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道上奇襲而至的這道劍光來得太快,也太過絕烈,使得一旁的米源根本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畢竟從根本上來說,他只是一個煉丹的天才,卻不是一個修行天才。
但米源沒有反應過來,並不代表着洛川沒有反應過來。
只是洛川根本連手指頭都懶得動一下,因爲他知道,這把劍根本不可能給自己造成半點威脅。
下一刻,一片璀璨星光翩然而起,恰到好處地攔在了那道劍芒之前,分毫不差。
這不是狹路相逢勇者勝,而是境界與力量上的碾壓。
所以那把劍毫無徵兆地碎了,而握劍的那個人則倒飛而回,砸落在青石長階上,血粼斑斑。
直到這個時候,米源才終於看清來人是誰,不禁驚聲而道:“吳師兄!”
秦江收回手掌,重新回到了洛川身邊,既沒有趕盡殺絕,也沒有出言半句。
因爲接下來洛川便開口了。
“如此看來,你應該就是貴門的九大丹子之一,吳平?”
吳平猛地從口中噴出了一道血箭,凶神惡煞地瞪着洛川,沉聲道:“小賊莫狂!你今天膽敢踏進我天元門半步,我就讓你有來無回!”
聞言,洛川不禁笑了,他慢步來到吳平身前三尺站定,開口道:“我已經進來了,不知你打算怎麼讓我有來無回?”
話音落下,吳平手腕一番,當即吞下了一枚靈丹,頃刻間再度暴起,單手拍向洛川的胸口。
這一次,秦江沒有再出手。
即便對方是貨真價實的洗星境巔峰。
但一個身受重傷的洗星境巔峰,哪怕服下了恢復性靈丹,也仍舊不可能傷到洛川分毫。
下一刻,一片白色烈焰呼嘯而起,倒捲到吳平的手掌上,染出一道道焦黑的墨色,惹來四周一片片驚呼。
但吳平眼中的視死如歸卻並沒有因爲那無盡的灼痛感而消磨半分。
相反,他的身形更快了三分,身上的星光越發濃郁了半寸。
吳平是一名六品丹師,胸中自有星火意,更身懷無數馭火之法,所以洛川的白焰焚身只能焚燬他的皮囊,卻傷不到他的筋骨。
他與洛川之間只有三尺之遙,理論上來說,對於一名洗星境強者,想要跨越這三尺的距離,只需要一個瞬間。
所以在下一個瞬間,吳平的手掌已經觸摸到了洛川的長衫。
但也就到此爲止了。
因爲洛川同樣伸出了手掌,與吳平那隻已經被燒得焦黑的手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嘭!”
激昂的撞擊聲彷彿震得四周的空氣也爲之顫抖,無數塵埃四分五裂,緊接着,一道恐怖的音爆姍姍來遲。
洛川半步未退地站在原地,而吳平則重新跌落到血泊中,整隻右臂寸寸皆碎,無力地砸在石階上,再也無法揚起。
洛川用了拈花摘葉手,只廢掉了吳平一隻手,而沒有取他性命,從某種角度上來說,已經便宜他了。
但吳平出身天元門,其最大的仰仗不是自身修爲,而是煉丹之法。
日後即便他的手臂被重新接好,想來也不可能對於丹火如臂指使了。
當然,在此時此刻,這並不是令吳平最爲憤怒的。
“這怎麼可能!你明明初入洗星境,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傷得了你?”洛川臉上的笑容一如之前,緩緩開口道:“這樣的話,我已經不知道聽到過多少了,當真是一點新意也沒有,如果你不服氣的話,下次可以來小祁山找我,不過到時候,就不知道是誰有來無回了。”
話音落下,米源立刻出現攔在了洛川身前,沉聲道:“洛堂座息怒,吳師兄可能只是一時衝動,所以纔會出手冒犯,我天元門事後一定會嚴加調查此事!”
洛川不禁笑道:“放心,我不會殺他的,我也知道他不是一時衝動,畢竟邢無別是他的老師。”
頓了頓,洛川又低聲道:“不過正所謂,事不過三,他已經接連對我出手兩次了,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也不管這裡是不是你們的主場,這個人,我也殺定了。”
聞言,吳平頓時放聲大笑:“小賊當真是好大的口氣,有種你就動手啊!我倒想看看,你怎麼殺我!”
米源目色一沉,連連開口道:“吳師兄切莫衝動!”
吳平滿口鮮血四濺,卻臉上沒有半分懼色,開口道:“難道你把我天元門數萬弟子都當做死人了嗎!”
話音落下,吳平毫無徵兆地從左手的袖口中拋出了一枚丹藥,向洛川奇襲而去。
然而,他的所作所爲落在洛川眼中卻是那麼的可笑。
“火伏丹?真是不自量力。”
洛川搖搖頭,甚至都沒有側身躲閃,而是輕描淡寫地自指尖射出了一道白焰劍氣,將那枚火伏丹從空中斬成了兩半,任其掉落在地上,灼出了兩個深及尺許的深孔。
“看來你覺得我之前的那番話是開玩笑的。”
說完,洛川猛地向前踏了一步,恐怖的白色焰浪塵囂而起,輔以杏黃色的星輝從天而降,將他的臉龐映得一片肅殺。
“洛堂座請冷靜,這裡可是天元門!”米源大聲疾呼,神經緊繃到了極致。
倒是他身後的吳平,卻仍舊不肯低頭分毫。
洛川看着吳平那一副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模樣,慢慢站直了身體,嘆道:“事到如今,貴門居然連一個長老都不曾出現,怎麼,難不成這是丹鬼想要試探一下我的底線?還是你們的老門主想要賴賬?”
說着,洛川向前再邁了半步,毫無徵兆地出手向米源拍去。
米源早有防備,當即捏碎了手中的一顆靈丹,在自己身前築起了一道堅韌的氣牆,令洛川的手掌難進寸許。
可他忘了,那個一直站在洛川身邊的老人,是一名堂堂正正的聚星境強者。
於是便如同舊戲重演一般,那道刺眼的杏黃色星光又一次亮了起來,輕而易舉地刺破了米源身前的氣牆,任洛川的手掌落在了他的肩頭。
“嘭!”
米源應聲被拍飛了十數丈之遙,落在地上滿目血意。
而洛川則第二次走到了吳平的身前,然後他拔出了輓歌劍。
“如果你們想利用門下弟子的性命來試探我的底線,那麼,我便如你們所願。”
言罷,輓歌劍的劍鋒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完美的半弧,狠狠地向吳平的心脈扎去!
終於,吳平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慌亂,但他卻很快就鎮定了下來,因爲他篤定,洛川一定不敢殺自己,更重要的是,有一道聲音從遠方及時響了起來。
“劍下留人!”
此言一出,洛川的嘴角不禁輕輕泛起了一絲微笑。
看着洛川臉上的笑容,吳平知道,自己死不了。
但下一刻,一道深入骨髓的刺痛卻突然從他的心間傳來,吳平有些茫然地伸着脖子,看着那毫不猶豫沒入自己胸口的劍柄,似乎想要說什麼,可那滿腔的鮮血卻堵住了他的嘴,讓他失去了最後說話的機會。
吳平死了。
死不瞑目。
而之前那道驚若雷霆的聲音這才第二次響起。
“你竟敢在我天元門殺人!”
洛川無比平靜地拔出了輓歌劍,看都沒有看聲音傳來的方向,只是笑着道:“我已經殺了。”
下一刻,丹鬼匆匆出現在了洛川的面前,臉上的皺紋彷彿更深了幾分,他一把按住吳平胸前噴涌不止的鮮血,迅速將一枚靈丹塞到了吳平的口中,妄圖使其起死回生,但很快丹鬼就發現,這一切都只是徒勞。
洛川的輓歌劍,非常完美地滅絕了吳平最後一線生機。
於是丹鬼赫然擡起頭來,死死地盯着洛川的眼睛,沉聲道:“你是想對我天元門開戰嗎!”
丹鬼沒有直接對洛川出手,因爲吳平和米源可以不認識秦江,但他認識。
可即便如此,他也絕對沒有想到,洛川接下來的回答會那般直接。
“如果你們想開戰的話,我隨時奉陪。”
洛川說的是“我”,而不是凌劍宗,其中的深意自然令人通體發寒,畢竟秦江就站在他的身邊。
於是丹鬼轉身看向秦江,沉聲道:“就算是星殿,也不可能如此不講道理!”
秦江突然笑了:“說來也是巧了,昨日在袁家族地,那楊家家主也說過同樣的話,最後,他把陳南郡、溪石城、敝縣割給了凌劍宗,當做賠禮。”
聞言,丹鬼不禁瞳孔微縮,一顆心徹底沉到了谷底。
與此同時,洛川也開口道:“另外,我想丹鬼先生應該比我更清楚,之前究竟是誰不講道理,又是誰,在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我的底線,我只希望,這是那吳平的私做主張,而與你天元門無關。”
一位丹子在自家門口被人擊殺,而且還是當着自己的面,這對於天元門,對於丹鬼而言,都無異於奇恥大辱。
若是換一個時間,換一個人,丹鬼恨不得將兇手碎屍萬段。
但現在不行。
對方是洛川。
而在洛川的身後,站着蘇先生。
所以這口氣丹鬼咽也得咽,不咽也得咽!
不過瞬息之間,丹鬼已經在心中權衡好了利弊,當即沉了一口氣,揚起了一絲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
“我想,這可能是個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