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越國詔?天命無常 (5)
翕回身,從桌上取過兩份書簡:"將軍看一看罷,呂贏之生死,由你而決定。"
趙無恤見是百官聯名起書,洋洋灑灑呂贏所犯之罪,三年中一切荒唐,如今寫滿長卷,光是陳說,就已觸目驚心。
趙無恤看得手指冰冷,呂贏是個罪大惡極的人啊!依他荼毒國家之罪過,縱使是軟禁也已經是恩典了。
翕在趙無恤面前,狠狠地摜下那份請願的書簡,"這是明日在朝堂上,大司寇要呈交的諫書,兄弟情深,骨肉至親?呂牧已經是一國之君,你猜他如何對待呂贏?"翕那冷冰冰的言語,刺透趙無恤的心。
"殺呂牧,扶呂贏,趙無恤你有什麼好猶豫的,如今兵權皆在你手,你的人望亦高,爲什麼不真正拿取你的權柄呢?到時候,這行越和這呂贏,都是你的了。也不用如現在這樣擔憂,不是嗎?"
趙無恤咬牙道:"你便是希望行越動亂不要停歇,是也不是?你這妖孽,心腸太毒辣。
翕一笑,他眼望虛空,問道:"他說我心腸毒辣?呂贏,他要害死你,卻還口口聲聲關懷你……你相信他嗎?"
呂贏突然神色黯然,手扶額頭道:"不要……不要再出來……你這怪物!"再擡頭時候,呂贏迷茫地望着趙無恤:"到底……到底怎麼辦纔好,將軍……我擋不住他……"
趙無恤緊握拳頭。他一生無心仕途功利,更怎論這謀朝之事,可是面前羸弱的呂贏,他惟獨舍不下,如果他真的出了危險,自己難道就不會真的做出什麼謀逆之行麼?他害怕的是自己……他良久不言,突然道:"既然你聽見。我就不再多說了,公子不要怨我,我答應過你周全你xing命,可謀逆之事,趙無恤不做。"
呂贏急道:"誰讓你做了!不要聽這妖怪的話,他一心就想着復仇的事情、……他的話你一句都不可相信,不然……"他的聲音低落下去,"會被鼓惑……"
他想到自己,又何嘗不是已經動搖了信心,去懷疑自己的兄弟呢?
長夜漫漫,一個黑影走進殿內,身上緇衣隱沒在黑暗裡,呂牧在帷幔前停步,他身後沒有扈從,階前無燈火,他只能看見帷幔中榻上那人的剪影。那人身影消瘦,厚重衣服蓋着單薄的肩膀,如一叢淡色竹影,冷清得叫人憐惜。
"事情到頭了,是麼?"呂牧站在暗影中,月影照不到他的身。
帷幕裡的人並不說話。只是微微動彈,搖了搖頭。
"怎麼,你……"呂牧樸訥的臉上,透出一種yin森的氣息來。那是一種溫順的獸被逼迫的時候,絕望的神色。他退開一步,垂下頭,"你還想怎麼樣?"
帷幔裡的人,幽深抑鬱地嘆息,卻不是如呂牧那樣苦澀,而是透出了決然。
"沒完,只要他還在,這事就沒有完……"
呂牧已經聽過許多次,可那猶如遊絲的聲音讓他心驚,他失卻冷靜,表情痛苦。
"你……你還要逼我到什麼地步?"他踉蹌後退。
"我沒有逼過你。"聲調冷漠,對這人來說,也許所有事情都理所當然。
"是的……你沒有!是我自己要這樣的!"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聲音在顫抖。
兩人再不言語,片刻,帷幔輕動,蒼白修長的手托起一隻玉瓶,遞在他面前:"其實並沒有多麼困難。事情完結了,你也不用再這樣痛苦……牧。"
呂牧他不敢接過。
"我只想要他活下去。"
呂牧的手,終於伸出。
貪慾和邪念,開始到底是爲了什麼,他其實已經不在乎,而他需要的只是一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