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重光記憶中,還從未見過這樣出色的女子。
無論是相貌、姿態還是大家閨秀身上特有的氣質,都是一等一的,他情不自禁的站了起來,軒轅耀辰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對他說道:“吳大人,請坐。”
宛兒一腳踏上亭子的臺階,聽到軒轅耀辰嘴裡的那一句“吳大人”,她的呼吸一滯。
她放慢了腳步,似乎每一步踏出都無比艱難,渾身都泛起涼意。
軒轅耀辰見她到了,便微笑道:“宛兒,這位是京兆司的吳重光吳大人,今天下了朝與本王一同去辦了一些事情,路過王府,特請他來一坐。”
吳重光點了點頭,“宛兒姑娘,幸會。”
宛兒勉強露出一絲笑意,她施了個禮道:“宛兒見過王爺,見過吳大人。”
“宛兒,你陪吳大人坐一坐,替本王招待一番,管家那裡還有事,本王先去處理一下。”軒轅耀辰起了身,也不等宛兒回答,只對吳重光說道:“吳大人,失陪。”
“請,王爺請便。”吳重光回答道。
宛兒看着他匆匆離去的腳步,如墜冰窟。
此時的洛九卿正在自己的院中喝茶,她的面前站着一個人,那人垂首站立,一身小廝的打扮,他現在是廣匯錢莊的打掃小廝。
“那個鄭老闆,聽起來像是個完人,”洛九卿抿了一口茶說道:“他不喝酒,不賭博,也不近女色。”
“……是,”小廝低聲說道:“這兩天通過屬下的觀察暫時是這樣的。”
“嗯,你先下去吧。繼續監視,若是有其它的,我會另行安排。”洛九卿說道。
“是。”
那人退了出去,白墨上前說道:“主子,要不要再加派兩個人進去?”
“當然,”洛九卿點了點頭,她本來並不想打草驚蛇,可是這兩天收集到的信息,無一不在說明這個廣匯錢莊可能很有問題,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如此完美。
可是,越是這樣完美,才越讓人不安。
洛九卿微微側着,看向白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白墨一怔,隨後露出一絲苦笑,有些無奈的說道:“主子有什麼吩咐,但講無妨。”
洛九卿輕輕一笑,“那好吧,你明白的。”
白墨點了點頭,轉身向外走去。
廣匯錢莊裡人來人往,這裡的生意的確不錯,就算是平民百姓,哪怕是散碎的銀兩存進存出,夥計們也是笑臉相對,單憑這一點,就讓他們的口碑十分的不錯。
據說,在錢莊裡上工,待遇是相當的不錯,一般地方的傭工只求能夠吃飽飯,但是在這裡不但能夠吃得飽,還能吃得好,最重要的是,只要你出色,還有不少的工錢拿。
這陣子錢莊說是要擴大經營,再開一處分店,所以有幾個掌櫃的都被派出去招工,一時之間人力市場上多了許多人,一半是奔着廣匯錢莊來的。
今天的主事掌櫃姓劉,長得圓頭大耳,他打量着排成隊的十來號人,問道:“有識字的嗎?”
這個問題一出,還剩下六個人。
劉掌櫃又問那六個,“會點拳腳功夫嗎?”
這樣一問,又剩下兩個,劉掌櫃看了看這兩個人,問道:“哪兒的人啊?”
“回掌櫃的話,小的是本地人。”
另一個說道:“回掌櫃的,小的錦州人。”
“錦州?”劉掌櫃點了點頭,“好吧,就你了。”
劉掌櫃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掌櫃的,小的名字叫小白,因爲是個孤兒,姓什麼不知道了,反正都這麼叫我。”小白回答道。
“嗯,”劉掌櫃的應了一聲,帶着小白向前走去,等了一會兒又突然問道:“你是個孤兒,又怎麼會認字?”
小白心頭微驚,但表面上依舊面不改色,淡淡的一笑說道:“掌櫃的有所不知,我們村裡有一個私塾先生,是個光棍,看小的可憐,就收養了小的,等他百年之後,小的爲他披麻戴孝入了土,就出來自謀生路了。”
高掌櫃的聽了,不由得挑了挑眉,說道:“你小子還挺講良心,好好幹,東家也虧待不了你。”
“多謝掌櫃的,多謝東家。”小白立即說道。
小白入了職,因爲識字,又會幾下拳腳,所以比其它的小夥計起點要高一些,儘管如此,也只是在第二層院子裡打雜。
劉掌櫃的告訴他,其它的剛入職的小夥計都在前堂,根本沒有資格往院子裡走,小白算是走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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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千恩萬謝,做事也勤勤懇懇,爲人又機靈,手腳也麻利,還十分有眼力勁兒,不管是不是他的活,只要能幹,他就去,沒有偷過一分懶。
就在小白乾活的同時,有幾雙眼睛正在暗中盯着他,其中一人說道:“剛來的這個小子,怎麼樣?”
有人應道:“您放心,這小子從錦州來的,不是本地人,無依無靠,在錦州也是一個人,不會有什麼麻煩的。”
“嗯,”那人淡淡應了一聲,“繼續觀察幾天,或許以後會有大用處。”
“是。”
自從小白入職那一天起,墨白每天都會換裝到廣匯錢莊的後門處不遠轉一轉,那裡有一個垃圾小房,裡面有附近住戶倒的垃圾,自然也就在廣匯錢莊的。
小白在第二層院子中打雜,是新人也是最下等的人,這些活計自然由他來做,雖然每天出門的時候都會有人仔細檢查,但是,依舊沒有檢查到那塊混在垃圾木桶上的木片。
連接十幾天的功夫,墨白都會把一片木片帶回洛府,把另一片木片放在那裡供小白調換使用。
今天是第十六天。
洛九卿看着墨白把那片木片清洗乾淨,用一種特殊配製的藥水輕輕一抹,上面便顯現出一行字跡。
洛九卿看着這行字跡,眉心微微一跳,嘴邊泛起淡淡的冷意。
原來如此。
次日清晨,京兆司的吳重光府門前紅綢高掛,大紅的喜字貼在門上,門前迎來送往,人人臉上都帶着喜氣。
今天是吳重光娶妻的日子,據說嬌妻生得美豔,嫁妝也相當的豐厚,據說還是安王軒轅耀辰給保的媒,這樁美姻緣讓不少的人津津樂道。
人人都說吳重光是雙喜臨門,重新回了京兆司任了主職,又娶得了美嬌娘,難怪他最近看起來總是笑眯眯的。
迎親的隊伍繞了很長的一段路,半個京城都知道了,吳重光本來不想這樣鋪張,但是安王殿下說了,這是喜事,該樂呵就得樂呵。
吳重光也着實高興,便答應了。
隊伍路過廣匯錢莊的時候,兩旁圍觀的人很多,衆人你推我擠,有一位書生模樣的人哎喲一聲就摔倒在地。
正摔在了廣匯錢莊的門口。
門前的夥計急忙過去扶了一把,書生吡牙咧嘴的起了身,一張嘴還是外地的口音,“多謝多謝。”
小夥計見此人大約三十多歲的年紀,留着八字鬍,一雙眼睛烏黑髮亮,臉上笑意淺淺,一副斯文的模樣,便說道:“你怎麼樣?要不要進來坐坐?”
書生一臉的感激,正欲點頭,又有些擔憂的說道:“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沒事的,”小夥計一笑,“我們掌櫃的人很好,不妨事的。”
他這樣一說,旁邊立即有百姓說道:“是的,廣匯錢莊的人都很好的,你若是摔得厲害,進去坐坐也行啊。”
劉掌櫃的聽到動靜走出來一瞧,微笑說道:“這位先生,如果不嫌棄,裡面坐吧。”
“不敢,不敢。”書生說着,由小夥計扶着進了錢莊。
劉掌櫃的看了看那書生,關切的問道:“看先生的樣子,好像摔得挺重?夥計,快去請個大夫來瞧瞧。”
“不,不用了。”書生急忙攔住,劉掌櫃的一樂,“先生可是擔心診金?不用擔心,小店可以付上。”
他這樣一說,四周的百姓又都讚不絕口。
豈料書生擺了擺手說道:“多謝掌櫃的好意,其實不是因爲診金的事,而是在下本身就是一個大夫。”
“噢?”劉掌櫃的一怔,“看先生的模樣,還以爲是個書生,不想……”
“在下的確是個讀書人,只不過家父是坐堂先生,自幼受他的影響,後來因爲一段機緣,得遇白溫竹白神仙,得以指點過一段時間,故而……還是略懂一些醫術的。”書生說道。
“果真?”劉掌櫃的一聽這話,不由心中驚訝,“先生竟然師承白溫竹神醫?”
書生謙虛的擺了擺手,“不算師承,不算師隨,只是承蒙不棄,指點過三年兩載。”
這算是客氣話了,誰閒得沒事兒會指點一個人三年兩載之久?
劉掌櫃的目光一閃,拱手說道:“沒有想到先生竟然是如此奇才,真是失敬失敬。”
“不敢,不敢。”書生說着,伸出手“啪啪啪”在自己的腿上點了幾個大穴,又從懷裡掏出一包銀針,他的銀針極細極長,粗度只有一般銀針的二分之一,長度卻比一般的要長出三分之一。
劉掌櫃的目光緊緊盯住他,只見書生的手指翻飛,轉眼間幾根銀針刺入了腿部,光芒閃閃,在他的指尖如同被撥動的弦。
時間不大,他便又收了針,起身來回走了走,跳了跳,什麼事都沒有了。
書生拱了拱手,笑着說道:“多謝掌櫃的好意收留,現在在下沒有事了,這就告辭了,多謝多謝。”
“先生,不知先生要去往何處啊?”劉掌櫃的上前問道。
“這……”書生猶豫了一下,嘆了一口氣說道:“天下之大總有在下的容身之處,實不相瞞,在下前來京城也是投親的,結果……親人已經故去,其它的人也不知去向,在下還沒有着落,初到京城實在不知去往何處,想着在客棧中屋間小屋,先住下再說吧。”
“原來如此,”劉掌櫃的點了點頭,他沉吟了一下,轉身在櫃檯上拿了紙筆寫下了一張字條,“先生,這字條您拿着,這是柳子巷劉家客棧的地址,那裡的掌櫃的和我是表親,你拿着字條去,他一見定會好生招待,還會給你最低的價格。”
“如此,多謝多謝了。”書生微笑着,把紙條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