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晨再次來臨的時候,二長老久違的出現在早餐時間。
香雪汨羅最近的身體很有起色,今天,她將和香雪晚照進行聖女傳承交接。
還是在後殿的臥室裡,香雪汨羅面色蒼白的站立,香雪晚照單膝跪在她面前,二長老帶着她們四個孩子分站在兩側。紫藤、紫苑帶着碧柳和碧桃守在門外。香雪聖女的交接,外人是不可以參與的。
香雪汨羅伸出右手貼在香雪晚照的前額,口中吟道:“星空之下,雲海之端。我以忠誠之心,一生之行,祭一族之榮,一國之盛。”
她每念一句,香雪晚照便跟着念一句。二長老吟唱出一段長長的咒語,一股柔亮的光芒籠罩住那兩人。
儀式結束後,香雪晚照的額頭浮現出一朵香雪海中那種白花的印記,淡淡的一抹白色嵌在細嫩的肌膚上。
“這是聖女印記,會保護你不受侵害。新婚之夜之後,印記就會消失。”香雪汨羅攙起香雪晚照,“好孩子,感受到你體內的能量了嗎?”
香雪晚照道:“我覺得渾身暖洋洋的。”
二長老點頭道:“你年紀小,印記的大部分力量都被封印了。成年後就會解開。”
香雪汨羅的臉上出現灰敗之色,人彷彿瞬間蒼老了許多。她看了二長老一眼,二長老嘆了口氣,道:“你們在這裡住了幾日,這宮中的情形也都看見了。玄皇,他並不重視我們。”她用一種最簡單的說法向五個孩子解說,“確切的說,是大部分的玄冥族人,都不喜歡香雪族人。他們礙於祖訓,同時也是不放心,會娶一位聖女做皇后。但……”她臉色微紅,似是有些話說不出口。
香雪汨羅輕聲道:“玄皇一般都會將皇后放逐在棲雪宮不聞不問,已經有好多代帝王這麼做了。”
秦波撇撇嘴,難怪宮殿這麼破。敢情這皇后就是一守活寡的。
二長老鬆了口氣,接着道:“你們想必也知道,從第十一代玄皇開始,帝王的身上就不再流有香雪的血脈了。他們對我們自不會太客氣,我希望大家能小心行事。”
五個小姑娘齊聲應‘是’。
二長老滿意的點點頭:“這宮中還有一人你們沒見過。日後都是要住在一起的,大家今天就見見吧。”說完後她看了香雪晴空一眼。
香雪汨羅打開房門,紫藤帶着一個穿淡紫色袍子的小男孩走了進來。正是昨天見到的玄冥宇光。
香雪汨羅臉色微紅,神情卻很堅毅,一字一句的向衆人介紹:“各位,這是我的兒子,玄冥宇光。”她又對玄冥宇光說:“這些是母親的族人,這位是二長老……”
玄冥宇光很有禮貌的和衆人見禮。香雪晚照吃驚的問道:“您有兒子?可我聽說……”
香雪汨羅的臉上浮起嫣紅的色澤,她的聲音微微有些亢奮:“他不是陛下的孩子,我沒有違背聖女的族訓。”
秦波瞪大了眼睛,原來那句‘香雪聖女爲族人獻出婚姻,但只爲心愛之人生子’的族訓還可以這麼用!這香雪汨羅看着柔柔弱弱的,行事竟如此彪悍。這可是給皇帝戴綠帽子啊!還戴的如此理直氣壯。
二長老鄭重的道:“外面沒人知道這孩子,大家以後也要守住這個秘密。汨羅說的沒錯,這個孩子的誕生,是她應有的權利。”
香雪晴空早已按捺不住,第一個表態:“二長老,我們會保守秘密的。”玄冥宇光聞言齜牙朝她笑了一下。
香雪晚照眼神複雜,香雪伊萌和香雪悅然表情木然,香雪芷萱則一臉八卦,不停的上下打量玄冥宇光。
秦波唏噓,同人不同命。玄冥宇光的身世對這些小女孩來說,最多就是有些特別。唯有在香雪晚照心裡是五味陳雜,皆因身份不同。
二長老也看出了這點,她單獨留下了香雪晚照在房中細談。
四個小香雪帶着玄冥宇光去後園玩,香雪芷萱一離開大人的視線就噼噼啪啪問出一堆問題:“你住在哪兒?我們怎麼一直都沒見過你……”
玄冥宇光好脾氣的一一回答。
四個小香雪,有的高興,有的熱心,有的無所謂。加上玄冥宇光的刻意討好,幾天下來,大家相處的都不錯。只有香雪晚照幾乎不和他說話,打了照面也只簡單的點個頭。
就在秦波以爲這種祥和中微帶瑕疵的生活會繼續下去的時候,香雪汨羅走完了她人生的最後旅程,在一個冬天的夜晚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噩耗傳來的那天,玄冥宇光瘋了一樣在樹林裡拳打腳踢,一雙拳頭上滿是傷口,如同嘶吼的小獸。香雪晴空默默的站在一旁,在他力竭時給他治療。
傍晚時,香雪芷萱送來飯菜,說香雪汨羅的遺體已經被宮中的人帶走了。因爲是皇后,表面文章還是要做的。所以會有一個盛大的葬禮,無論生前如何,香雪皇后是一定要葬入皇陵的,而且還是帝后合葬的墓室。
二長老作爲族人代表要參加,香雪晚照是新任聖女也要去,香雪伊萌和香雪悅然同樣跟着去。香雪芷萱領着碧柳和碧桃看家,香雪晴空就負責玄冥宇光。
葬禮舉行了三天,在帝王、皇子和所有嬪妃的恭送下,香雪汨羅葬入了皇陵。之後,宮中依舊鶯歌燕舞,該幹什麼就幹什麼。
紫藤和紫苑沒有回來,她們將終生在那裡守陵,棲雪宮頓時冷清下來。因爲只有兩位宮女,雜事便多了起來。好在幾位香雪都是能幹慣了的,也不覺得苦。二長老卻漸漸忙碌了許多,頻頻外出出診看病。宮中的生活變好不少,細密的棉布,亮麗的綢緞,豐盛的飯食,源源不斷的出現在棲雪宮。
沒有了香雪皇后,棲雪宮突然的就引起了一些人的興趣。秦波常常可以看見有宮女遞帖子,邀請新任聖女參加一些宮廷聚會。香雪晚照十次邀請中會帶着碧柳去個一兩次,其餘四位小香雪則從不跨出宮門一步。
時光如流水,恍惚中已過了十年。秦波焦慮的心情早被歲月磨平了棱角,香雪晚照在宮廷中展露出絕代風華,香雪伊萌和香雪悅然功力穩步精進,香雪芷萱用十年的時間打聽完宮中所有的八卦,而香雪晴空早已對玄冥宇光付出了一顆少女心。
其實真正說來,秦波還是佔了便宜的。總共十層的《素雪心經》,秦波已牢記在心,二長老的講解也可以背的一字不落。玄冥宇光每天練的《玄冥劍法》她也領會的清清楚楚,沒事的時候經常練習。雖說沒有心法口訣領悟不到精髓,不過倒是琢磨出不少怎麼躲避和對抗的招式。還有香雪一族的獨特醫術,這十年來她也學到了八成,只是無法實踐。漫長的等待中,秦波時常一遍又一遍的在空中描繪方青凌的臉,生怕自己忘記。十年棲雪宮的生活,她幾乎要以爲自己真的是附在香雪晴空身邊的幽靈了。
這一天,變故陡生。棲雪宮中突然出現了大批的衛兵,身穿軟甲,手持兵器,並非平常見到的侍衛打扮。這羣人團團的將宮牆圍住,源源不斷的衛兵肆無忌憚的排着隊伍衝進來在各個角落搜查。二長老剛好不在,香雪晴空第一個反應就是向後園樹林裡跑。香雪晚照儀態萬方的和領隊的軍官打着機鋒,意圖拖延時間。可惜那軍官毫不憐香惜玉,眼明腳快的帶着一隊人直往裡衝。
感謝法術,在香雪晴空被士兵追上的時候,風中的傳音早已放了出去。樹林中只有一座空空的木屋,衛兵們翻遍了整個棲雪宮,也沒再找出半個人。
“這是怎麼回事?”領隊的軍官身上帶着血腥的殺氣,這是上過戰場的將領。
“我平時住在這兒。”香雪晴空一改在玄冥宇光面前傻傻的樣子,非常鎮定的回答道。
“你住在這裡?”譏諷的口氣擺明了他不相信。但香雪晴空不怕,他們沒有證據。幾位香雪的生活極其簡樸,身上穿的都是棉布和粗稠,頭髮只用髮帶束起,渾身上下一件首飾都沒有。說住在這裡一點也不突兀。而且細數宮中有人居住的房間,也少於眼前的人數。
領隊的軍官皮笑肉不笑:“差案不是我的專長,要麻煩姑娘們跟我們走一趟了。”
香雪晚照的脊背挺的筆直:“你要帶我們去哪兒?”
“去見陛下。”
知道自己被帶了一頂大綠帽子的男人是什麼樣子,看看第二十一代玄皇就明白了。
眼前的中年男人長得還算英俊,可惜鬆弛的皮肉和虛腫的眼袋都表明了他有着極其糜爛的私生活。此刻,他混濁的眼中滿是噬人的兇光,兩具看不出人形的屍體躺在他的腳下。從衣飾上看,正是早出未歸的碧柳和碧桃。
“說!那野種在哪兒!”陰冷的聲音彷彿來自九幽地獄。
香雪晚照輕蔑一笑:“陛下,您在說什麼?”
“不說?”玄皇冷冷的做了個手勢,四柄鋒利的長劍瞬間架在四位香雪的脖子上,四個黑衣的男子手掌結印,封住了她們的經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