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容華對軒轅帝說道:“皇上,天色這般時候了,皇后娘娘還派人出來,一定是有事情,現在可好,不但被臣妾給耽誤了,還把人給嚇到了,這可怎麼辦?”
軒轅帝淡淡的一笑,安慰道:“你放心,皇后寬和,她……定當不會怪罪的。”
軒轅帝說這個話的時候,腦海裡想着慧錦皇后的表情和做下的那些惡毒的事,便有些心虛。
“這終歸是臣妾不是,”純容華說道,她轉頭對禁軍侍衛道:“你把那三個太監叫到這裡來。”
“……是。”
純容華從小几上拿下一盒點心,對軒轅帝甜甜一笑說道:“皇上,您看,這是您送給臣妾的點心,臣妾還沒有打開呢,送給皇后娘娘可好?”
“你可想好了,”軒轅帝看着她說道:“這可是你最愛吃的,送了皇后你想吃的時候可就沒有了。”
“那臣妾也高興。”純容華正說着,禁軍侍衛把那三個太監帶了過來,三個人低着頭,看不清容貌。
三個到了跟前行了禮,純容華淺淺的一笑,“嚇着你們三個了吧?你們也是,既然是皇后娘娘派你們出來做事,跑什麼呢?這盒東西,你們給皇后娘娘帶過去,就說我明天再去請安。”
“是。”最左邊的那個太監上前一步,伸出手來正準備接,忽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哎喲”了一聲,身子一歪,站立不穩險些摔倒在地。
此人一倒,中間的那人自然就要補上,可那人猶豫了一下,似乎不想上前的模樣,最右邊的那個怔了下隨後上前,這麼一來,倒顯得中間那個人的猶豫更爲突兀。
這個突兀的感覺,讓軒轅帝都感覺到了。
軒轅帝眯了眯眼睛,擡手一指中間的那個太監,“那個奴才,你,擡起頭來。”
夜色深深,慧錦皇后剛剛睡下不久,宮中的地龍燒得極暖,她得知太子平安歸來,肯定是有好消息,多日來的陰鬱心情總算是舒解了一些,所以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
可惜,沒有睡着多久,就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慧錦皇后被驚醒,如同做了惡夢一般,一顆心在腔子裡咚咚的跳個不停。
她看着奔來的人,皺眉說道:“慌什麼?不知道本宮睡了嗎?”
宮女撲嗵一下跪倒,臉色蒼白着說道:“娘娘!不發了!”
慧錦皇后看着宮女的臉,看着那雙驚慌的眼神,她的心不由得一沉,手指扒着牀沿,沉聲問道:“發生了何事?”
宮女說道:“太子殿下……在回東宮的途中,被皇上發現了!現在已經被去了遠華宮。”
“你說什麼?”慧錦皇后險些從牀上栽下來,“遠華宮?”
“正是……”宮女急忙扶住了她,“娘娘,您快想個法子救救太子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慧錦皇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問道。
時間回到前一刻。
中間的那個太監沒有擡頭,軒轅帝立時有些不悅,聲音一沉說道:“嗯?那個奴才,你的耳朵聾了嗎?”
“皇上恕罪,他……他……”另外兩個太監嚇得臉色發白,急忙跪了下去。
這樣一來,軒轅帝越發感覺到事情不對,他的聲音添了三分厲色,“朕說,擡起頭來。”
中間那人萬般無奈,只好把頭擡了起來。
清冷的月光落在他的眉眼間,他的臉清晰的顯現在軒轅帝的面前,在一旁的純容華捂住嘴抽了一口氣。
太子,軒轅兆郢。
軒轅兆郢今天真是夠倒黴,他本來想抄近路回東宮,沒有想到軒轅帝竟然也走了這條路去賞梅,在這裡碰了一個正着,左躲右躲還是沒有躲過去。
他心中暗恨,此時卻是無法,只好跪了下去,“父皇,兒臣只是掛念母后,母后病重,兒臣想着去探望,還請父皇原諒。”
“原諒?”軒轅帝氣得渾身發抖,臉色發白,“你還敢對朕說原諒?”
“皇上,”純容華低聲在一旁勸慰道:“您就寬恕太子殿下吧,念在他是思母心切的份兒上,他也是怕您生氣,所以才偷偷去不敢對您說,這樣的時辰急着去見皇后娘娘,許是有什麼重要的事,也是萬不得己……”
她這樣一說,軒轅帝反而在心中想,對啊,這個時辰,這樣冷的天氣,真的只是因爲思母心切而必須去,難道不是因爲點別的?
他自動腦補,也指不定補出什麼來,這纔是最可怕的。
軒轅兆郢心中怒火翻涌,偏偏又無可奈何,他越發覺得自己真是小瞧了這個純容華,本以爲不過就是一個宮婦沒有什麼大不了,定不會成了什麼氣候,現在看來……
“哼,不得己?能什麼不得己?”軒轅帝冷笑道:“若是真的想探望你母后,好好的跟朕說,難道朕會阻止你們母子團聚嗎?在你們的眼中,朕就是如此冷漠無情的人嗎?”
“兒臣不敢,”軒轅兆郢急忙說道:“兒臣斷不敢有此想。”
“你不敢!”軒轅帝怒道:“那你爲何此時要去見你的母后?當真是思母心切嗎?”
軒轅兆郢真是有嘴說不出,他當然不願意承認自己根本不是去見皇后,不過是才從外面回來罷了。
“皇上,這天寒地凍的,太子殿下的身子一向不好,可別再凍病了他,到時候皇后娘娘又該擔心了。還是先請太子殿下回去,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吧。”
“回宮?回什麼宮?”軒轅帝的怒氣未消,“不把這事兒說清楚,休想回宮!”
“可是……”純容華猶豫了一下說道:“總在這裡凍着也不是回事,不如就近找個宮進去再聊,臣妾的手腳都涼了……”
她這樣一說,軒轅帝的神色就緩和了許多,他總捨不得讓純容華也陪着受凍。
軒轅兆郢心中有些疑惑,不知道這個女人又在搞什麼鬼,反正不會是什麼好事。
“來人!”軒轅帝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把太子送入遠華宮!沒有朕的旨意,不得出宮半步!”
軒轅兆郢霍然擡頭,幾乎要以爲自己是聽錯了。
遠離宮!
那裡可是相當於冷宮!平時少有人去,住的都是一些上了年紀又沒有去處沒有出宮的宮女太監,還有一些前朝的太妃太嬪之類,因爲沒有子嗣又沒有了先帝,軒轅帝又是一個薄情之人,也懶得再供着她們,便把她們扔到這裡,隨意派人送些吃的,不管她們的死活。
軒轅兆郢簡直無法相信,軒轅帝竟然把自己送到這種地方!
慧錦皇后也無法相信,她瞪大了眼睛,“你胡說什麼?那是什麼地方?那是什麼鬼地方!皇上怎麼會把太子關到那種地方?”
“娘娘……娘娘!”宮女帶着哭腔說道:“奴婢真的沒有亂說,這是千真萬確的,您彆着急,許是……那裡距離遠華宮最近,許是皇上氣得暈了頭,明天一早就好了。”
“不可能!”慧錦皇后從牀上跳了下來,光着腳在殿中走來走去,“那是什麼地方?皇后再怎麼樣,也不能把太子扔到那種地方啊!”
“娘娘,娘娘,您要當心身子啊,您現在是太子爺的指望啊,如果您病倒了,誰去救他呢?”宮女急忙喊道。
“對,對,你說得對,”慧錦皇后點了點頭,快速的在殿中走來走去,殿中燭影搖晃,她的影子窗紙上飄蕩,像是失了根的浮萍。
半晌,她總算是站定,對宮女說道:“替本宮更衣!”
“皇后娘娘,您要去哪兒?”宮女在一旁問道。
“本宮要去見皇上,還能去哪兒?”慧錦皇后瞪大了眼睛,一臉的怒意,眼白上泛起血絲,顯得十分駭人。
宮女後退了一步,苦苦勸道:“皇后娘娘,您現在還在禁足呢,沒有皇上的旨意不能隨意出門,何況……現在皇上一定因爲太子殿下隨意出宮的事情在氣頭上,您要是再這樣前去,豈不是火上澆油嗎?”
其實宮女說得很對,慧錦皇后心中也明白,可是……她不能不去,太子是她全部的希望,是她此生努力的目標,是她後半輩子的指望,她要如何放任不管?
她做不到。
慧錦皇后在殿中像是無頭的蒼蠅一般,她卻不知道,此時後窗處,有兩個人靜靜的看着她,如同看着跳樑小醜一般。
洛九卿和白墨。
洛九卿面色平靜無波,她倒覺得此時的慧錦皇后有些可憐,到了這種地步,居然還如此任性而爲,她應該明白,若是此時前去,根本於事無補,甚至還會有反作用,說不定純容華此時就是在等着她去找軒轅帝,到時候再在軒轅帝的耳邊說上幾句,慧錦皇后的地位可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不得不說,純容華這一招連消帶打果然是厲害。
洛九卿其實早就猜到,軒轅兆郢偷偷溜出東宮,別人可能不知道,這位純容華一定會知道,既然知道了就不會坐視不理,一定要好好的利用才符合情理。
果然不其然。
洛九卿不禁在心中讚歎,軒轅耀辰培養的草籽,當真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她正想着,下面的慧錦皇后已經出了殿門,她的身側跟着幾個宮女,都垂着頭,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慧錦皇后腳步很快,身上的披風上的大毛領在風中翻飛,毛尖兒輕輕掃着好的臉,有種簌簌的癢。
現在她卻無暇顧及,她現在要做的就是趕快趕到軒轅帝的面前,好讓他下令讓太子走出遠華宮,哪怕是罰他,也總要回到東宮去罰啊……
或是把他關在遠華宮,傳出去以後可怎麼辦?慧錦皇后想想就覺得無法容忍。
她的腳步很快,幾次都差一點摔倒,腳上還穿闃軟底的繡鞋,現在一走這宮道上的石磚地面,覺得滲骨的涼,腳很快就麻了。
一想到此時的太子正在遠華中受苦,她就心賽油煎,恨不能一下子衝到遠華宮。
天上的星辰點了點,似一雙雙眼睛,俯瞰着人間。
慧錦皇后忽然停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