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個適合敘舊的場合,基本的排場、傳統和官腔都必不可少。唐雲收了笑容,也不好跟滿懷期待的秦水雁打招呼。這位總是抹不開面的懦弱少年終於裝模作樣的清了清嗓子,發出了一聲拖着長聲的“嗯”。
會議室靜悄悄的,都在等着他後面的話。唐雲忽然覺得這感覺像極了亞拉特聖邦,教皇聖殿里尼祿那神棍的樣子。他稍微斜眼看了看臂載戰控機上顯示的提詞信息,這才按照原有的計劃繼續開口。
“我是伊瑞星聖子百里飛!代表伊瑞星教廷,爲和平而來,爲銀翼星系的命運而來。”
“我並不想過於關注聖戰之中的對錯是非,也不想講太多道理。在座都是明白人。應該清楚,在戰爭中談是非對錯是毫無意義的。我今天的主要任務是帶着教皇尼祿大人所提出的條件同各位進行商談。教皇大人關注的是會議結果,所提條件是否可以得到確切落實。而我......作爲代表伊瑞星衆生福祉的聖子,一名曾經的聯邦公民,柯米婭星域的老朋友,作爲......聯邦戰士唐承澤的兒子,我會盡我所能來加快推進和平的進程,協調星域之間的矛盾和利益。”
“此外,我必須代表原罪教廷榮幸的介紹身邊這兩位朋友,他們分別是天啓研究院的沈飛院長和影魘刺客團領袖姚景天。不久前,伊瑞星教廷有幸同天啓和影魘雙方達成共識。我們三方會共同進退,目標是維持秩序,促進星域和平。但......如果教皇的條件得不到落實,天啓和影魘也將成爲遠征軍的臂膀。沈院長願意替遠征軍提供包括以太甲營養液在內的足夠補給,而姚三哥將帶領影魘刺客團,成爲原罪遠征軍一把隱藏在陰影下的利刃!”
說完這些話,姚景天淡然的對衆人點了點頭,而沈飛根本就什麼表情都沒有。似乎面前這些人、這些事兒根本就不配擺在他面前一樣。還真有些聖域大帝的架子。
就唐雲那抹不開面的性子來說,他和聯邦、柯米婭之間有許多千絲萬縷的聯繫。他肯定揮不出之前那幾句漂亮的“殺威棒”。這些話當然都是唐雲的“智囊團”替他出的“專業文案”。唐雲本就是個抹不開臉,吃不開的懦弱性子。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扭曲的人做扭曲的事。唐雲這次來到銀翼星系乾脆就是爲了結束戰爭,爲了和平而來。但凡事都要綜合考慮到雙方的利益和訴求,不可能大手一揮的直接鳴金收兵。
伊瑞星通過幾代人的努力才發動了聖戰,不論是否正義,不論是非,伊瑞星付出的代價太大了。此時原罪遠征軍獲得了絕對優勢,就算唐雲一心停戰,也至少要讓伊瑞星迴點戰爭的本兒,不然他根本沒辦法向伊瑞星教廷和百姓們交代。而且無論從民意角度還是從利益得失上說,那都等同於在摧毀伊瑞星,這不符合唐雲的“國#際#主#義”精神。因發動聖戰而榨取的聖稅總要以其他方式補償給伊瑞星社會,原罪遠征軍的聖戰士們總要得到他們夢寐以求的榮耀,衣錦還鄉。怎能莫名其妙的就轉身走?如若真的這樣,那伊瑞星必將面對相當長一段時間的經濟蕭條和社會動盪。
同時,作爲一個聯邦英雄的兒子,一名英雄之子,一個“再也不愛了”的聯邦人,一個將柯米婭星域視爲第二故鄉的靈魂“流浪者”。唐雲也不願意讓聯邦和柯米婭星域遭受太多的損失。
更何況唐雲要的是整個銀翼星系和伊瑞星系的和平,和平是碰碰嘴皮子,扯扯人性,將講與人向善的雞湯道德就能得到的麼?沒有足夠的武#力#威#懾,已經動盪了幾百年的銀翼星系就能獲得他們口口聲聲嚮往的和平麼?和平......也許並不是人性中的一部分,至少它不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唐雲從天啓集中營的實驗樣本走到今天,成了英雄之子,影魘四哥,天啓繼承人,伊瑞星聖子......唐雲的眼光也不可能像聯邦愛國人士那麼狹隘,換句話說,他並不真的把自己當作聯邦人了。他現在僅僅把自己當作一個人,當作一個完全不受文化、歷史和道德限制的,真正自由的個體。他要的,是整個銀翼星系和伊瑞星系共同的繁榮。他將採用的方式也絕非像普世價值觀中表現的那麼膚淺。他追求的,是類似於徐徵所追求的那種“完#美#世#界”。只不過這個世界屬於唐雲的風格罷了。
唐雲本就是個扭曲的人,又總是趕上扭曲的事兒。今天,唐雲第一次擺正自己的態度,他要站在局外,將這些事擺平。所以他要用另一張相對扭曲的臉,把很多事做周全。
考慮到唐雲同聯邦和柯米婭之間的關係,杜潤、姚景天,甚至是聯邦戰士劉澤等人替他斟酌這番“話術”的時候便一口氣將所有決策權什麼的都推在了原罪教廷和教皇尼祿身上。把唐雲放在了一個維護和平的和事佬位置上。這樣可以方便唐雲的進退,讓他更容易開口說話。但唐雲也實在沒想到在座的都是熟人,於是自己又順杆爬的補了一句話。
“很幸運,在座都是些很瞭解我的老朋友。你們一定能明白我的苦衷,我像我死去的父親一樣真心向往和平,如果這次會晤不能結束戰爭,那......我必將抱恨終身。”
說着話,唐雲望向了坐在他對面,表情不很好看,又十分疑惑的秦昊蒼和耿林等人。他大概猜出了秦昊蒼等人的幾分意思,正要試着解釋幾句,卻覺得自己沒辦法按照原先的話術繼續裝模作樣了。唐雲抑制着嘴角的抽搐,擡手指向窗外那些屬於原聯邦2883部隊第8師的第4星際陸戰營的機甲殘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