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許久,小院中的燈火,終於熄滅了。
羅維極力壓抑着想要現身的衝動,身形一閃,悄然離去。
他臉上恢復了平靜,內心卻暗暗發狠。
誰要讓我身敗名裂,我也必定讓他……不得好死!
左眼中冰冷光芒一閃而過,他一揮衣袖,身形在夜風中迅捷如幻影。
“殿下。”
姬子修有些焦急地說道:“那羅維一直不見蹤跡,羅家也未被問罪。這樣拖下去,此事很可能不了了之。”
二皇子一系官員會力保羅維,本是他與右相一早就料到的,也斷定皇帝不會因此對羅家有什麼寬恕之舉。
但他們未曾料到的,卻是秦副院長的站出。
他足以代表定南書院的態度,因此一向不參世事。而此番不知爲何,竟然爲了一個學生,公開宣佈了立場。
而皇帝,一向尊敬定南書院!
計劃被打亂,羅家得以保全,只是敗壞了名聲,並未達到預想中的效果。如今,只能加緊緝捕羅維,儘快定罪。羅家沒了繼承人,自然會衰敗下去。
然而,羅維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失去了所有蹤跡。
“活生生一個人,怎會不見蹤跡?”
公主輕聲問道。
“下官不知。”姬子修後背冒汗。
公主若有所思,陷入沉默。
姬子修等待半晌,見公主不再說話,便低聲告退。
公主回到自己房中,打開桌屜,從中拿出一本薄薄的書,其中夾着一張小紙條。
紙條平整,保存得極好,上面有些潦草卻意氣瀟灑的筆跡寫着:“我要走了,書還你,有緣再見。”
公主眼神微動,手指拂過字跡,美麗的面容上,現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看來,我們很快就會再見了。只是不知這次,你還會變什麼戲法?”
羅維易容成牧仲模樣,坐在房中,逐條翻看月神殿中收集上來的情報。
一條條零碎的情報,在他腦海中如漁網般慢慢編織起來,逐漸成形。
當日,朝堂之上的情形,也逐漸被還原出來。
“姬子修,盛雨。”
羅維自言自語道,一股寒氣猛地散發出來,桌上水杯搖晃一下,水面上竟開始結起薄薄一層冰。
姬右相,朝堂上盤根虯結數十年,鼎鼎大名的一頭老狐狸。姬子修又是大理寺少卿,姬氏背後的勢力關係,只怕理上三天三夜也理不清楚。
這時向姬氏尋釁,彷彿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至於盛家……
“哼。”
羅維冷笑了一聲,一揮手,將桌上情報全數掃在地上。不過頃刻間工夫,紙張紛紛化爲齏粉。
沒過多久,盛家少主盛雨在酒樓尋歡作樂時,無意中遇到了“一杯月光”的牧大夫。
像所有的稍有地位之人一樣,盛雨覺得結交牧大夫是一件十分有面子的事,因此上前去,要與他打招呼。
牧大夫一看見他,便露出十分詫異的神色。還未等盛雨開口,牧大夫神神秘秘地把他拉到角落,低聲問
:“盛少主在房事之中,是否出現力有不逮的現象?”
盛雨“騰”地面紅耳赤,大張着嘴,一時間也忘了問牧大夫是怎麼認識自己的。
等盛雨終於回過神來,張着嘴剛要說話,牧大夫又道:“這個,我那秘藥可治不了,不過我可以給你開張藥方。”
說着,龍飛鳳舞地寫了一張方子,遞了過來,見牙不見眼地笑道:“只要五百兩銀子。”
藥方之中,各類令人眼花繚亂的藥名中間,夾雜着三個字“青木香”。
這是在羅維印象中,宗政常在屋裡薰的香,除了做香之外,也可入藥,有理氣之功。
此次,能否一舉翻盤,就看它了。
幾天後,刑部通緝中的叛國犯羅維,終於在天都城中現身,被刑部一舉擒下,押入大牢,準備三天後由大理寺開庭審理。
說是審理,實則不過走個過場,他的罪名已經是坐實了的,再加上還有姬子修這位大理寺少卿在,只待象徵性地審理一下,便可以定罪處斬。
羅維已經變作自己本來的模樣,躺在大牢之中,身下墊着稻草,身體止不住地微微顫抖,也不知是因爲大牢中太過潮溼陰冷,還是因爲緊張。
他吁了一口氣,運起月力,慢慢籠罩周身,身體逐漸暖和起來。
他並沒有十分的把握,但爲了替自己、以及羅家正名,唯有冒險一試。
爲了計劃,他跑來自投羅網,此番真的是不成功,便成仁了。
眼中浮現出前世看過的電視劇中,什麼午門斬首,鍘刀,劊子手舉着閃寒光的大斧,羅維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他還是十分惜命的。
雖然在這修星世界,不一定會用那麼直接的方式,但羅維毫不懷疑,若是計劃出了任何差錯,自己這顆大好頭顱,就百分之百地保不住了。
他是個普通人,也有壓抑不住緊張情緒的時候。
再次深深地吸氣,他看着洇出水跡的天花板,慢慢閉上眼。
三天後,大理寺開庭審理羅維叛國之事。
大理寺卿端坐堂中,大理寺少卿姬子修立在一邊,心中成竹在胸,差點掩不住嘴角的一絲笑容。
看着堂下的羅維,姬子修心道:躲?終於被揪出來了吧?
待審理完畢,便可將羅維處決,羅家沒有了繼承人,聲名也已毀,也算是剷除了二皇子身後一股強勁的助力。
大理寺卿面前,擺放着那件作爲證物的書院黑袍,以及那片袍角。兩名證人,盛雨和賀柏站在堂下。
姬子修微微傾身,向大理寺卿道:“大人,時辰到了。”
大理寺卿頜首,拿起驚堂木,猛地一拍。
啪。
清脆的聲音猛地在堂中響起,所有人都是齊齊一顫。
只有手腳上帶着星力鐐銬的羅維,恍若未聞,連頭也沒擡。
這原也怪不得他,他是真的沒聽見……
但大理寺卿不知道,心中更覺得這犯人不討喜,皺了眉頭,清了清嗓子,就要說話。
一名衙役突然跑了進來,急急忙忙地嚷道:“大人,大人!”
大理寺卿眉頭一皺,斥道:“毛毛躁躁的,成何體統!”
衙役撲倒在地,道:“可,可是大人,有人在外面擂鼓!”
大理寺卿聞言,不禁喜上眉梢,掩都掩不住。
他赴任大理寺這些年,最期望的就是做一位萬民景仰的青天大老爺,除奸邪,救忠良。不料大理寺的工作實在乏味得很,整日不是審理這個貪了銀子,就是那個收了賄賂。
大理寺前的鼓,也形同虛設,很多年沒有人擂起了。
今日有人擂鼓,可見是要陳述冤情,大理寺卿怎能不激動?
“你去與他說,堂中正在審案,讓他稍等片刻。”大理寺卿按捺着激動說。
衙役道:“可,可是大人,他說正是要爲這場案子伸冤。”
大理寺卿不禁一怔。
一旁姬子修聞言,臉色一變,立刻低聲道:“大人,事關重大,莫要聽那起子升斗小民胡言亂語。”
大理寺卿搖頭道:“唉,怎可這樣說呢?正是因爲事關重大,才更需謹慎行事。”
說罷,向衙役道:“你去領他進來。”
衙役連聲應喏,轉身下堂。
姬子修不由暗自着急,心中盤算半晌,並未發現自己的指控有什麼可抓紕漏之處,何況那件作爲證據的衣服也的確是羅維的,方纔放下心來。
片刻,衙役領着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上了堂。
少年一見堂上陣勢,立刻跪了下來,口中恭聲道:“草民雲過,拜見各位大人。”
大理寺卿滿意地頜首,心道此人倒是乖巧可喜。
“你與他是什麼關係?”大理寺卿指着羅維,向雲過道。
雲過看了一眼羅維,叩首道:“從未見過。此番草民是受家師之囑,前來爲他洗刷冤屈。”
大理寺卿問道:“你老師又是誰?”
“家師自陳不過一介布衣而已,不便以賤名擾亂各位大人視聽,是以草民無法說出他的名字。”雲過答道。
大理寺卿聞言,心中知此人是害怕有人尋釁報復,便也不再追問。
“那爲何他不親自上堂來?”大理寺卿道。
雲過答道:“家師乃是大夫一名,心底慈善,不忍將病人置之不理,是以今日事務纏身,無法前來。”
“他與罪人羅維可有關係?”大理寺卿問道。
雲過搖頭:“家師說並無關係,只是發現了本案的一些錯處,出於救人之心,不得不令草民上堂來鳴冤。”
大理寺卿問道:“什麼錯處?”
雲過心中十分緊張,此番牧仲命他上堂來鳴冤,事先叮囑了許多,並說攸關人命,務必慎之又慎。他知道老師耳朵不便,不能親力親爲,因此心中將這當成了一件極爲重要的大事,前一晚甚至一夜沒睡,生怕出了什麼紕漏。
雲過叩首道:“斗膽請問,可是有一件衣服作爲證物?”
大理寺卿看了看面前衣服,點頭道:“確有,那便如何?”
“這件衣服,並不是堂下罪犯的,它的主人另有其人!”
雲過挺了挺脖子,大聲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