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晚,李威纔回來,吃過晚飯後,還要批閱奏摺。
上官婉兒心痛地說道:“陛下,不用這麼辛苦。”
“你不懂的,國家將士不及開國遠矣,有種種原因,還有一個讓人忽視的地方,尚武風氣下降。昔日魏徵等人說,華夏是根,胡夷是枝葉。不僅是財帛,也有將士的因素。以胡對胡,固然減少了中原百姓的傷亡,但久而久之,中原人武風銳減,戰鬥力下降,胡人會越發輕之,這同樣是一個不好的發展方向。此次開設軍務監與設武舉,不但是選撥與培養將領,也是提高全民的尚武之風。”
唐朝尚武風氣比宋朝好。
就是現在,滿大街的小青年大多數掛着一把佩劍,招搖過市,打架鬥毆的事件也很多,而且各個衙役有一個不成文的共識,在鬥毆時勿得讓他們停下來,這是不道德的行爲。要處理,得等到他們打完了,看有沒有人受傷,沒有人受傷,一笑了之,有人受傷,再進行拘捕。
可是李世民聰明的意識到,能馬上得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改爲文治,所以廟號不是武皇帝,是太宗文皇帝,強行將國家扭向正常的發展軌道。但他本人還一再強調備武的,可許多人誤會了,認爲文治是一切,所以李績一死,李治胡‘亂’用帥,甚至用李敬玄爲青海主帥。以及府兵制的敗壞,甚至許多百姓想方設法逃避兵役。
依然尚武,但不及從前遠矣。
在戰場上也能看出來,不拋棄戰術武器謀略等因素,漢兵與吐蕃士兵‘交’手,大多數不是吐蕃士兵的對手。所以李威一直在用一部分漢兵漢將,這就是打磨,最少保持朝廷有一支強大的漢人軍隊,那怕象自家一樣,漢化鮮卑人的軍隊,這纔是唐朝核心的力量。李世民當初重用胡將,是對功臣的掣肘,可現在卻不需要了。到了矯正的時候。
比如樹木,枝葉輸其營養,才能反饋。不能不顧根本利益,輸營養給枝葉,這顆樹必死無疑。想萬胡來朝,還得象唐朝初期那樣,國內有一支能以一當十的軍隊。再加上人口基數,財富,唐朝才能真正變成這個世界上的怪物
但不敢說出來。
正說着,裴雨荷進來稟報:“陛下,大喜。”
“何喜之有?”
“御醫診斷,野辭小娘子有喜了,”說着,用古怪的神情看着李威。
李威有數子,沒祿氏之子裴雨荷不知道,但東宮數子‘女’,皆出身寒薄,徐儷稍稍好一些,然卻是一個‘女’兒,江碧兒出身平民,狄蕙出身煙‘花’之地,但還沒有這個野辭明月來歷古怪,一個党項人。
然而心中稍稍放了一些心。她自己也無子,這是壓力,因此每次輪宿之時,皆是很主動,甚至放下身架,回到孃家向母親請教了一些房中術。想得是不錯,然而幾名‘女’子那一個不想有一個孩子,李威是年青,可每晚都要索取,身體吃不消不提,那個小蝌蚪的質量也很成問題,反而減少了大家受孕的可能‘性’。還好,李威主動節制了,否則連野辭明月這個孩子都未必能有。
李威也愕然,然後道:“過去看看。”
……
天就涼了下來。
不久後新的戰報再次傳到洛陽。
蕭嗣業數戰皆捷,然而出現了一個新的嚴重問題。
提前預警,此次準備得也比歷史上更充分,駐紮的兵力相對來說,也多了一些,另外就是大量的糧草與武器,都提前送到突厥駐軍大營。可不是防守,要剿滅,剿滅軍隊就要四處征戰,糧草也隨之調動。
纔開始,突厥人被唐朝打慘了,有些畏懼,看到在正面戰場上,唐軍雖少,戰鬥力卻十分強悍,再加上蕭嗣業的指揮,於是將主意打到糧食上面。打不過你,我截你的糧草。能截走就截走,不能截走就地焚燒。
失去了糧草,蕭嗣業軍隊漸漸變得困窘起來。
看到了戰報,李威不客氣地回批,你傻啊,沒有糧草,敵人有沒有?就是敵人沒有糧食,有沒有牛馬羊,不吃麪食,‘肉’食吃了會死人啊。都反叛了,一次次戰鬥都打響了,一條條人命倒在血泊了,你還對他們有什麼仁義?再者,你手中有多少軍隊,加上忠於唐王室的突厥各部,都不超過兩三萬人,不是兩三十萬人,靠擄掠維持不下來。寫完了,立即用快馬,用最快的速度送到蕭嗣業手中。
不然不要拖到朝廷大軍出發,很有可能一個月之內,蕭嗣業軍隊就會潰敗。那麼戰局能瀰漫到邊境,對整個軍事佈置都會產生極大的妨礙。
信送走了,李威卻嘆了一口氣。
罵是一種態度,但蕭嗣業內心的想法,李威卻能知道。
朝廷最慢怠的兩名大臣,一人是裴行儉,說李靖出將入相,是發生了,但爲相,李靖做得不是很好。然而裴行儉呢?在吏部銓選了那麼多年,所銓之人,皆是合格。也提出了許多建議,一些優良的革新,學問淵博,出身名‘門’。無論從功績,或者資歷,才華與名聲,皆能擔任宰相。可朝廷換了那麼多宰相,皆與裴行儉無緣。
第二個就是蕭嗣業,功績家世與資歷,朝堂上沒有幾人能及,姜恪那樣的人都能擔任左相,可是蕭嗣業六十多數了,還魂在大漠上。
原因很簡單,裴行儉得罪了母親。蕭嗣業是蕭淑妃的族親。因此,他行事更是小心謹慎,省怕別人拿它來做文章。但這項弱點一旦被放大,在戰場上是致命的。
而且李威隱隱地感到此役下來,蕭嗣業不能完功而終了。
唐朝在漠南的失利,卻在另一個方向吹響了勝利的號角。
裴行儉這一行很妖異,比演義中的故事還要‘精’彩十分。大軍出發,速度很快,不能再耽擱了。老將軍年高心也高,還想趕回來,再到東突厥立立功勞,反正這幾年有太上皇在世,他也不想做宰相了,不如多立一些戰功,留名青史吧。
然後到了莫賀延沙漠,風沙肆虐,嚮導也‘迷’失了方向。其實裴行儉後來悄悄對李威說出了真相,他在西州好幾年了,本身就熟悉當地的地形氣候,那一次‘迷’失方向,是他刻意所爲。繞了幾個大圈子,將士飢渴難忍,裴行儉發話了,停軍祭奠蒼天,然後對手下說道:“泉水不遠。”
就象一個神棍一樣,大家將信將疑,不久後,雲散風止,大軍出發,往前行了不遠,果然發現一處水草豐美的地方,衆人驚喜不己,將他比作成名震大漠的漢朝貳師將軍李廣利。誇獎無所謂啦,主要是士氣,一下子幾千將士,對裴行儉恢復了信心。不然怎麼辦呢?阿史那都支與李遮匐手下有十幾萬將士,沒有信心,對付不了。
恢復信心後,大軍立即出發,到了西州。也過了八月中旬,可是沙漠戈壁地區,白天還是很炎熱的,許多藩屬小國使者前來迎接,不是所有人都死心跟隨李遮匐想要謀叛的,西域最少一半各部現在皆忠於唐朝。然後裴行儉當着這些人的面揚言道:“天氣太熱了,不能再前行,我們要在這裡駐軍,到九月下旬再出發,就有勞煩各部了。”
大軍並不多,僅幾千人,各部供養起來也不是很難,況且時間不長,一個月。於是紛然稱喏。軍隊就駐紮了下來,正好哈密瓜與葡萄成熟,吃着甘甜的水果,喝着正宗的西域美酒,一副樂不思蜀的樣子。
此行打的口號是護送‘波’斯王子回國,再見到裴行儉是這種樣子,阿史那都支沒有再防備。
過了幾天,動極思靜,靜極思動,老將軍酒喝得差不多,水果也吃得差不多,又對各部說道:“我想要狩獵,你們誰願意跟我一道?”
裴行儉是唐朝的重臣,還聽說他是帝王之師,一聽他要打獵,這些部族那一個人不拍他的馬屁,嘩啦啦,一下子一萬多人前來附從。再加上裴行儉所帶來的軍隊,幾天之內,變成了兩萬多人。大軍隨意地到處狩獵,晚上喝酒吃‘肉’,吃完了載歌載舞。實際上能過狩獵,裴行儉也在佈置的,你張某某怎麼率部,從哪個方向打獵,他,李某某,率部又從那個方向合圍。一個狩獵的過程,兩萬多軍隊,讓他巧奪天工般的整合起來。就連各酋長自己,都不知道這一脫變。
很神奇的一幕,不亞於三國演義中的某些片段。
反正讓李威做,肯定做不到的。
到處遊‘蕩’,突然輕裝急行,這段歷史過於神話,後人十分好奇,也將它考證出來,裴行儉走的路線是吐魯番到烏魯木齊峽谷、昌吉古城這一線,四面皆山,若是行軍速度快,是很難發現。再說阿史那都支與李遮匐也不能算是真正叛唐,這與東突厥‘性’質是兩樣的,對西突厥唐朝一直很優待,大食與吐蕃十分默契地對付唐朝,吐蕃爭青海與西域,大食爭奪河中地區。所以唐朝讓西突厥保留了可汗的稱呼,以顯優容。連王方翼捉住李遮匐,唐朝還給了改悔的機會,立即釋放回去。
這一政策的優柔‘性’,使阿史那都支反叛的心一直不強,受到論欽陵的挑唆,想謀叛,可主意未定,只是與李遮匐約好了,秋後共抗唐朝使者。再加上裴行儉假象做得好,一直沒有防備。
結果裴行儉這兩萬多打獵隊伍如同天兵神降一般,突然地打到了他的家‘門’口。
阿史那都支不相信,又派人打探,甭用打探了,只有幾里路,裴行儉打獵大軍就到了他營帳了,阿史那都支倉惶不知所措。就坐在大帳裡發呆,他手下親信說道:“大汗哪,快逃吧。”
“往哪裡逃?既然唐朝都神不知鬼不覺的到了我‘門’口,難道他們不防備我逃走嗎?”
嗯,算得很聰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