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底是誰在安慰誰?
李威恭敬地說道:“是,母后,兒臣是有些優柔寡斷了。謝過母后提醒。”
“去吧。”
“是,”李威站起來離開,路上有了許多枯葉,隨着陣陣的秋風落下,在石徑上不停地瑟縮扇動着,天未冷下來,已有了一些蕭殺之意。李威卻在想着母親。當然,與母親相比,全國近兩千萬男子,最少得有一千九百萬男子鬚眉讓於這個巾幗。
不是爭的這個,執行他的想法時,得有一個重要的人選。這個人選卻是很難選的,於是找到裴行儉。知人善用,一個也及不上裴行儉的,其實論資歷,或者功勞,或者政績,早就能做宰相了。但西南之行回來,依然還是一個‘侍’郎,也是因爲得罪了母親……
見到了裴行儉,李威說道:“裴‘侍’郎,孤想要一個人,官職不能太高,太高失了體統,不能太低,低了說話沒有份量。而且此人要能說善辨。”
“這個人選很好找的。”
“不大好找,還有一個條件,此人不怎麼重視名聲,爲了功績,可以去做一些有爭論的事。”李威在想着形容詞,思付了一下,又說道:“也就是此人爲了仕途,會做一些諂媚的事,也知道變通,但品‘性’不能太壞。”
這真是一個古怪的人選。
又能說會道,又是諂媚,這個人選好找的,但這樣的大臣多半品‘性’不大好,想要品‘性’好,又具備前面兩個條件……裴行儉難住了,問道:“殿下,你怎麼想起要用這樣的人?”
“是無奈……”李威將事情經過以及他的想法說了出來。現在父皇還沒有下明詔,已經全盤說出,這是將裴行儉當作“自己人”。‘逼’的!父親多半失去了掌控,以後種種策略,會越來越讓人不可思議。失去了控制,又沒有母親翻雲覆雨的本事,連同自己都會危險,所以得要有更多的心腹。
應當說朝中幾乎所有大佬對自己不惡,可各人情況不同。戴至德、張文瓘只能說三分之一是自己親信,就是這三分之一恐怕也因爲他們‘性’格低調,喜歡清靜無爲,不大可用。郝處俊、李義琰兩人果敢有作爲,對自己也極力支持,可以說一半是自己人,但自己與母親作對,肯定支持的,與父親角牛,又不好說。至於其他的大臣,象劉審禮、來恆、薛元超、高智周、郭正一等,只是郭正一與裴行儉稍稍可信,要麼就是劉仁軌。還有一個人,李敬玄,與李敬玄‘交’往了數次,但隱隱感到此人雖然外面看起來品‘性’良好,又頗有才幹,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僞君子,不能託負的。
狄仁傑等人也不能考慮,雖然是自己人,卻爲父親一直打壓,地位太低,只能替自己出謀劃策,派不上大用場。要麼楊家與韋家的一些官員,也可以託負。
這就是自己大約在朝堂的力量。
說完了,看着裴行儉,如果裴行儉說什麼臣惶恐,等於拒絕了,那麼此人也不能再拉攏。
裴行儉沒有表態,只是微微一笑,道:“如此說來,此人倒是需要,臣可向殿下推薦一人。姚思廉之孫,秘書郎姚璹也,此人口舌伶俐,又有文彩,曾參與修撰《瑤山‘玉’彩》一書。氣節不算高,但爲人品‘性’也不算惡劣。倒是可以擔任殿下之任。”
秘書郎是從六品官員,職位不算高,至少在李威這個層面上來說,職位只算一般。但在一般老百姓眼中,也是一個高官了。因爲秘書省只是檢校書籍,李威雖然監過幾次國,也不認識此人。不過裴行儉說此人可用,大約能成行的。
然後又說道:“孤還要一個人,對土木‘精’通,最好‘精’通水利的大臣。”
丹水與秦嶺以南,新開河在三‘門’,一南一東,兩處施工,工程量皆不小,李威也不可能每天呆在工地上,那不叫事必恭親,是叫作僞了。韋弘機只是一人,又不能分身。因此還要需要一名幹臣協助。
“這又不是好找的人選。朝中論土木造詣,當是閻中書兄弟,可皆已去逝。韋少卿也可。還有‘精’通土木的大臣也許有,不過水利嘛……”裴行儉皺起了眉頭,唐朝立國以來,修了不少水利,但都是拾拾補補,零零碎碎,藉着河水興修,工程量都不大,即使有各州刺史與官員主持,那也看不出本事。
“如果沒有‘精’通水利的,可以退而求次,朝中除了韋少監外,還有沒有別的大臣‘精’通水土?”
裴行儉仔細地回憶了一下,說道:“原來還有一人,司稼少卿樑修仁,龍朔時修大明宮,民不以苦,用費節約。可是此人也故世……”
又思付了一下,說道:“不如殿下讓姚璹也試試,臣與他‘交’往過幾次,聽言語中,對土木也頗喜。再說殿下想要功成,姚璹此行是關健,給他一些動力……只不過殿下能確信將來經費?”
“裴‘侍’郎,請拭目以待。”
裴行儉笑笑不語。
李威又說道:“另外孤還需一個對工程監督之人。”
這個人選說好找也不大好找,說難找也不大難找,主要是耿直,另外這次水利宗旨以不傷民爲主,需要體恤百姓。同時有辦事能力,不能爲清名而博清名,阻礙施工進展。不但如此,太子此番前來,還有另外的用意,這個人手,有可能將來爲太子引於左右……
因此,裴行儉再次苦思,一邊說道:“這個人選,張相公最是合適。”
這是不大可能的,張文瓘掌管大理寺,用法持平,確實是好人選,可他不僅是大理寺卿,還是朝廷的宰相,怎麼可能監督河工?
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道:“臣倒有一個人選,此人‘性’直溫厚,與鄭國公出自一族,叫魏玄同,因與上官儀文章唱和,貶於嶺外。今年初赦還回京,劉尚書的推薦,拜爲岐州長史。”
“這個人,孤也聽過。”也不是不看史書,其實也看書,可不是他的本職,因此看過了大多忘記。經裴行儉提醒,李威才記起來此人一件事,似乎此人被酷吏所誣,臨死前說了一句,人殺鬼殺,亦復何殊,豈能作告密人邪!乃就死,有人說此人臨死前一句話,可與譚嗣同我自橫刀向天笑,成爲絕筆輝映。
其他的事蹟不大清楚了,但能與譚嗣同相媲美,應當不錯的,於是說道:“就是此人了。”
又更‘露’骨地說了一句:“孤既領父皇旨意,興修兩渠,耗工巨大,用時又遠,孤恐力不足,裴‘侍’郎,可否替孤再選一個人選,作爲幫手,替孤補漏拾遺,出謀劃策。”
裴行儉只是笑,但太子面臨的形勢,他也明白,不過這個人更不好找,不但有才幹,職位不能太高,太高不可能做爲太子的副手主持新渠,但不能太低,否則起不了作用。並且必須可信,後面一條更難。但裴行儉卻有一個現成的人選,說道:“臣也可以推薦一人,朝中有一大臣,本來出自京兆韋家,只是因爲先祖南遷,才定居於襄陽,舉進士得選。曾坐小過,按制不得敘進,吏部尚書高季輔說,自居吏部,今始得此一人,豈因小過而棄大德。擢升爲監察御史,由是知名。因爲‘性’格‘激’昂,得罪過褚遂良,出爲清水令。後來左肅機皇甫公義檢校沛王府長史,引爲同府倉曹,也說過,公豈池中之物,屈公爲數旬之客,以望此府耳。累遷右司郎中。此人一生光明磊落,‘性’格鯁直,當初撥爲右司郎中的銓書還是臣議定的。”
“你說的可是韋思謙?”
“正是。”
李威也呵呵一樂,這個人官不大,可在朝堂上名氣非常大。彼此還‘交’談過幾句,相互印象不惡。
雖然有些難度,比如起用魏玄同,就是考慮母親感受,起用韋思謙等於是從老二手中搶人。不過這三人人先李威都十分滿意,職位不高不低,太低了起不了作用,太高了不好拉攏。比如象戴至德,難道允諾孤以後登基,給你更高官職。都做到了這個地步了,怎麼再高,或者做異姓王?給戴至德做,都未必有這個膽量。而且都是人才。
說道:“謝過裴‘侍’郎。”
但又莞爾一笑,當初父母給自己找了韋月,自己不肯,卻沒有想到漸漸起了作用。這一飲一啄之間,誰能預料?
……
知道此事經過的人不多,就象皇上爲什麼突然下旨復長孫晟、長孫無忌官爵一樣,內幕諸位官員不知。見到朝廷再次下旨讓太子主持兩渠,心中不免有許多猜想,難道是皇上重新信任重用太子?
議論聲很多。
倒是韋弘機如釋重負,本來也想立功的,兩渠一開,如果開成,僅憑這個功勞,甚至就可以拜爲宰相。可事實上看過後,種種的難題,讓他最終卻步三尺。有太子主持,最好不過。
明旨一下,經李威請求,也是合理請求,是兩渠,不是一渠,原來廣通渠與三‘門’還能相聯,現在是丹水渠,還是下游位置,主渠又到了黃河的三‘門’峽。不得不分工兩處。
所以又下了一道明旨,着韋弘機與朱敬則繼續主持三‘門’新開河,讓秘書郎姚璹主持丹水渠,岐州長史魏玄同監督丹水渠施工。兩渠由太子親領,右司郎中韋思謙副之。
李威立即將姚璹召來,姚璹到來後,立即說道:“殿下,切切不可,臣正想面見殿下。兩渠用意良好,然而用費巨大,非是朝廷所能支付。”
與韋弘機抱着一樣的心思,這是一個樹立功勞的大好機會,但心中左思右想,認爲兩渠實現不了,所以還沒有赴任就退卻了。李威笑了笑,道:“孤也知道,所以喊你前來,麻煩你替孤做一件事,此事做成,經費立解。只是需要姚書郎委屈一些。”
姚璹狐疑地問道:“殿下,要臣做什麼事?”
李威又將他的想法說了一遍,然後就看着姚璹。
自己做法合情合理的,可因爲首開先河,會有許多爭議,即使姚璹,也未必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