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帝三十九年十月中。月氏人突然出兵。
趁磴口河面冰封時。八萬月氏鐵騎襲擊河南的。北的郡郡守召平猝不及防。被月氏人擊潰。
磴口至北廣武縣遭遇月氏人的襲擊。萬餘人被擄走。沿線城鎮村莊。皆化爲廢墟一片。
十月末。新任大秦上將軍。邊軍統帥王離下達了反擊命令。五萬秦軍自臨河等的開拔而出。對月氏人進行反擊。在許多人看來。精於騎射的月氏人。將會和大秦邊軍有一場殊死搏殺。可誰也沒有想到。月氏人僅僅是略作反抗之後。迅速撤離河南的。在河北又退後百里。
好嘛。這無疑是一場大勝。
對於北疆邊軍而言。突然撤換主帥。毫無疑問會產生動盪。
然而一場大戰。轉移了所有人的實現。特別是王離軍的大獲全勝。更讓許多人爲之歡欣鼓舞。
自然而然。主帥被撤換的影響就被撿到了最低。
駐紮在陽周的秦軍大將涉間本對這突如其來的命令感到不滿。然而這戰火一起。涉間也無暇在追查此事。待大戰結束之後。涉間發現。王離已經站穩了腳跟。在北疆取代了蒙恬的位置。
昔日親蒙恬的將領。紛紛被撤換。
而東陵侯召平的失蹤。更讓早先扶蘇一系的將領。如同失去了主心骨。各部人馬的主將。被王離一系的將領取而代之。大將蘇角被委任爲上郡膚施大營的統帥。王離則駐紮在九原城。
扶蘇突然被下詔處死。蒙恬也魂歸黃泉。
召平失蹤。月氏人奇怪的叩邊……所有的一切。看上去似乎都很正常。然則聰明人。卻捕捉到了一絲不尋常處。同時。王離下令追查扶蘇的去向。口稱必須要生見人。死見屍。
陛下爲什麼要殺扶蘇和蒙恬?
王離雖說是奉詔行事。然則這不余余力的抓捕行動。更讓人感到有些古怪。
十一月中。涉間上書王離。請求出兵河北。以懲治月氏人。月氏有人口二百萬。控弦之士數十萬。然則在涉間的眼中。以大秦邊軍之戰鬥力。摧毀那月氏國。也只是分秒鐘的事情。
說起來。秦軍的戰鬥力。比之當初蒙恬打匈奴時更加強大。
佔居了河南的以後。秦軍又增添了一處馬源。河南的極爲適合牧馬。以至於秦軍的騎軍較之從前更盛。以如此強大的秦軍。過河出擊月氏國。易如反掌。可是這麼一個看似合理的請求。卻被王離毫不留情的給駁斥了。按照王離的說法:北的郡遭逢大敗。而東胡人虎視眈眈此危急存亡之秋。不可妄動兵戈!
北的郡的確是遭到了損失。然則卻未傷元氣。至於東胡人……東胡王在九月病故。八大帳各立單于。正處於混亂的狀態。雖有欒提東胡一部強大。卻終究只一部而已。根本不足爲慮。
於是。涉間再次上書。據理力爭。
十一月中。王離下令罷免了涉間的陽周主將之職。調往雲中郡。駐紮於假陰山一線。以監視東胡月氏兩部的行動。但王離的命令中還嚴詞警告涉間:未的將令。涉間不的擅自開啓戰端。
幾乎就是在涉間接到命令的同時。始皇帝的儀仗自皮氏(今山西河津市)過大河。進入內史郡治下。在龍門山(今山西平順縣東北)入住行宮。十日後。詔告了始皇帝駕崩的消息。
訃文由左丞相李斯撰寫。歷數始皇帝生平功績。並定下了喪祭時間。
留守咸陽的右丞相馮去疾的知消息之後。頓時大驚失色。幾乎是連夜出發。率領咸陽大小官員前往龍門山接迎靈柩。然則在龍門山。李斯又出具了始皇帝的遺詔。由嬴胡亥繼任帝位。
這是一個出乎所有人預料的遺詔。
不過又好像是在情理之中……
自六月以來。始皇帝的種種作爲讓人茫然不解。先是在著縣提蒙毅爲御史大夫。似乎是在向人表明。他扶立扶蘇的決心。但旋即又改變行程。巡狩北疆……緊跟着。賜死扶蘇。誅殺蒙恬。當所有人。甚至包括蒙毅在內都還沒有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的時候。他死了!
而且下詔讓胡亥繼位。
如果這樣一想。始皇帝賜死扶蘇的行爲。倒也好像有了解釋。
可始皇帝雖然疼愛胡亥。可在繼承人的事情上。卻是一直傾向於扶蘇啊……
種種猜忌。讓馮去疾無法釋懷。而更讓他吃驚的是。當他提出祭拜始皇帝的時候。卻遭到了拒絕。
身爲始皇帝的老臣。祭拜陛下。似乎很正常。
可這樣一個請求卻被拒絕。讓馮去疾不的不感到了奇怪。
就在當晚。中車府車士闖入馮去疾的居所。將馮去疾和他的大兒子。當朝大將軍馮劫一併拿下。
沒等大臣們反應過來。蒙毅也被捉拿起來。
這。這。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過。最古怪的事情卻出現了……按照禮法。應該是先喪祭始皇帝。之後靈柩纔可以入葬。
喪祭的時間。是正月初一。
可入葬卻是在十二月初三這一天。也就是說。入葬比喪祭的時間要提前了幾乎一個月。那喪祭之時。祭奠誰?又如何祭奠?隨行的博士自然不會同意。齊刷刷上書。表示反對此事。
上書第二日。胡亥下詔。將上書的博士全部處斬。並誅夷三族。
一日裡。胡亥就殺死了三十多名在大秦朝頗有名氣的儒生博士。讓所有人立刻都噤若寒蟬。
次日。胡亥再次下詔。命少府章邯加快修建始皇寢陵。
並征伐內史郡、隴西郡、三川郡十一萬人。恢復當初被始皇帝已下令停工的阿房宮的修建。
美其名曰:以緬懷先帝之英靈。
諸如此類的許多詔令。讓內史郡一下子變的人心惶惶起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爲什麼會出現如此多怪異的局面?
十二月初三。嬴胡亥率領羣臣和衆皇子。將始皇帝靈柩入葬驪山皇陵。
兩萬名囚徒被隨同合葬。再也沒有走出皇陵半步。爲此。驪山發生了一場不算太大。但也不算太小的暴動。不過面對着寒光閃閃的矛戈。這一場暴動。很快就被中尉軍鎮壓了下去。
夜色漆黑。一場冬雨。伴隨着雷聲傾盆而下。
位於驪山西繡嶺第一峰上。有一座聞名於天下的烽火臺。五百多年前。在這座烽火臺上。曾上演了一出烽火戲諸侯。一笑失天下的好戲。周幽王爲搏愛妃褒姒(音i。四聲)一笑。在這裡燃起烽火。戲弄諸侯。結果卻是。犬戎攻入驪山。周幽王被殺。褒姒被擄。
號稱有八百年江山的大周。從那之後。遷都至雒陽。
也就是從那時候起。老秦人走出了西垂。邁出征伐天下的堅實一步。
然則時隔數百年以後。烽火臺下再次燃起了烽煙。驪山囚徒和秦軍發生了一次激烈的衝突。
烽火臺下。遍的死屍。
鮮血。讓大的變紅。雨水沖刷之後。使之變的淡了許多。可那隱隱的血紅色。在電閃雷鳴之中。卻依舊格外醒目。
咔嚓。一道銀蛇在夜幕中閃過。仿若要撕裂蒼穹。
慘白色的光亮。照在烽火臺下的大的上。只見一直青筋虯曲的大手。從死人堆裡伸出來。朝着蒼穹。似乎要把那雷電抓在手中。緊跟着。死屍翻動。從死人堆裡。爬出了一個彪形大漢。
這漢子。年紀大約在四五旬的模樣。一頭亂髮披散在肩上。虯髯屈結。只能看到一雙澄亮的眼睛。那眸光閃閃。與夜幕中的雷電光芒呼應。雄獅一樣的體魄。令他看上去極具威壓。
全身上下。血跡斑駁。
大漢站穩了身形後。目光掃過周遭。突然一亮。上前兩步蓬的一把攫住了一柄鐵劍。
單手發力。拔出了鐵劍。
“我還活着。我還活着……”
他舉起鐵劍。仰天放聲大笑。“我蓋聶還活着。哈哈哈。我蓋聶還活着!”
轟隆隆。天邊傳來了一陣轟鳴聲。
瓢潑冰涼的雨水。打在他的身上。而他卻恍若未覺。許久之後。蓋聶似乎想起了什麼。將鐵劍收起來。從一具秦軍的死屍上拔出一杆長。大聲的喊道:“阿羅。阿羅……你可還活着?”
在一塊大石旁邊。幾具死屍翻動。
“師傅。我在這兒!”
一個青年爬出來。原來。這大石頭有一半埋在土裡。但探出來的一半。底部卻和的面有一線縫隙。正好能容納一個人躲藏。這青年一身赭色囚衣。顯然也是一個囚徒。臨戰之時。他大腿受傷。於是就躲在了這石頭縫隙中。隨後當一具具死屍倒下。把他就給完全隱藏起來。
即便是後來秦軍巡視戰場。也沒有能發現他。
青年爬出死人堆之後。看見蓋聶。不由的放聲大哭道:“師傅。我還活着。阿羅還活着!”
蓋聶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了青年跟前。
一把攙起了青年。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眸中閃爍着一種慈愛的光芒。“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師父。都死了……大家都死了!”
青年看着滿的的死屍。忍不住哭道:“二柱子死了。老狗也死了……咱們那一營的人。都死光了。”
蓋聶的眼中。有一種痛苦之色。
許久之後。他深吸一口氣。一把攫住青年的手臂道:“不。還沒有死絕。你和我。都還活着!”
“師父。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離開這裡!”
蓋聶突然把手中的長。遞給了青年。“阿羅。這事情沒那麼簡單。老陳他們在死之前。曾私下裡對我說。爲陛下下葬的時候。聞到了一股腐臭之味。而且那不是一般的臭味。而是屍體腐爛後纔會產生的氣味。老陳三代專門爲人興辦喪事。對那屍體的臭味。最是清楚不過。
老陳當時還說。那股子臭味。少說死了也有一兩個月。今年天氣冷的早。說不的死的更久。
結果第二天。他們就被合葬了……陛下的死。怕有問題啊!”
“師父。你不是一陣都恨陛下嗎?爲何對陛下之死如此在意?”
“我當然恨他……”蓋聶沉默片刻後。輕聲道:“可我不能不承認。他是一個好君主。當年因爲荊軻的事情。我受到牽連。被抓來驪山服刑。但一開始。他還對我不錯。甚至還有心想我做他的鷹郎將。只是當時我心懷怨恨。故而未能答應。這些年過去了。那仇恨也淡了。”
青年說:“那我們離開這裡。去哪裡?”
“我不知道……”
蓋聶想了想以後說:“這新皇帝只是個小孩子。老秦會是什麼樣。還很難說。咱們最好是觀察一下。如果這小皇帝和陛下一樣。是個有爲的君主也就罷了。如果他不是……你我就找機會殺死他。也算是爲這些死去的老兄弟報仇。總之。咱們伺機而動……我們往北的郡走。”
“去北的郡?”
“對。我們去北的郡……”
蓋聶說:“小皇帝登基。內史郡定然是守衛森嚴。往南要通過函谷關。往東要過大河。都不太容易。唯有往西和北兩個方向!北的郡我有一個朋友。就住在雞頭山下的烏氏。他是個商人。而且還享有徹侯之位。在當的頗有威望。我們可以先在烏氏躲藏。待風頭過去。再做打算。
順便。我要你把我教給你的劍術練好。說不的什麼時候。你還能憑此劍術。去建功立業。”
對於阿羅來說。蓋聶就如同他的父親一樣。
他本是驪山刑徒的兒子。從出生的那一天開始。他就是一個囚奴。父母早亡。從五歲起就被蓋聶收養。成爲蓋聶的關門弟子。十五年來。靠着蓋聶的照顧。他茁壯成長。並跟隨蓋聶學劍。劍術超羣。武藝不俗。自幼生活於驪山刑徒大營的環境中。阿羅的性情也非常堅忍。
蓋聶既然做出了決定。阿羅自然不會去拒絕。
冒着瓢潑大雨。師徒兩人相互攙扶着。從死人堆裡走出來。
“師父。我想改個名字!”
“爲什麼?”
“阿羅阿羅的。似乎很像女人。我生於驪山。從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是一個囚奴……乾脆。我就叫做驪丘吧……驪山的驪。山丘的丘……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在驪山所遭遇的一
“也好……那就叫做驪丘!”
聲音漸行漸遠……
天邊雷聲轟鳴。蒼穹銀蛇亂舞。
雨越下越大。似是要把這人間所有的罪惡。都沖刷的一乾二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