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還沒有唱罷,他方又要登場。
李首成要看一看積石軍,李威同意了,正準備帶他過去。党項又再度來人。
還是很讓李威感慨,和平需要手腕,需要高明的外交手段,但同樣是拳頭打出來的。一個國家的強大,擠地皮是一個方面,拳頭更爲重要,所以宋朝那怕佔世界擠地皮的百分之八九十,都不算強國。
再度接見。
一起伏倒,李威還是很謙和的還禮。
這一次來了不少,六七十個老者,還有十幾個中年人,大多數是一族之酋。
問道:“這一回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我們所有部族一起暗中聚集,開了一個盟會,認真地商議過殿下的建議。”拓跋部的一個長老,作爲所有部族的代表,站到前面說話。人多,室內雖寬敝,也擠得滿滿的,大家只好站着。
“說來聽聽。”
“我們党項人願永世做大唐的莫賀。”
指做吐谷渾的那個莫賀可汗,不是幫助吐蕃對付唐朝,是說,願意做唐朝的忠僕。
“還有呢?”說得很動聽,可不僅是說,得來點實際的。
“還有,我們部族閉塞落後,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想派一些弟子,前往長安學習大唐的文化。”
也就是以子爲質。
李威面容這才緩了下來,說道:“那是必須做的,孤在你們部族經過,百姓過得苦,也很落後,其實你們部族所在的地方,不算真正貧瘠之所,有山有水,黃河徐而經過,積石山上有許多雪水融化而下。一些地區可以作牧場,一些地區一旦開耕出來,將會出產許多糧食。有了糧食,就不會害怕飢餓。有了牛羊,就不會害怕寒冷。不僅是吐蕃人的剝削,自己的生活方式也很落後,導致了你們的貧困。去了長安,可以將我們大唐先進的耕作技術帶回來。甚至幾年後,孤還親自派人指導你們耕種,紡織,但你們自己得懂。”
這是從馬背上拉下來,不拉下來,到處遊牧,不好管理,而且飢一頓飽一餐,性格只能更兇悍。
“是。”一個個答道。
“另外還有就是士兵,殿下需要多少?”
“不是我需要多少,恐怕你們自己也想多派一些子弟前來,既做了士兵賣了人情,又可以前來就食。”
一句話,讓這些人十分尷尬。
但是李威確實需要大量的戰士,朝廷不可能再發大軍支援了,現在青海自己手中戰士又緊缺了一些。若要佔領九曲三城,甚至想奪下大小榆谷,九曲軍城,獨山軍城,必須要增加將士。想了想說道:“你們在不驚動吐蕃的情況下能抽出來多少子弟?不要考慮就食,要考慮吐蕃人能不能發覺?”
這又讓諸人心裡面一暖,想了一會兒,拓跋部這名長者說道:“大約一萬人以上,一萬五千人以下。”
“好,你們自己安排。你們的境遇,孤其他辦法沒有,但會寫一封信,讓你們帶着牲畜,持信去悄悄面見鬆州都督,然後交易糧食。”
“我們的牲畜也不多,多讓吐蕃人徵去。”又嚅嚅道。
“所以讓你們交易,不交易,就將大批糧食帶回來,吐蕃人怎麼想?不然交易就交易,孤爲什麼要寫信給鬆州武都督?”
“是。”
“但不會太多,能讓你們維持一下溫飽即可,寧肯麻煩一些,也不要一次帶得多回來,省得又資助吐蕃人了。”
“是。”
打發了他們離開,這也是摸着石頭過河,不僅是党項人,還有東女羌,這個女王羌性格更差,真正的兩面羌,這一次自己安全逃出來,大約不久,那個叫斂臂的賓就(東女王的號)一定會派使前往長安,甚至來青海向父親或者自己請罪。
當時若是東女羌稍放一放,屬下八大部,哥鄰部、白狗部、逋租部、南水部、弱水部、悉董部、清遠部、咄霸部,東接茂州,南接雅州,露出一個空擋,自己就鑽出去了。實際上真要這麼做,自己還未必敢鑽,可人情就賣了。但沒有,呆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軍隊前來圍剿,可也沒有留出生機給自己。
可國家大事,不能讓私人感情左右,党項人若經營得好,這種模式可以在東女羌推廣,一步步地削弱吐蕃的枝葉。
……
但還沒有走,因爲軍隊集合,要實練一下。
練的是騎兵。
這時候最強大的軍種不是騎兵,是陌刀兵,可對士兵要求太高,能達到的人很少,還是騎兵纔是最實用的。這個連人帶馬,整一個冷兵器的小坦克。還不算,行軍速度又快。
李威到了青海外,除了攻防戰外,所用的幾乎都是騎兵兵種。
在長安馬少,也沒有那麼廣大的場地訓練,可青海這些條件皆有了。防守是暫時性的,以後必然要反攻,騎兵就是關健。
正好李首成也在,將他拉來說道:“李內侍,過來看一看,你看了,可以向母后複述。比如代母后觀看。”
中聽,李首成笑咪咪地過來觀看。
幾個妻妾與李顯、李令月也跑了過來,是在一片開闊地帶實練的。
這不是簡單的會騎馬就能解決任務的,首先是陣型,不同的形式,需要不同的隊型,或衝鋒或遊擊,或退守。因此有扇形、尖錐型、半月型、矩形、波浪型、月牙形,必要時還散成一個個小陣,分分合合地組合。
這一點就不容易的,那麼多戰馬在奔跑,若配合不當,或者馭馬技術不高,必然產生相互的碰撞,出現死傷,演習還好些,到了戰場,不僅是死傷,有可能阻滯整個大隊陣型的轉變,導致一場失敗。
不僅如此,光騎馬轉動不行的,還要在馬上交戰,放箭。
“好!好!”李顯喝道,好在哪兒,他是不知道的。
李首成問道:“殿下,當初你就用這些陣型交戰的?”
“是,也不是。也要根據情況,其實那幾戰打的是士氣,大家配合卻是很生澀。所以種種佈置之下,皆上據了上風,可許多將士犧牲了。”
裴雨荷她們心痛地看着李威,別人不知道,可她們知道,身上還有許多凍瘡的疤痕,可以想那一路吃的苦頭。
李令月忽然說道:“幾位嫂嫂,這幾天你們都變漂亮了。”
初爲人婦嘛,心情又喜悅,自然容光煥發,這一刻,因爲關心,臉上洋溢着一片春情,看上去格外美麗。
可李令月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了,幾個小少女做賊心虛地低下頭,不敢吭聲。
“還是結婚好啊。”
李令月一句說完,李顯粗大的腦門上,都冒出黑線。
“以後,我一定要找一個象大哥這樣的郎君,會寫好詩,會帶兵打勝仗,會仁愛,聰明過人。”
“……”
一干人無語。
李首成看着這個大唐的活寶,是活寶的,皇帝喜歡,皇后喜歡,太子喜歡,有這三個人罩着,除了想翅膀飛上天外,還有什麼辦不到的?不過是想到她的將來。
若這位小公主真抱定這種想法,其他人不倒黴的,是將來的駙馬會倒大黴,什麼都拿來與太子相比,大唐有幾個太子?可以想像,那位駙馬爺面對這個尊貴的公主,然後聽着這點不如大哥,那點不如大哥,過着的悽慘生活。
李威倒不覺,痛愛地摸着她的腦袋,說道:“我做得也不完美。論文采,不及你二哥,更不及許多人。論武功,裴侍郎也在我之上。仁愛是百姓的吹捧,聰明更談不上。我是太子,所做的一切,讓人側目而視,所以才傳揚好,實際上未必那麼好,百姓說沒有辦法堵上他們嘴巴,可自家人不能說出這樣的話。”
李令月很不服氣,問李首成:“李內侍?大哥說得對嘛?”
嗯,這個怎麼回答?
正在此時,一個侍衛騎馬飛快奔了過來,來到近前,翻身下馬,稟報道:“積石軍的軍報,論欽陵率軍趕到了九曲。”
終於來了,李威立即對他說:“繼續傳令下去,讓各將領前來鄯州城議事。”
兩天後,諸將騎馬到來,李首成也好奇,知道戰爭需要謀略,可怎麼在現場安排謀略,卻一次沒有看到過。既然來了,旁聽一下。
諸人坐定。
李威說道:“孤說過東風,你們現在都知道東風是誰了吧?”
一個個失笑。
論欽陵到來,諸人並不緊張,現在上下一心,又沒有人掣肘,雖然戰士少了一些,只是防守,不主動出擊,戰線又收緊了,並不害怕。
“但你們可知道孤所說的黃蓋是誰?”
黃蓋是誰,都知道的,赤壁之戰時,正是黃蓋詐降,帶了火船衝進曹操水軍中,一舉大捷。但黃蓋放在青海,就不知道太子指的誰了。連黑齒常之都沒有想通。
李威笑道:“黃蓋來也。”
論欽陵將自己害苦了,自己難得能從他身上算計一下。但這是陽謀,迫於國力,就算論欽陵知道,也無可奈何。
“怎麼是他?”李首成遲疑地問。
“能助孤的,管他是敵人是自己人,就是黃蓋。李內侍,在後宮你對孤母后忠心耿耿,任勞任怨,可有膽色否?”
“有,殿下有何吩咐?”
李首成精神一振,難道太子要用上自己。也想立功啊,讓百姓傳唱一番,而且太子絕對不敢陷害自己。
“那麼好,在河西孤欠了此人一頓酒,既然此人來到九曲,孤想將這個人情還掉,請他吃水酒一杯,李內侍,可否敢前去旁觀?”
“請他吃酒?他一定不會來?”
“到鄯州城,他肯定不會來,可有的地方他一定會去。拋去敵人立場,此乃一英雄豪傑也。”說着指着地圖,在宛肅城與積石軍之間慢慢看去,然後指着一個小山嶺說道:“就是此地。”
“萬萬不可!”所有人大驚失色的勸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