看,只看了一眼幾家紙鋪,詢問了一下紙價,果然又跌了許多。大約竹紙出現,最大欣慰也只是如此。但李威沒有說,迅速就回到東宮。
幾乎是一個閃電戰,李顯嘟嚨着嘴,很是不悅,可是大臣卻無法進諫。
其實樑積壽反覆思量過,估計吐蕃多半不會直接出兵,太子一說,心就定了。於是速度很快,就準備離京。南詔的二十萬叛軍,對唐朝來說,只是浮雲,南詔的戰鬥力,樑積壽不懼的,只是南詔的炎熱環境很討人嫌。
薛仁貴大敗,確實在許多唐朝將領心中留下陰影了。就是劉仁軌,提到吐蕃,都不敢逞英雄。
至於李威說過的攻心爲上,分而化之,多半忘記了。
樑積壽詢問也好,或者示好也罷,李威投之以李,在他出行時,與諸位官員相送,然後說了旗開得勝之類的冠冕堂皇的話。回到了東宮,卻看到上官婉兒與韋月正在埋頭看一本書,看得津津有味,居然連他來到她們身後都不知道。
很是奇怪,躡手躡腳地走過去,將頭低下去看,然而……
“你們這本書從什麼地方得來的?”
不是不能看,現在的人還不象後世,有的話做父母的不好當面說,於是在子女成親時,有錢人家便送一些春宮圖,給子女看。看到沒有,做夫妻就是這樣的。然後再含蓄地點醒一番。這個性教育就算有了。
碧兒也有一本,大約是她家人送來的。放在枕邊,放得很隱蔽,逐漸李威就注意了,不知何物,有一次碧兒離開辦事去,李威在好奇心驅使下,不顧個人的隱私,悄悄打開一看,原來是一本粗糙的春宮圖。當然,李威沒有揭破,權當不知,又放回原處。對碧兒不反對,慢慢長大了,摸摸小身體,漸漸豐滿起來。至少不象纔來時,幾小根小芳草,一小對小鴿蛋。
而且到了及笄之年,也要實現承諾,雖然很無語,可到時候,碧兒不要不懂……
可這兩個小蘿莉怎麼觀看起來?
看到太子看到了,半懂不懂的,兩個小蘿莉臉漲得痛紅,韋月囁嚅道:“是族中的姨娘們給的,要妾身再過幾年,就象圖上那樣服侍殿下。”
說着又飛快地瞅了一眼那本書,小臉蛋更紅了。
剛剛還在誇獎韋家的家教呢,怎麼又出了這事……
將書拿過來,嚴厲地說道:“不是不讓你們看,你們還太小。”
“嗯,”兩個小蘿莉大約感到這也是一件羞人的事,垂着頭,不敢看李威。可是眼睛光還是忍不住瞅了李威的身下,也許第一次意識到男女之事,或者男體的不同。李威讓她們瞅得發毛,倉惶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