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大的沛,劉闞認識的人並不多,而認識的女人,更是屈指可數。
除了母親闞夫人和那只有一面之緣,賣酒的王姬之外,也就是呂家的那兩位千金大小姐。
不過,說句實在話,劉闞最不願意見的,就是這兩位大小姐。
原因嘛,倒也非常的簡單:呂雉太聰明,太精靈,心思縝密不說,和劉闞之間也非常熟悉。
雖然和呂雉只相處了幾天,劉闞卻能夠感覺出來。也許如今的呂雉還沒有展現出歷史上那位呂后的風采,但就其精明能幹而言,已經顯示出了女強人的氣概。從呂家目前的情況而言,呂公顯然有些老了,在許多事情上面,優柔寡斷,絲毫看不出闞媼所說的那份氣魄來。
而呂雉,在某種程度上,已經開始執掌呂家的事務,並且處理起來是井井有條。
和這麼一個名女人,而且是聰明的名女人相處,哪怕呂雉還是個小女孩兒,劉闞仍感到了壓力。
但是,呂家姐妹既然來了,他也不能表現的太過冷漠。
呂嬃還是個渾不懂世事艱辛險惡的小女孩兒,見到劉闞的時候,快活的好像一隻小百靈鳥。
不等呂雉開口,呂嬃已經衝上前來,翹腳狠狠的敲了劉闞的腦袋一下。
“臭闞,爲什麼不來找我玩兒?”
劉闞寬厚的一笑,伸手揉了揉呂嬃的腦袋。呂嬃的個頭只到劉闞的脖子,揉起來手感挺好。
畢竟前世已經活了三四十年,在劉闞的眼中,呂嬃活脫脫像個小女兒。
“幹嘛動我的頭髮……人家今天剛梳了頭髮,你看,你看,一下子就被你弄亂了,討厭!”
呂嬃說着,從劉闞的‘魔掌’下逃出來,嘟嘟囔囔,一臉的不高興。
劉闞說:“我們家阿嬃不管什麼時候,都很漂亮!”
“真的嗎?”
呂嬃驚喜的擡頭看去,臉上流露出一絲小女兒的羞澀。不過隨即又說:“只是沒有姐姐漂亮。”
一旁的呂雉,走上前摟住了呂嬃,“等過兩年,阿嬃一定比姐姐漂亮。”
哄得呂嬃露出了笑靨,呂雉才微笑着朝劉闞一點頭,“阿闞,我聽說你和嬸嬸住在這裡,所以來看看你。怎麼還沒有安置家業呢?是不是身上的錢帛不夠?是的話,你可要告訴我們啊。”
劉闞連忙搖頭,“不是的,不是的……”
這時候,闞夫人聞聲出來,一臉的燦爛笑容。看得出,她對呂家姐妹,是發自內心的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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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雉姐妹又向闞夫人問好,呂嬃聽說闞夫人在做飯,立刻興奮起來。
“嬸嬸做的飯菜最好吃了,家裡的那些人,都比不上!”
“是嗎?那中午就留在這裡,嬸嬸給你們做好吃的飯菜。”
“好啊好啊!”
呂嬃撫掌歡笑,跟在闞夫人的後面,說是要去廚房學習。至於真正的目的嘛,大家心知肚明。
呂雉卻留了下來。
見闞夫人和呂嬃都走了,她用明亮,若同秋水一般的眸光掃了一旁的劉闞一眼,突然笑了。
劉闞覺得很不自在,坐在門廊上,玩起了大拇指的遊戲。
緊張,坐在一個未來女強人的身邊,真的是有一種莫名的緊張感。
“阿闞,我聽說你把身上的錢帛,全都換成了秦幣,是不是?”
“啊!”
劉闞聞聽一怔,心道:這昨天才做的事情,怎麼今天就傳到了呂雉的耳中?是誰這麼大嘴巴?
呂雉似乎看出了劉闞的心思,笑着解釋道:“嘻嘻,看樣子你還不知道呢。如今大半個沛的居民,都知道了這件事情。而且大家都說你辦了一件傻事,還有些楚人說,不賣給你東西呢。”
“爲什麼?”
劉闞一蹙眉,沉聲問道:“我換秦幣,和賣不賣我東西,有什麼關聯?”
“你難道不知道?”呂雉說:“沛有很多楚人,對老秦人恨之入骨。你初來乍到,就換了這麼多的秦幣,那些人除了說你傻之外,還覺得你心向秦國。所以呢,對你自然會有一些敵意。
再加上你這個體格……嘻嘻,看上去活脫脫就是一個老秦人的體魄,那些人更覺得不舒服。”
劉闞倒不覺得什麼,只是感覺上認爲,那些人真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
不過是換秦幣而已嘛,怎麼還聯繫上了心向秦國?長的高大一些,壯碩一些,難道就是老秦人?
呂雉見劉闞不說話,勸慰道:“不過你彆着急。估計那些人也只是一時的氣話,過些時日自然就好了。再不然的話,你可以找人幫忙嘛……這裡的人欺生,但也不是沒有好心的人。”
劉闞嘴角一撇,“我纔不着急,誰傻誰精明,如今尚未可知。”
話一出口,劉闞就感覺到有些不妙。他非常害怕,呂雉會因爲這樣一句話,而產生出懷疑。
果然,呂雉怔怔的看着劉闞,那雙明亮的大眼睛裡,忽閃着一絲疑惑。
“阿闞,你知道嗎?”呂雉用低低的聲音說:“自從你醒過來以後,就好像變了個人一樣。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你還是不是那個憨憨的阿闞……不過這樣也好,聰明些,總是件好事。”
劉闞能聽得出來,呂雉話語中蘊含的那份濃濃關切。
心頭一暖,他很自然的握住了呂雉的手,“阿雉,謝謝你的關心。”
柔荑甚是溫暖,如同綿玉一樣,肌膚細膩的,讓人感覺非常舒服。呂雉的臉,不由得紅了。
不過她並沒有抽出手來,而是任由劉闞握着。
“阿闞,如果遇到什麼困難的話,一定要告訴我。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都始終是我心中的那個阿闞。”
說着,呂雉伸出手來,撥弄了一下劉闞垂在額前的散發。
其實啊,年輕時的呂雉,真的是一個很溫順,很漂亮的女孩子。劉闞看着呂雉那粉紅的嬌靨,癡了!
相縣(今安徽濉溪張集),虛荒寂寥,是一塊貧瘠的土地。
但是,就在這塊虛荒的土地上,卻出了一個了不起的大人物,就是那春秋末年時的皓首李耳。
這裡原本屬於楚地,不過在楚國滅亡後,就變成了泗水郡的治所之地。
王賁率領的秦軍,正縱橫馳騁在齊魯大地之上。齊國雖然已經滅亡了,可零星的叛亂,一直沒有停息。
相較於紛亂的齊國而言,相縣倒顯得極爲平靜。
新任泗水郡郡守屠睢,原本是王賁大軍中的一名將軍。義渠人,有着老秦人特有的剽悍氣概。
身材不甚高大,卻顯得非常粗壯。
特別是他的脖子,短粗而堅實,以至於在秦軍之中,有項屠的綽號,意思是說,此人最喜砍人的脖子。黑黝黝的臉,鋼針一樣的絡腮鬍子。此時,這個喜歡砍人脖子的將軍,正筆直的站着。
在臺階下,單膝跪着一名年輕的將領。
“任囂奉王上之命前來報到,叩見屠將軍。”
雖然被委任爲郡守,可是屠睢更喜歡別人稱呼他爲將軍。他是一名軍人,而且永遠是一名軍人。
在許多人的眼中,屠睢是嚴厲的,不苟言笑。
不過看着臺階下的青年,這個素以心狠手辣而著稱的傢伙,卻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任囂,快快起來吧,一路辛苦了!”
任囂擡頭,眼中灼灼放光,“能爲王上效力,哪怕是死了,心裡也會是快活,何來辛苦一說?”
“喏!”
屠睢露出讚賞之意,“不愧是從鐵鷹銳士出來的好漢。不錯,能爲王上效力,雖死猶榮!”
說着話,屠睢走下臺階,把任囂攙扶起來,“任囂,想必你已經清楚,王上將你派來的目的。”
任囂沉聲道:“王上欲立古今未有之大功業,囂自咸陽出發之前,上卿大人已經交代過卑職,一切聽從屠將軍的調遣。”
談起上卿大人的時候,任囂露出敬佩之色。
他口中的上卿大人,就是三代效力於秦王政麾下的蒙家二公子,蒙毅。
屠睢拉着任囂的手,一邊走一邊說:“楚雖亡國,但是至今仍未穩定。泗水郡的情況非常複雜,流寇衆多,而且還有各國餘孽都滯留在這裡。這些人,對我大秦有刻骨銘心的仇恨,時常會給我們製造麻煩。泗水郡多沼澤窪地,地形複雜。那些傢伙一旦躲藏,着實難尋找。
王上欲爭百越,開拓自堯舜未有之的廣袤疆域。
泗水郡就是我大軍征討百越之根基,泗水不寧,則我大軍供需也就不穩。
任囂,行軍打仗我在行,可是這治理地方,我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故而我才向王上請調官員。
可沒想到,王上竟然把你派過來。
不過這也說明,王上對於征討百越的事情,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你我需齊心合力才行。”
任囂插手道:“屠將軍放心,囂定竭盡全力,助將軍平寧泗水。”
“甚好!”
屠睢跪坐在長案之後,將一卷竹簡遞給了任囂,“我擬委派你前往沛縣。那裡情況複雜,盜匪橫行。我準備,這泗水剿匪的第一戰,就從沛縣打響。王上也決定配合我們的行動,於今年不再東狩,以麻痹那些盜匪。這裡有一些資料……任囂,我要你在年內平定沛縣匪患。
可否?”
任囂咧開嘴笑了,“將軍放心,小將定不辱使命。”
說完,他展開了竹簡,認真的閱讀起來。屠睢對任囂這種態度,也沒有絲毫的責怪之意。
在他看來,抓緊一切時間,從速從快解決問題,纔是老秦人應該具有的品行。
至掌燈時分,任囂已看完了資料上的內容。將竹簡收起,他站起身來,“將軍,囂這就前往沛縣。”
“恩,事不宜遲,我就不挽留你了!”
屠睢沉吟一下,又問道:“任囂,你準備從何處着手?”
任囂想了想,輕聲道:“沛縣匪患嚴重,若要在年內平定,需以雷霆手段,發能起到效果。
單純的圍剿,怕是不足以儘快解決。
所以,卑職準備以一警百,震懾匪賊;而後以安撫之法,平息沛縣之患。”
屠睢點頭稱讚:“恩,如此倒也是個辦法。不過以一儆百,但不知你準備取哪個‘一’來威懾?”
任囂想了想,輕輕的說出了一個名字。屠睢聞聽,雙眸閃亮,連連點頭道:“選取此人,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