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卿在後窗處看得真切,那是一枚小小的藥丸,玉秋拿了它在手中,又走到外室,從桌下的酒罈中倒了一壺酒,隨後,把藥丸扔到了酒中,蓋好蓋子輕輕晃了晃。
酒壺是上好的骨瓷,光滑瑩潤,反射出微微的光,落在玉秋的臉上,照見她的一絲笑意,幾分陰詭幾分奸詐。
她倒好了酒,轉身出了房間,不知道又去鼓搗什麼。
洛九卿從後窗輕輕躍進屋子裡,來到酒壺前,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她幾乎立即就聞出,那是一種催情的藥物。
原來如此。
洛九卿輕蔑的笑了笑,這點兒東西,對於她來說,未免太小兒科了。
她拿出一粒藥來,一樣扔了進去,隨後又從後窗閃了出去。
玉秋一會兒又回來了,手中端着一個托盤,裡面備着幾樣點心,她把酒壺端上,一路向外走,剛一出院子,又碰到之前從溫泉旁離開的丫環,“快去廚房準備吧,姨娘的客人稍後就來了。”
“是。”丫環點了點頭,轉身向着廚房的方向走去。
洛九卿在暗中看着,正想跟上玉秋,忽然覺得那個丫環在玉秋離去的一瞬間眼神有些不太對,她心思一轉,決定跟上那個丫環。
丫環慢慢的走,一邊走一邊回頭,直到發現身後沒有人,這才提了裙襬,快速的奔跑起來。
洛九卿看着她跑的方向,像是朝着莊園外的,果然,看到她走到後門處,四下裡看了看,拉開了門,走到門外的那株樹下,往樹下放了些什麼,隨後她又原路返回,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洛九卿微微挑眉,走到那株樹下,發現那裡有一個樹洞,洞裡放着的一張字條,字條上寫着一個時辰,她轉念一想,就明白這個時辰代表的意思。
這個袁府,很熱鬧啊……
她沒有再回去,而是繞到了前面去,走上臺階,輕輕叩響了大門。
一個家丁打開門,探出頭來看了看,問道:“你找誰?”
洛九卿說道:“勞煩小哥通稟一聲,就說在下姓水,前來求見主人。”
家丁打量了洛九卿半晌,點頭說道:“你先進來,到門房兒這是等一會兒。”
洛九卿邁步進去,家丁又左右看了看,“哐”一聲關上了門。
她在門房裡等着,家丁快步進去通報,片刻的功夫,又跑了過來,滿臉是笑的說道:“公子,您久等了,您裡面請,順着那條路一直走,月亮門那裡有人候着。”
洛九卿點了點頭,向着他指的那條路往裡走,剛纔已經在探查過,現在並不陌生,走到月亮門那裡,果然看到有人等在那裡,她認出正是之前在溫泉邊伺候着的一個丫環,但不是那個在後門處放紙條的那一個。
“公子,請您隨奴婢來吧。”丫環施了個禮道。
“有勞姑娘。”洛九卿跟着丫環走,一邊走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不知道姑娘如何稱呼?”
“奴婢銀夏。”
“銀夏,好名字,”洛九卿讚道。
丫環的臉微微紅了紅,引着她穿過迴廊,穿過月亮門,在一個院門前停住,她施了個禮道:“公子請在這裡稍後片刻,奴婢進去回一聲。”
“好,有勞。”
洛九卿認出這就是三姨娘泡溫泉的那個院子,心中不由得暗自冷笑,她不會是想着在這裡招待自己吧?若真是這樣的話,那她未免太不知羞恥了,私下見外男已經是妥,還挑這麼一個地方,她究竟想幹什麼?
正在思索間,銀夏從院門走了出來,和她一起的,還有玉秋。
銀夏出來之後也沒有多做停留,轉身快步離去,玉秋走到洛九卿的面前,眼風微微一飛,嘴角邊閃飛快的閃過一絲笑意,“公子,我們姨娘說了,您可比約好的時間來早了。”
洛九卿拱了拱手說道:“是,在下心急,因爲道路不熟,又怕來得遲了,誤會佳期,所以就出門早了些,不想這個地方還是挺好找的,所以就早了,不知……現在方不方便?”
玉秋微微一笑,“方便,我們姨娘剛剛收拾妥當,公子,請隨我來吧。”
洛九卿點點頭,隨着玉秋走了進去。
院中依舊熱氣升騰,她微微眯了眼睛,玉秋在前面說道:“公子小心些,看清腳下。”
“好,多謝。”洛九卿垂首看着前面的路,耳朵卻注意着四周的動靜。
三姨娘剛從池中出來不久,地上還有淋漓的水漬,一路進了屋中,玉秋把洛九卿帶入屋中,房間裡燒着地龍,溫暖如春,身上的斗篷便穿不住了,玉秋說道:“公子,不妨把斗篷交給奴婢。”
洛九卿沒有猶豫,把身上的斗篷解下來交給她,她的手指靈巧,一接一包再一抖的功夫,把斗篷大致摸了一遍,確認沒有什麼東西。
洛九卿不動聲色的看着,玉秋把斗篷掛好,說道:“公子,請稍等,我們姨娘正在更衣,稍後就來。”
她說罷,轉身繞過屏風走進內室,屋子裡香氣淡淡,角落裡放着一個銅鶴造型的香爐,洛九卿仔細的聞了聞,分辯了一下,香中並沒有什麼毒,只是一般的甜香。
內室腳步聲一響,屏風上有人影一晃,洛九卿轉過頭,只見女子曼妙的身影映在屏風上,厚過薄薄的紗,若隱若現,惹人心中遐想,那女子腳步輕盈,如踏在風間浪端,繞過了屏風,一股淡淡的香氣夾雜着水汽的溼潤襲來,三姨娘略施粉黛,烏髮散着未束,剛剛用布絞過,還有潮氣沒有乾透。
她身上穿着水紅色的衣裙,隨着腳步移動,衣裙衣襬輕輕拂動,像是一朵在風中晃動的風信花,幾分柔美幾分風情。
洛九卿垂下眼睛,不去擡頭看她,三姨娘走到她面前停下,擺了擺手,玉秋轉身退了出去,順手關上了房門。
三姨娘輕聲說道:“水公子,你爲何不擡頭看着我?”
洛九卿低聲說道:“在下……不敢。”
“你有什麼不敢?”三姨娘又往前一步,領口的扣子少繫了一個,細嫩的脖頸還泛着薄薄的紅,想必是因爲方纔泡溫泉的緣故。
洛九卿微微一退,拱了拱手說道:“在下此次前來,是想多謝夫人的好意,在下回去想了想,覺得……還是和兄長一起做生意的好,等過完了年,我們就回去了,不知道夫人還帶不帶東西?”
三姨娘詫異道:“爲何又改變主意了?”
洛九卿淺淺笑了笑,“在下怎麼說也是堂堂男子,夫人是好意,在下心中明白,可是,在下思來想去,不敢承夫人如此大的恩情。在下……無功不受祿,何德何能。”
三姨娘輕笑了一聲,笑聲甜美如鶯轉,她上前一步,擡手搭在洛九卿的肩膀上,輕聲說道:“瞧你說的,怪嚴重的,不過就是幾百兩銀子,本夫人還不在意,如果能夠助你脫離苦海,豈不是最大的用處?總好過在本夫人身邊沒有地方施展的好。”
洛九卿不動聲色的往後一退,躲開了她的手,“在下實不敢受。”
“你方纔說……無功不受祿?”三姨娘柔聲說道。
洛九卿點了點頭。
“本夫人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讓你爲本夫人做件事,然後,這些銀子就算是對你的酬謝,你覺得如何?”三姨娘問道。
洛九卿心中暗罵,臉上卻絲毫不露,“不知,夫人所指何事?”
“不急,時候還早,慢慢再說嘛。”三姨娘想去拉她的手,她漫不經心的擡起,三姨娘一拉拉了個空,順勢抓住了她的袖子。
“過來,陪本夫人喝一杯酒。”三姨娘擡手,慢慢的倒了杯酒。
酒香四溢,香味濃郁,洛九卿說道:“好酒。”
“這是雪裡斛,”三姨娘笑意淺淺,映着酒波微蕩,十分醉人,“千金難買的。公子嚐嚐。”
“如此貴重?在下……”洛九卿有些猶豫,三姨娘把酒杯遞到她的手中,“再貴重也是要讓喝的,喝進肚子裡纔不枉它這樣貴重。”
洛九卿點頭稱是,把酒一飲而盡。
三姨娘一見,眼睛都微微亮起來,她圍着洛九卿慢慢轉了一圈,微笑着說道:“公子,你看,我美不美?”
洛九卿微吸了一口氣,直到把心口的那股噁心壓下去了才說道:“美,夫人自然是極美的。”
“那,如果本夫人說,讓你留下來陪本夫人幾天,那些銀子就歸你,這樣一來,你就不算無功受祿了,如何?”
洛九卿深吸了一口氣,勉強笑道:“夫人,這是何意?在下……雖未娶親,可夫人已然是有夫之婦,在下如何敢?”
“有什麼不敢?”三姨娘過來伸手要搭她的肩膀,“本夫人都不怕,你堂堂男人,怕什麼?”
洛九卿往後一退,她搭了一個空,三姨娘的手一僵,隨後極慢的一笑,正欲開口,忽然聽到門外有腳步聲傳來,玉秋在門外急切的說道:“姨娘,不好了,夫人來了。”
三姨娘的目光一銳,“現在?”
“是,已經到了門外了。姨娘,怎麼辦?”玉秋在門外說道。
“急什麼,”三姨娘說道:“你先擋一擋,就說我在小睡,一會兒再見她。”
“……是。”
洛九卿在一旁看着,覺得這個三姨娘還真是個人物,事到臨頭也不急不慌,三姨娘回頭看着她,“公子,現在我遇到一點麻煩,恐怕你要委屈一下了。”
“夫人何意?”洛九卿問道。
三姨娘指了指那邊的牀,“跟我來。”
“夫人不可,”洛九卿叫道。
“你放心,現在本夫人沒有那個興致。”三姨娘說罷,拉着她的袖子往前走,洛九卿假意掙扎,卻並不掙脫,一直隨她走到牀邊。
三姨娘伸手在牀邊的花紋上一摸,按到其中的一塊,“啪”的一聲響,牀板翻起,露出一個槽來。
“進去。”三姨娘吩咐道。
洛九卿沒有多說什麼,擡腿邁了進去。
三姨娘看着她輕笑,“你放心,一會兒就好。”
機關放了下來,牀又恢復了原樣,洛九卿在牀下,透過花紋的縫隙可以清楚的看到外面的情景。
三姨娘整理了一個衣衫,剛往外走了兩步,房門被人從外面大力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