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戚暖在工作上抽到空就去醫院看戚母,蘇老除了爲人不好說話,對待病人尚且盡心,顧知遇隻字不提手術費用,戚暖估算這次的手術費至少要六位數字,她與顧知遇的淺薄交情實在沒有道理讓他替她出的這筆錢。
因此戚暖找鄒舟談。
鄒舟讓她不要婆媽,嘴裡沒少譏誚顧知遇的虛僞,表情古里古怪的。每次提到顧知遇,鄒舟都是這微妙表情。
戚暖沉默賠笑,鄒舟指着她的腦袋告訴她薄茜不孕不育的事情,讓她提防點兒。
戚暖笑。“我一個女的,提防什麼?”
“你老公啊。”鄒舟恨鐵不成鋼,開始嘮叨戚暖:“你跟我混了好幾年怎麼還是這麼甜?我告訴你,女人瘋狂起來是什麼事情都可以做的。這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就是陰魂不散的前女友!薄茜不單是你老公的前女友,還是他前任未婚妻,中間還雜着家族情仇,這關係複雜得……指不定薄茜想通了要來試管嬰兒這套,你老公的京子就岌岌可危了。”
戚暖霎時臉紅:“能不能說話正經一點。”
鄒舟不太文雅的‘呸’了一聲,說:“少裝,你婚都結了,又不是純情少女,還不懂那些夫妻的和諧之道?我告訴你,一粒京子能毀你一個人生,要是薄茜真做出這種齷齪事情,你是滅了這個孽種,還是不忍心?這是一條生命也是一個難題。所以你要提醒韓應鋮,千萬不要對前女友心軟。”
戚暖心裡想法不同:韓應鋮沒有和薄茜上過牀,他要真是一個容易心軟的男人,幾年那麼長的時間,他早就對薄茜心軟了,不用等到現在。
男人的心腸,硬起來的時候是真的硬,不會軟的。
鄒舟打了個響指,想起一事兒問戚暖:“你媽媽的事情告訴韓應鋮了嗎?”
戚暖一提這個就心亂,遂搖頭。
鄒舟瞪着眼瞧她:“你怎麼還不說?都要動手術了,到時候讓他陪陪你也好啊。”
戚暖嘆一聲氣:“這事情亂着了。”
鄒舟表示不解:“哪裡亂?”
戚暖沒說話,白皙手指支着小巧的下巴,看着鄒舟辦公室背後的窗外,發呆。
有些事情,她沒告訴鄒舟,也沒告訴任何人,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又從何解釋。她心裡突然驚悸發現,這個世界上除了昏迷的媽媽,以及幾臺冰冷的醫學機械,再無其它可以證明她是戚時英的女兒,以及她的過去。
她像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突然牽扯出接二連三的身世,令人驚疑不敢置信,她彷彿是半路認親又迫不及待地黏上去攀附一樣。而這一個個關係還聯繫着樂祁澤,戚筱,韓應鋮以及韓家,她這一動好像就牽連着所有人。
她不知道自己該像死石一樣沉進深海里,還是該掀起巨浪;
又到了中午時分。
戚暖剛見完客戶,談得不順利,白費了口舌和公費消遣。
她走在街上,琢磨着心事,正好包包裡的手機響了,她拿出手機看:
韓應鋮。
這幾天,恰好韓應鋮也在忙,兩人因此見面的時間不多,但每天中午晚上韓應鋮都會打電話給戚暖,新家裝修完了就好了,這個家韓應鋮想要親力親爲時刻監督,不想有任何細節的遺憾。
他想讓戚暖喜歡,並且從此離不開。
戚暖接聽電話,手機附在耳旁,韓應鋮很低沉很低沉的男性嗓音,慰着她的心:“吃飯了嗎?”
戚暖點頭,剛見客戶的時候順便吃了點:“我吃過了,你呢?”
韓應鋮說:“稍等再吃,我叫了外賣。”他靠在辦公室的椅背上,抽出一支菸咬在薄脣齒間,手裡拿着一個金屬打火機,鏘一聲,點燃,吸了口。他仔細聽到戚暖那邊有汽車聲音,指間夾着煙,問她:“你在做什麼?”
“我……”戚暖看着人來人往的大街,看到一個髮型屋。她心血來潮:“我要去剪個頭髮。”
韓應鋮立即皺眉,否決:“不準剪,你現在就很好看了。”他又補充:“重要是我喜歡。”
戚暖微微揚起嘴角,韓應鋮不常誇她好看的,有點甜:“我就修一下發尾,太長了容易分叉。”她邊走邊說:“我之前就想剪了,後來耽擱又忘記了,這麼長的頭髮不好打理。”而且會有點土。
想着之後,她還要和韓應鋮的爺爺見面,更要整理好自己。
韓應鋮狠狠皺着眉,夾着煙的手揉了揉眉宇,他喜歡戚暖留長髮:“你現在在哪?等下將你的手機拿給髮型師,我跟他說剪多少,剪完之後你拍一張照片發過來給我。不準剪太短。”還警告道:“也不要先斬後奏。”
戚暖頓時哭笑不得:“哪有你這樣的?”
韓應鋮不以爲然挑眉,他的老婆他自然要管:“你不聽話的話,我現在就過來找你。半個小時後,我還有一個會議要開,一直到下午5點才結束,然後晚上還有飯局要去。這樣一來一回,半個小時我肯定趕不及回去開會的,時間只能延長一個小時,你想累死你老公,嗯?”
戚暖咬咬脣瓣,討厭死韓應鋮了,明知道她最不捨得看他累。
她妥協,說:“知道了,你說怎麼就怎麼吧。”
韓應鋮滿意,薄脣撩起:“很乖。等我忙完了就回去給你交公糧,你那個走了吧?”磁性的嗓音,染上戲謔般的邪氣。
戚暖紅着臉兒沒回他,這個男人在沒結婚之前就很不正經,現在結了婚,更名正言順的耍流氓。
去到髮型屋。
戚暖點了一個女髮型師,不太喜歡陌生男性碰她的頭。她將自己的手機遞給女髮型師聽,韓應鋮果真吩咐對方要怎麼剪,剪多少等等,命令式的口吻。
女髮型師一邊小心應着,一邊笑,戚暖默默臉紅,視線尷尬亂飄。
講完電話,女髮型師將手機還給戚暖,不由羨慕道:“你男人真是愛你,剪個頭髮都那麼緊張,真是幸福。”
戚暖淺淺笑笑,據說髮型師的口才能將牛吹上天,哄着客人做這個買那個,事實
證明網上說的沒有錯。
戚暖只是修一修髮尾,女髮型師一直不停的誇她髮質好,難怪老公那麼愛護她的頭髮,很疼愛她之類好聽的話。
最後普通的洗剪吹,戚暖付了150塊,肉疼,進來之前沒看清楚,這個髮型屋的消費水平不低。
那女髮型師給戚暖遞了一張自己的名片,讓戚暖下次再來光顧,心裡還在念想着剛纔電話裡男人磁性迷人的聲線,不是聲控的人聽了也會很有感覺,比廣播裡的男聲要好聽許多,高冷嚴肅偏低的聲線很性感。
回到公司裡。
戚暖趁辦公室裡的同事不多,趕緊拍了一張自拍,發過去給韓應鋮,頭髮只剪短了幾寸,剛剛及腰往上一寸,照他吩咐去剪的。
不過片刻,韓應鋮發回四個字:很好,不錯。
戚暖丟開手機,伸了一下懶腰,趴伏在小辦公桌上歇息一會兒,午休結束後,便開始工作。鄒舟說與王則安溝通好之後,下個星期就提交辭職信,讓她也快點做好準備,最好一個月交接完工作就一起走。
鄒舟不在這個部門,換了上司等於換了天兒,戚暖遲早要遭殃。
但戚暖辭職,還得要韓應鋮出手,否則,老總不會讓她輕易脫身。
***
下班時分。
幾個男女同事約出去聚餐,邀請戚暖也一起,戚暖婉拒了,還要去醫院看戚母,鄒舟也沒有空,要幫戚暖接七夕七年放學。
兩人在公司門口告別,戚暖打計程車去醫院,在附屬的一個食堂裡打包一個葷素飯盒,然後坐電梯上去戚母的病房。
女護工在照顧戚母,戚暖放下包包和飯盒說:“你先出去休息吧。吃完飯再回來也不遲。”
女護工應聲出去。
戚暖先去洗手間洗乾淨手,接着洗了一塊熱毛巾出來給戚母擦擦手和臉,她拿出一把小梳子幫戚母梳頭髮,稀疏的頭髮髮質乾枯,像沒有了生命力,用力一點也會斷掉。戚暖不敢用力梳,柔柔的梳,給戚母整理得乾淨整齊。
晚上醫生查房,還是顧知遇與蘇老。
戚暖剛打開飯盒吃,他們就來了,她連忙合起飯盒放去一旁,讓出一個位置給他們倆檢查。她有點懼憚蘇老,總覺得媽媽的命就掌握在這位老泰斗的手裡,所以她不敢多言,老老實實地待着。
蘇老與徒弟顧知遇做完循例檢查,瞥一眼白色塑料袋裡的飯盒,蒼老着聲音問戚暖:“在吃飯?”
戚暖點頭,老實答:“對,剛吃,你……你吃了嗎?”
蘇老搖頭:“還沒。”他揹着手看向病房牆上的掛鐘,對顧知遇交代一些事宜,然後說:“我接下來也沒什麼事了,你與我一起去吃。”
戚暖大腦空白幾秒,自覺不能拒絕,於是答應:“……好。”
處理掉飯盒,戚暖挎着包包與蘇老一同離開醫院,脫下白大褂的老泰斗,精神和身體都很硬朗,醫生應該都有自己的養生之道,當然,肯定也是生財有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