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畫靈看着來人,臉上的神色依舊未改,目光冰冷帶着怒氣。
來人淺淺的一笑,對她說道:“陳小姐,這裡的景色可好?”
陳畫靈冷哼了一聲,說道:“是你?這風景好不好,你自己不會看?問我幹什麼?”
女子並不惱怒,“霓裳知道陳小姐心中所想,不知能否爲陳小姐解憂一二?”
“嗯?”陳畫靈的眼珠一轉,“你什麼意思?”
洛霓裳看了一眼亭中的洛九卿和郭輕荷,“永安公主當衆給您難堪,那麼多人都瞧見聽見了,還有那麼多的男賓在,女子顏面金貴,這要是傳揚出去,將來你的婚事……”
“別說了!”陳畫靈的眼睛裡差一點冒出火光來,“這些事還用你說?你到底想幹什麼?難不成是來這裡羞辱我的?”
“陳小姐,我怎麼會是來羞辱你的?”洛霓裳詫異道:“我是來助您一臂之力的。”
“什麼?”陳畫靈眼睛一亮,“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有辦法讓您一雪前恥。”洛霓裳聲音輕輕,卻字字從牙齒間磨出,似能夠磨出血腥味來。
“怎麼說?”陳畫靈壓制住心中的喜悅道。
洛霓裳把她的神情看在眼中,心中微微冷笑,慢慢上前幾步,俯到她的耳邊。
洛九卿和郭輕荷坐在亭中,身邊的兩個宮女垂首站立,她瞧了瞧她們,“本宮有些渴了,去準備一些茶來吧。”
兩個宮女互相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說道:“是。”
另外一個卻依舊留在那裡,郭輕荷慢慢擡了擡手,忽然驚叫了一聲,道:“本小姐的釵不見了,能否幫本小姐去尋一尋?大概是掉在那邊的草叢裡了。”
剩下的那名宮女也只好點了點頭,“是。”
兩名宮女一走,郭輕荷微笑着對洛九卿說道:“公主可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洛九卿的眼睛裡閃過讚賞的光,“郭小姐果然聰慧,不負才女之名。”
“公主過獎了,不過是一些虛名罷了,多讀了幾本書,就有好事之人給我加上才女之名了,”郭輕荷輕輕搖了搖頭說道。
“郭小姐不必過謙,”洛九卿淺笑,眼睛裡的光芒似斂了的鋒芒,閃動着的是難掩的聰慧,“不知郭小姐對下的局勢,如何看待?”
郭輕荷的眉心一跳,她注目瞧着洛九卿,半晌,微微一笑說道:“公主此問,倒叫輕荷惶恐了,這天下朝局,豈是輕荷一個小女子能夠參透的?”
“若是參不透,”洛九卿眼角飛揚,眉梢似展開的鳳翼,“郭小姐爲何到現在仍舊不曾婚配?依郭家的地位和郭小姐的風姿才學,要想找一個良人,似乎不是什麼難事吧?是不是郭老大人遇到了什麼難處,不好抉擇?”
一番話說到了郭輕荷的痛處,她的呼吸微微一滯,緊緊抿住了嘴脣,眼底的戒備之色瞬間大漲,如潮水般呼嘯而來。
洛九卿看得清楚,她慢慢伸出手,握了握郭輕荷的手,只覺得她的手指冰涼,“郭小姐不必憂慮,本宮是覺得郭小姐人品貴重,是難得的好姑娘,不想看着你走上錯路,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罷了。”
郭輕荷的呼吸慢慢鬆了鬆,“公主……似乎對軒轅之事,對我郭家之事很熟悉?”
“也不是熟悉,不過是……有些體會罷了,”洛九卿的語氣微涼,她想起去往長慶的路上那一路遭遇到的太子的伏殺,雖然不是衝着自己而來,但幾次自己也差一點受到牽連,這其中的驚險,讓她不敢忘記。
“郭小姐聰慧,應該把眼光看得遠一些,看得清朝堂大事,知道哪些隊不應該輕易站,”洛九卿低聲說道:“或者,乾脆就把目光看得近一些,拋開別的不想,只找一個屬於自己的良人,只爲自己的心。”
洛九卿的聲音輕輕,卻字字敲擊在郭輕荷的心上,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覺得她目光厲烈光華,比那張絕世容顏更爲吸引人的,是獨到的眼光和讓人驚訝的論調。
“公主,”郭輕荷的心中微蕩,似被洛九卿的話擾亂了一池的春水,她垂下頭,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她的心中慢慢浮現一個人的身影,感覺臉上的溫度也隨之更高了些。
洛九卿看着她的模樣,心中有幾分瞭然,她也不便再追問,正想換個話題,轉頭卻發現方纔去端茶的宮女正向這邊走來,讓她意外的是,那個宮女身邊還有一個人。
洛九卿的腰背更直了幾分,郭輕荷也發現來了人,擡起頭來時臉上的神情也早已經恢復了正常。
陳畫靈走在宮女前面半步,來到亭中說道:“公主,怎麼坐在這裡?皇宮中的風景可好?”
洛九卿點了點頭說道:“很好。”
陳畫靈笑了笑,“公主也是出身皇族,想必對這些也不覺得新鮮,”她說着,擡手示意那宮女把茶壺放在石桌上,又說道:“公主,您瞧,這是我們軒轅的南雲山特產的一種茶葉,剛長出來的時候是微微的紅色,等到長成慢慢轉成了綠色,泡出來的水卻又是紅色,味道更是有一種獨特的清洌之香。”
她說着,示意那宮女倒了兩杯,“方纔在席間畫靈話語說得不當,特以茶代酒,向公主賠罪,請公主不要見怪。”
洛九卿掃了一眼那冒着熱氣的茶,卻沒有伸手去端的意思,臉上笑意淡淡,卻不曾到達眼底,“陳小姐這話說的本宮倒有些不明白了,方纔在席間,好像是本公主讓陳小姐不高興了,陳小姐是否記錯了?”
陳畫靈的呼吸緩了緩,努力維持着臉上的笑意說道:“公主說得哪裡話,是畫靈言語不周,公主提醒得對,方纔姑母……皇后娘娘也教訓了畫靈,特賜了這茶讓畫靈來向公主請罪。”
她左一個請罪,右一個請罪,洛九卿要是再不喝,就有些矯情了。
“公主,請吧。”陳畫靈見洛九卿不再言語,親手端了一杯遞到洛九卿的面前,騰騰的熱氣如霧,讓洛九卿的一雙鳳目看起來迷濛動人。
洛九卿微微吸了一口氣,這茶……的確是不錯,是上品之茶,只是……這茶杯上還有一點其它的味道。
這茶的確是產自南雲山,南雲去終年潮溼,那裡的茶樹生長週期也比別處的短,因爲氣候的關係,茶葉的味道格外清洌,但是,面前的這杯茶,卻在清洌中有隱隱的、華麗的……牡丹的香氣。
確切的說,是香料的香氣,不過是做成了牡丹的香調。
而洛九卿一聞便聞出,這是洛霓裳慣用的香料的氣味,氣味雖淡,但是與洛霓裳共同生活在一起那麼久,關於她的一切,洛九卿早已經瞭如指掌。
她伸手接過茶杯,垂下眼睫,微微笑道:“好香的茶。”
“自然,”陳畫靈轉頭對郭輕荷說道:“郭小姐,你也喝一杯吧。”
郭輕荷還未表態,洛九卿把另一杯推到陳畫靈的面前,“陳小姐不是要向本宮賠罪嗎?那豈有你不喝的道理?”
陳畫靈一怔,隨即咬了咬牙,說道:“好啊,”她說着,伸手又拿過另一隻空杯子來,給自己倒了一杯。
茶水緩緩的流入杯中,淡淡的茶香氣瀰漫開來,一片嫩綠的茶葉在水中微微起浮,陳畫靈端起那杯茶說道:“郭小姐也共飲一杯吧,否則的話只我與公主喝,到時候會讓郭小姐挑理了。”
郭輕荷看了洛九卿一眼,洛九卿說道:“也好。”
陳畫靈心中一喜,她端起那杯茶來,正要喝,洛九卿忽然說道:“咦?陳小姐,你的袖子上粘了什麼?”
陳畫靈一愣,“什麼?”她轉頭望去,洛九卿擡手在她的袖子上一撫而過,“沒什麼,一片落葉而已。”
洛九卿說罷,擡手端着茶盞,飲了一口裡面的茶水。
郭輕荷也喝了一口,陳畫靈心中歡喜,她慢慢喝了兩口,一雙眼睛骨碌碌的看着兩個人,片刻的功夫之後,她放下茶盞,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說道:“哎呀,我忘記了,皇后娘娘還有事情交待我,我得趕快走了。”
洛九卿似笑非笑,看着她說道:“也好,陳小姐請便。”
陳畫靈福了福身,轉身快步出了亭子。
郭輕荷低聲說道:“公主,你可是有什麼疑惑?”
洛九卿從袖子裡拿出一個小瓶子來,從裡面倒出了兩枚藥丸,遞給她一枚說道:“快快服下。”
郭輕荷見她神情嚴肅,也沒有多問,點頭拿過一枚來便吞了下去。
洛九卿微微挑眉,“郭小姐也不問問這是什麼?不怕對身體有什麼損害嗎?”
郭輕荷一笑,眼睛裡閃動着光彩,眉宇間的清靈之氣似池中的清蓮,“公主都吃了,我還怕什麼?再說,我信得過公主。”
洛九卿輕笑一聲,對她低聲說道:“既是信得過本宮,就隨着本宮來,去看一出好戲。”
郭輕荷見她笑意如花,也起了好奇之心,跟着她一同走上前去。
陳畫靈快步出了亭子,卻並沒有走得太遠,而是順着亭外的那條水流走到了另一處的花叢間,穿過花叢,就是幾棵矮木樹叢,她繞到矮木叢後,透過那些枝葉,壓制住了呼吸和心中的興奮仔細的看着。
忽然,身後響起一個聲音道:“陳小姐得手了嗎?”
陳畫靈嚇了一跳,她回過頭,看到洛霓裳笑吟吟的站在她的身後。
她勉強笑了笑,“茶水她們是喝了,就是不知道你的東西靈不靈。”
“只要她們喝了,就會靈。”洛霓裳的笑意更濃,眼底的寒意卻越發森涼,她看着陳畫靈的臉也微微泛紅,以爲她是緊張害怕,眉頭不禁一皺,說道:“陳小姐,我先走了,別讓別人看到我們在一起,容易節外生枝。”
陳畫靈此時卻覺得自己的臉上越來越燙,似乎連耳根都有些燙了,身上似乎也有些發熱,她不禁擡手撫了撫額頭,微微的汗意讓她的手指也沾了一些潮溼。
她慢慢的吐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可能是太緊張了,一顆心也跳得越來越快,她聽到洛霓裳說要走,不禁伸手一拉她說道:“你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