託婭的臉色微微紅着,轉頭看向阿古,阿古坐在那裡,手指在長几下用力握起,指關節都有些發白。
他慢慢的舒了一口氣,臉色在火把光亮中忽明忽暗,他似乎笑了笑,聲音微沉散在風裡,“託婭,既然母妃喜歡你,你也就多留些時日陪陪她吧。”
阿哈爾朗聲一笑說道:“行了,你滿意了吧?還快下去!整天沒有一個姑娘樣子,這下好好收收心吧!要是做得不好,小心被送回去!”
託婭撇了撇嘴,轉身快速的跑了。
大頭領臉上的笑意微淡,又對衆人說道:“我心意已決,退位之事就這麼定了,至於新任的頭領……”
“大頭領,”烏恩其微笑道:“記得您當初被選爲大頭領時,靈蛇繞着您爬了三圈,大家都說您是長生天指派給我們草原的福音,要知道平時靈蛇只爬一圈的。不知道這一次……靈蛇會選中誰?”
大頭領聽了,淡淡的一笑,說道:“這個是長生天和靈蛇的事,我就不知道了。我已經查過了,後天就是吉日,到時候先行祭拜長生天之禮,再由靈蛇選主。”
“大頭領,那這候選人……”烏恩其拉長了聲調說道。
“和平時的規矩一樣,”大頭領的目光環視四周,“由現任大頭領指定的候選人和六部的頭領中選出,誰覺得自己可以勝任,大可以一同與阿古參加。”
衆人聽到這裡,不由得再次心中疑惑,若是和平時的規矩一樣,沒有什麼特殊,爲什麼總感覺這次的事情不太尋常?而且大頭領所說的話,還有巴圖克的所做所爲總讓人感覺有其它的意味。
莫非一切都是巧合?
烏恩其儘管心中疑惑,但也不能再說什麼,人家也沒有半點出規矩的地方,都說了和平時一樣,沒有搞什麼特殊化,更沒有強行讓衆人接受阿古的意思,還有什麼可說的?
“不知諸位,有誰想與阿古一同參加靈蛇的選主?”大頭領問道。
衆人不由得面面相覷,以往候選人選除了大頭領指定的王子之外,其它的人也都是特別有才能的,由大頭領指派的,哪裡有自己報名的?若是這樣的話,如果沒有被選中,那豈不是還沒有開始新的王朝就得罪了新任大頭領?
烏恩其看了看衆人,不由得乾笑了兩聲,“大頭領,還是由您來指派吧。”
“這次我想改一改,”大頭領迎着衆人的目光說道:“更自由自主一些,除了阿古之外,我誰都不會指派,大家覺得誰有能力,大可以自己站出來去參加,我保證不會阻攔。”
巴圖克在一旁說道:“這事兒就和我沒有什麼關係了,反正我這金獅部也交由總部了,這份熱鬧我就更不用去湊了。”
他的話說得衆人眉心一跳,對啊……誰做了大頭領的位子,別說這個寶座,就是金獅部也會被收入囊中了,到時候的勢力豈不是大漲?
有重利在前誘惑,便有人在後面誓死相隨。
烏恩其一咬牙說道:“我看不如這樣吧,如果巴圖克大哥不願意參加,那就我們五部的頭領和阿古王子一起湊個熱鬧,如何?”
有人帶了頭,便有人有迴應,其它的人除了阿哈爾,其餘的人都互相看了看,點了點頭。
阿哈爾一笑說道:“我的年紀也不小了,大頭領說得對,這事兒是該年輕人們做一做,我們這些老的就不摻合了。”
這事說到這裡也算定了下來,衆人各懷心思喝着酒,想着後吞的靈蛇選主之事,他們以爲自己都是螳螂,目光都盯在蟬上,卻不知道,他們,亦是別人眼中的獵物。
洛九卿把這些人的反應看了個分明,做到心中有數,便帶着白墨回了帳中,剛剛坐下不久,墨白也回來了。
“主子,”墨白上前說道:“是一個男人,像是要去宴會那裡偷聽的,被屬下攔了下來。”
“是個什麼樣的男人?”洛九卿問道。
“是一個有些特別的男人,樣子與那些草原男人不太一樣,但又不像是中原男人,頭髮散着,從身手上來看也不像是草原的招式,而且此人陰險狡詐,見敵不過屬下還使用暗器。”
墨白一邊說着,一邊從袖子裡拿出兩樣東西,一樣是枚造型奇特的暗器,一樣是一縷紅棕的頭髮。
那枚暗器像是翅膀的形狀,邊緣的刺極其鋒利,那縷棕色的發水潤光滑,幽然閃亮,像極好的狐狸毛。
洛九卿看着這兩樣東西,她的腦海裡立刻浮現了一個人的名字。
赤狐部的克格爾。
這個傢伙從小並不養在草原,所以與草原的男人有許多的不同之處,而且此人陰詭難測,生性狠辣,做出這種偷聽之事也並不奇怪,而且,恐怕他來此處可並不只是爲了偷聽,想必還有其它的陰謀。
“來加防範,那些草原人的防備之法早已經被人熟知,我們的人是暗中隱藏的,對方還始料不及,這個時候一定要發揮作用纔是,對方不來便罷,若是來了……”
“是,屬下明白!”墨白和白墨立即垂首說道。
此時的克格爾正一臉陰沉的看着桌子上跳躍的燭火,他眯着細長的眼睛,手指間的髮絲柔潤水滑,閃着幽冷的光。
他的面前坐着一個身材壯碩的男人,烏髮束在髮帶裡,一身黑色的錦袍,腳上穿着黑色薄底快靴,一身中原人的打扮。
他的腰下挎着一把長劍,額頭上有一道醜陋的傷疤,微微的突起,泛着青紫之色,在這暗夜中有些駭人。
男人看着克格爾,冷然一笑說道:“怎麼,頭領大人,您這算是失敗了嗎?”
克格爾擡頭看着他,臉上慢慢綻放出如有毒的笑意,“大人,您說得哪裡話來?我克格爾什麼沒有見過?這點兒失敗我還禁得起,再說……這也不算什麼失敗,成敗還要看最後,鹿死誰手。”
“說得對,”男人站起身來說道:“頭領大人果然不一般,也難怪太子殿下會選擇與您合作。”
“你放心,”克格爾看着他,笑得越發溫柔,“我是不會讓太子殿下失望的,只要……太子殿下答應的事能夠如期做到便好。”
“這個您放心,”男人心中鄙視,臉上也露出笑意,他手中握着刀柄說道:“在下身爲太子殿下的心腹之人,殿下的行事在下歷來清楚不過,殿下言必行,行必果,從不食言。”
“如此甚好,”克格爾點了點頭,他的手指撫過被割了的發,眼神一冷,“哼,若是被我抓住今天晚上的那個男人,我定要活剮了他!”
“頭領,你今天遇到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男人?”壯碩男人疑惑道。
“我也不知道,”克格爾搖了搖頭,“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不是草原上的人,無論是穿着裝束還是身手,都與草原人不同,而且,此人的身手了得,我打出的暗器從未落過空,那人不但躲過了,而且還接住了一枚。”
“竟有這種事?”男人的眉頭一皺說道。
他心中明白得很,現在克格爾的身份還沒有暴露,也沒有人知道克格爾與太子的關係,太子的意圖很簡單,就是想着藉着拓拔大亂之機,把原來的局勢打破,扶植起一些自己的勢力,也好把拓拔牢牢的握在手中,以便將來防止其它的皇子與他對抗。
可是,現在不但出現了其它的意料之外的勢力,而且還拿走了克格爾的暗器,人的暗器是固定的,沒有一個人會經常換暗器來用,也就是說,一旦拿到了他的暗器,就很有可能在短時間之內查出他的身份來。
克格爾知道他在顧慮什麼,他冷笑道:“你放心,這暗器在草原上我第一次使用,還沒有人見過,要是想從暗器猜測出我的身份,恐怕是做不到的。”
男人心中雖然懊惱,但此時再多說什麼也是無意,他只好點了點頭,“頭領說得是,眼下我們要做的就是打探出今天在宴會之上他們說了些什麼,我們也好做個應對。”
克格爾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今天出發之前他可是誇下了海口的,萬萬沒有想到,在半路上遇到了那個神秘之人,害得他在此時丟盡了臉面。
男人也沒有露出嘲笑之意,他正欲開口,門外忽然想起幾聲擊掌之聲,他的神色微涼,沉聲說道:“進來。”
帳簾一挑,一個普通的男人走了進來,垂首施禮道:“見過大人。”
克格爾微眯了眼睛,側首看了看男人。
男人一笑,看出克格爾的疑惑,卻沒有解釋,只是對來人說道:“如何?”
來人說道:“回大人的話,宴會上大頭領說要退位,靈蛇選主定在後天,先祭拜了長生天之後,再進行選主之事。”
“什麼?”克格爾眼睛霍然一睜,他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前一步,緊緊盯住來人說道:“你再說一次!”
那人看了看男人,又一次說道:“大頭領宣佈退位,後天進行靈蛇之選。”
“退位?”克格爾很快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立即問道:“候選人呢?都有誰?”
“大頭領的意思是阿古王子,有一個頭領,好像是藍狸部的,他提議說六個首領一同參加,有兩個頭領拒絕了,其餘的都會參加。”來人詳細說道。
克格爾的目光閃爍,狹長的眸子中冷銳如刀光劍影,他沉默了片刻,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語氣森冷如刀,“我決定,就在靈蛇選主之時動手!那個時候他們肯定都在,就趁着那個時機,把他們一網打盡!這就是長生天給我的一次絕佳的機會吧。”
“不知首領有何妙計?”男人問道。
“我會好好制定一個計劃,到時候裡應外合,把他們統統消滅在那裡!至於長生天的廟宇,之後再重修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