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鬼叔現在的滅境修爲,自然是一眼能夠將班銘的深淺看透。
班銘聳聳肩膀,道:“也是被‘創始之意’洗滌後的結果,我現在等於是重頭開始修煉。”
鬼叔張了張嘴,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這大概就叫做福禍相依?
不過這並沒有什麼,他相信,哪怕重頭來過,但班銘一定能夠後來居上,再次立於宇內巔峰。
這只是時間問題。
兩人雖然百年未見,但彼此間並無一絲生疏,坐下來之後,鬼叔道:“你現在有什麼打算?”
班銘略一沉默,沒有回答,轉而問道:“鬼叔,你知道楊雅人的下落嗎?”
鬼叔聞言稍有遲疑,然後點點頭。
班銘頓時心頭激動,又驚又喜,連忙問道:“她現在在哪?”
鬼叔緩緩說道:“她離開了這個世界。”
轟!
腦中轟鳴如雷,班銘整個人都呆坐在了那裡,一動也不能動,臉色一下蒼白如紙。
死了?楊雅人竟然死了?
那個一直想要戰勝“女二號”成爲女一號的女孩兒,那個被安薰雨佔據了身體之後仍然不顧一切守護了他的女孩兒……竟然就這麼……死了?
耳中嗡鳴着,班銘的雙眼呆滯而失神,無法接受這樣的殘酷現實。
陡然,一股恍如天地枯寂萬物滅絕般的死寂氣息,從班銘的身體內流淌出來。
這氣息的出現,令鬼叔都是爲之心頭一悸,駭然失色:現在才天境下品修爲的班銘,體內怎會有這麼恐怖的氣息出現?
他並不知道,在這一刻,班銘的丹田之中,真是發生着突如其來的異變。
那個由創始、終焉之意凝聚而成的意境太極突然一震,旋即創始之意竟瞬間轉化,生機變爲死氣,意境太極因此變成了徹底的終焉之意。
而這終焉之意的精深程度,遠遠超出了當初班銘和楊雅人聯手進入道境三重天的極境之時所催動出來的終焉之意!
這終焉之意的意境氣息從班銘體內散發,頓時連鬼叔都感受到了極大的威脅。
雖然不明白班銘身上到底發生着什麼,不過鬼叔見他這副模樣,立刻就知道他誤會了,連忙道:“我的意思不是說她死了,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她現在已經不在我們所處的世界。”
她沒死?
“嗯?”
鬼叔這句話猶如一根救命稻草,讓班銘有些失神的雙眼迅速凝聚了焦點。
而從他身上散逸出來的終焉之意的氣息,也是轉眼間收斂起來,丹田內原本徹底化爲終焉之意的意境太極,也迅速轉變回了原來的創始、終焉之意相互交融的情形,雷打不動地緩緩旋轉。
顧不得深究自己身體裡的異狀,清醒過來的班銘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瞳陡然一縮,駭然色變,猛地站了起來,道:“你的意思是,她進入了神話之門,離開了這個世界?”
鬼叔緩緩點頭。
班銘跌坐回了椅子上,忽然想到了什麼,眼中有了猙獰之意,咬牙切齒地道:“安……薰……雨!”
在他想來,必定是安薰雨許願失敗之後,就搶佔楊雅人的身軀離開了這個世界,到另外的世界去尋找機會。
“不僅僅是安薰雨的原因。”鬼叔搖搖頭,輕嘆道:“在那一刻,楊雅人看見你被吸進了神話之門,所以,也許是爲了救回你,她抓住了最後的機會,在神話之門打開釋放精華物質的時候,衝入了神話之門……我接收到了她在那時候發出的精神波,她在瘋狂地呼喚着你的名字。”
班銘頓時呆住了,像是變成了一尊雕塑,久久沒有言語。
鬼叔目光擔憂地看着班銘,暗自一嘆。
這件事對於班銘而言絕對是個衝擊,然而鬼叔還是決定告訴班銘,因爲後者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好半晌,班銘纔像回魂似的回過神來,看着鬼叔說道:“既然她沒有找到我,就說明,她很可能穿過了神話之門,去了另外的世界?”
“是的。”鬼叔說着,眼中忽然有了一絲憧憬,慨然道:“這個天地比我們想象中的還要寬廣,其實如果有機會,我都想走出去看一看,那真正的異域世界會是什麼模樣。”
班銘卻沒這種理想抱負,對他而言,外面的世界有再多奇妙再多精彩,真正值得他擁有和珍惜的,就只是近在眼前的這些人和事。
他輕輕吐氣,十指緩緩握緊成了拳頭,目光堅定地道:“你剛剛問我,以後的打算是什麼?”
“如果有一天,我已經擁有了足以離開這個世界的修爲,但她卻還沒有回來這個世界的話,那麼,我會出去找她。”
“哪怕窮盡一生,搜遍整個世界,我也要找到她。”
宿舍之中,一片寧靜。
鬼叔沉默了片刻,最終微微點頭,正色道:“那時,我同你一起。”
班銘心中溫暖,卻突然笑了起來:“這話傳出去,真的會讓人誤會的。”
“滾蛋。”鬼叔哭笑不得地笑罵。
原本有些沉重的氣氛,頓時放鬆了不少。
“對了,說到神話之門,有一件事我覺得有必要讓你知道。”鬼叔突然想到什麼,正色說道。
“什麼事?”
鬼叔的神色越發鄭重了些,緩緩道:“當初,神話之門開始噴薄精華物質之後不久,從神話之門內,有活的東西出來了……”
“什麼!”班銘的臉色瞬間一變,眼中爆出精光:“活的東西?你沒看錯?”
鬼叔沉聲道:“我當時距離神話之門很近,雖然因爲被一團精華物質包裹而意識有些模糊,但可以肯定,當時有擁有生命波動的東西從神話之門中出來了,數量是四個。”
班銘的臉色不住變幻。
這一刻,他想到了佔據楊雅人身軀的安薰雨說過的那些事情。
她將這個宇宙天地比喻成一株果樹,神話之門向這株樹施肥,最終的目的是收穫擁有絕高修爲的大能者,即所謂“果子”。
而她更是說,可能會有外面的“害蟲”,來啃咬這株果樹。
是以,一聽到鬼叔說神話之門裡飛進來了活的東西,班銘就反射性地聯想到了安薰雨所說的“害蟲”。
就在班銘心中震盪難平的時候,鬼叔繼續說道:“這些年來,我留心觀察,現在已經幾乎肯定,魔域便是由那幾個‘東西’建立起來的。”
“魔域?”班銘眉頭一掀。
班銘對於魔域知道的並不多。
當初,天地異變,無盡精華物質輻射宇內,因此誕生出了無數的開啓了智慧的妖族。
然而,這其中還有相當一部分的妖族,雖然獲得了福澤擁有了強大的力量,但卻沒有自我,只懂得本能的殺戮。
這類妖族,最終被稱呼爲魔族。
那個年代,人類和妖族變得不死不休的一個很大原因,就是因爲魔族肆虐。
直到有一天,宇內出現了一個神秘的種族,這個種族能夠收攏操控那些沒有自我的魔族,最終建立起了魔域。
而這個種族,自稱魔人。
不過,即便是有魔人約束魔族,但並不是所有的魔族都受控制,每年都有相當一部分數量的魔族試圖穿過邊域,進入人類或妖族的領域。
是以,邊域之地常年會有高手鎮守,將那些失控魔族盡數消滅。
而第一軍院的優秀學生中的代表,林墨,便是其中之一。
“不錯,正是魔域。”鬼叔的手指在眉頭輕輕劃過,道:“就我所知,那些試圖跨越邊境的魔族,其實半真半假,其中有極少部分的魔族是受到魔人控制的,可能是想借此掂量評估人類的整體實力……不過總體而言,魔域建立起來還算低調,就像所有勢力一樣,十分注重自身發展,而且似乎在有意識地加強與人類的聯繫,建立友好往來。”
輕輕吸了口氣,鬼叔繼續道:“假如我不是在神話之門降臨的時候感受過那幾個‘東西’的氣息,而魔人身上的氣息和那幾個‘東西’同根同源,我恐怕也會像其他人一樣,只會覺得魔人是因爲某種奇遇造化而異變後的人類。所以,在確定魔域來歷之後,我就開始未雨綢繆起來,最終選擇建立起一方勢力,也就有了現在的鬼城。”
班銘這才知道,原來鬼城竟然是因爲魔域而建立起來的,一直以來的低調,只是在爲應對將來可能會爆發的危機而做準備。
沉思片刻,班銘神色凝重道:“神話之門降臨的時候,居然會有外面的‘東西’進來,這或許不是巧合。”
“我也有這種擔憂,假如說,這一切都是有計劃有預謀的話,他們將來一定會有更大的動作和目的,只是不知道那一天會在什麼時候到來。”鬼叔語氣一頓,嘆道:“如果可以,我都願意一勞永逸,將那四個‘東西’不管三七二十一清除掉,只是,這四個魔人,是所有魔人的始祖,每一個都不比我弱,如果不能畢其功於一役將他們一起殺死,就很可能引發滔天血禍……因爲干係重大,所以到目前爲止,這件事情除了我就只有你知道了。”
班銘心情有些沉重的同時,有了想要迅速提升修爲的緊迫感。
因爲,誰也不知道這些外來者什麼時候會發瘋。
真到了那個時候,別說保護身邊的人,就算是自保都成問題。
彷彿知道班銘心中所想,鬼叔目中有熠熠之輝,以一種無比堅信的語氣道:“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等着和你並肩作戰。”
班銘一愣,隨即灑然一笑,道:“那是自然。”
這個話題告一段落,班銘決定換個輕鬆點的話題:“鬼叔,你知不知道清姐、南前輩他們現在狀況怎樣?”
孰料,鬼叔聞言,眉頭動了動,聲音中沒有多少輕鬆之意:“十餘年前,舒清進入永夜星域,與永夜域主進行了一場生死大戰,最後他們墜入永夜星域內一處名爲‘太宇幻海’的兇境之中……”
班銘眼瞳一縮,心中猛沉。
“你也許不知道,在如今的宇宙中,有很多兇險之地,連滅境強者都未必能夠自保,這‘太宇幻海’就是其中之一。那一戰之後,唯有永夜域主從中出來,舒清則始終下落不明……我也曾進入‘太宇幻海’尋了數月,最終一無所獲,而且差點出不來。後來我所知道的是,南山烈、方石、蘭冰雲、舒雪等一些人相繼進入了‘太宇幻海’尋找舒清,卻除了舒雪全身而退,其餘人直到現在都沒有出來,很可能已經迷失其中。”
班銘心中再是一沉,臉色有些難看,沒想到舒清等人竟然遭遇了這樣的不測。
不過,經歷了先前所受的種種衝擊,班銘現在已經能讓自己迅速冷靜下來,他緩緩問道:“清姐爲什麼會和永夜星域的域主進行生死戰?”
“那名永夜域主乃是妖族,確切地說,是妖族中的旱魃族,卻未歸於妖族聯盟管轄之中,而是自建了永夜星域這一霸主勢力,現如今,旱魃族已經改名爲夜族,爲的就是將自己和妖族區分開來。”
鬼叔沉聲說道:“夜族以人類和妖族的血液爲食,亦能將人類和妖族變成夜族,而變成了夜族的生靈,能夠打破生死界限,壽元悠長,故而很多人明知道夜族當滅,卻仍有無數恐懼死亡的人選擇加入永夜星域,歸順夜族,企盼成爲夜族……更可笑的是,有很多人甚至覺得夜族纔是真正的王族,生命層次凌駕於其餘生靈之上,因此纔會以其餘生靈的血液爲食,以至暗地裡發展成邪教,潛伏在各大星域之中。”
“然而,這並不是舒清和永夜域主死斗的理由。”鬼叔也是有些不解:“就我事後瞭解到的信息,舒清和永夜域主乃是約好了地點,公平一戰……他們的決鬥給我的感覺,更像是因爲私人恩怨。尤其是,舒清雖然和永夜域主同爲滅境,但兩者之間其實還是有些差距,如果不是因爲一些特別的原因,舒清不會在明知贏面渺茫的情況下進行這種決鬥。”
班銘皺着眉頭,聽鬼叔這麼分析的確是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