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終究還是妥協了。
正如他對丹鬼所說的那般，如果他願意的話，不論是誰的面子他都可以不給。
但柳如風是爲數不多的例外之一。
洛川無論如何也不會料到，天元門能夠把柳如風請來，他更不可能預想到，柳如風這一次會選擇站在天元門這一邊。
所以天元門贏了。
丹鬼最後還是保住了九轉還魂丹。
當然，這一切早已在衛塵的預料之內。
因爲他比洛川更懂人情。
而洛川此番之所以會輸，便在於他沒有將紅豆帶在身邊。
否則小丫頭的應對一定會比他高明千百倍。
但不管怎麼說，在消除了這唯一的分歧之後，洛川與天元門之間便再也沒有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了。
當晚丹鬼擺出了最好的菜餚，好好招待了一下三位遠道而來的貴客，席間的氣氛還算和洽，洛川雖然心中有所不甘，但也在衛塵的頻頻示好中敗下陣來，雙方握手言和。
當然，有一件事情洛川是不能再讓步了。
“丹鬼先生，九轉還魂丹我不要了，但貴門的另外一項承諾，不會也不作數了吧？”
聞言，丹鬼不禁哈哈大笑：“洛堂座放心，關於丹河之事，我已安排好，等明天一早，我便親自送你前往。”
洛川搖搖頭：“夜長夢多，若是貴門不介意的話，我想今夜便進去瞧瞧。”
丹鬼目色一怔，隨即轉頭看了秦江一眼，苦笑道：“洛堂座就如此信不過我天元門麼？也罷，若是洛堂座堅持的話，待用完晚宴，我便帶你進入丹河。”
聽丹鬼一口答應下來，洛川這才徹底放心，遙相舉杯共飲。
一旁的衛塵不禁調笑道：“洛老弟，你這可真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啊，我天元門怎麼說也是青州三大宗門之一，哪裡會這般小氣。”
洛川頗爲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次爲了九轉還魂丹，連柳長老都被你們給請來了，我哪兒知道前面還有什麼坑等着我呢？”
衛塵搖搖頭：“那不一樣，九轉還魂丹乃是我天元門的立宗之本，便如同貴宗的刑天劍一樣，不僅奇貨可居，更重要的，這是我天元門的精神象徵，其價值是沒有辦法用一個具體的數字來衡量的。”
洛川對此不置可否，只是輕聲問道：“那麼丹河呢？”
衛塵放下手中的竹筷，毫不藏私地對洛川解釋道：“其實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丹河與貴宗的寒潭秘境是一樣的，都是一個空間碎片，只不過與秘境不一樣的是，這個空間並不是天然生成的，而是由我門先賢通過人力打造的。”
洛川點點頭，並沒有插話，而是示意對方繼續。
於是衛塵接着道：“丹河，丹河，顧名思義，便是一條全部由丹藥所構成的河流，其內各品丹藥應有盡有，均是我門之輩在這百年時間裡面煉製、收集而來。”
聞言，洛川不由心中一動，疑道：“星級大丹也有？”
“有。”衛塵非常肯定地點了點頭：“據說丹河中最高品級的丹藥，是由我門上一任通天長老所煉製的九星大丹，不過此事未能經人證實，終究只是傳說。”
洛川滿臉的不可置信，在略加思索之後，這纔開口道：“如此看來，所謂開放丹河，不會只是讓我進去參觀一下吧。”
衛塵哈哈一笑，隨之道：“洛老弟猜對了一半。”
“怎麼說？”
“丹河中的所有丹藥，都是無法被帶出的，就地服用倒是沒什麼問題，不過，就算真的被洛老弟找到了那枚九星大丹，你敢吃嗎？”
話音落下，洛川這才明白丹河對於天元門真正的意義是什麼。
“如此說來，你們天元門的人進入丹河，主要還是爲了解構、研習高級丹藥的煉製方法？”
衛塵的眼中立刻露出了一絲欣賞之色，點點頭道：“洛師弟果然一點就透。”
洛川頓時滿臉的遺憾：“早知如此，我當初還不如將這一名額給紅豆了，我對於煉丹之術可是一竅不通啊！”
“非也。”衛塵搖搖頭：“自古丹、藥是一家，洛老弟於草木藥道上的造詣已經如此深厚，此番入得丹河，必定能有新的領悟，而且，事實上這丹河對於洛老弟來說還有一大妙用。”
“噢？”洛川頓時來了興趣：“還望衛師兄賜教。”
衛塵笑道：“我知道，洛老弟身懷某種火系功法，而正好，在那丹河之內火意旺盛，火系元素極其充沛，或許此行能讓洛老弟的修爲再進一步也說不定。”
聞言，洛川立刻心跳漏了半拍。
毫無疑問，衛塵這裡所指的應該是他早已顯露在世人眼前的白焰焚身訣，但經過衛塵這一提醒，洛川反倒想起了另外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一件更重要的東西。
便是那簇始終盤旋在他星海上方，希望的火苗！
不可否認的是，洛川在成爲凌劍宗記名弟子之前，其人生最大的轉折點，便是那場和親之亂，以及遇到了柳如風。
而在洛川進入凌劍宗之後，他人生最重要的轉折點，就變成了那場獅子座流星雨。
正是有了那場流星雨，洛川才能夠重新踏上修行之路，一步步走到今天。
那場獅子座流星雨帶給洛川的，主要的兩件東西。
其一，便是希望之火。
其二，纔是星火燎原訣。
很明顯，這兩件東西並非來自同一傳承，因爲希望之火是駐守在洛川星海之上的，而星火燎原訣則是直接投射在了洛川的大腦中。
而且星火燎原訣從本質上來說，是一種功法。
不管是其名目之下的白焰焚身訣，拈花摘葉手，還是百草洗練錄、千錘百煉，都只是星火燎原訣的分支而已。
但那簇希望之火卻不一樣。
迄今爲止，洛川也還沒有搞明白那火苗的具體效用到底是什麼。
雖然在這期間，那希望之火無數次拯救洛川於危難當中，但其每一次激發都是被動的，而不是來自於洛川的主觀意志。
可至少有一點，洛川是非常明白的。
那一絲火光是無法通過自己的星力來進行轉換的，換言之，那希望之火對洛川來說就是一件消耗品。
當其燃燒完最後一絲火氣之後，恐怕就會徹底消亡。
而現在洛川所知道的，唯一補充希望之火的辦法，就是通過百草堂的煉丹房！
希望之火可以用丹火來壯大！
但即便是煉丹房內的地火，其火意也十分薄弱，對於希望之火的補充非常緩慢，差不多一天時間下來也就能增加一根頭髮絲粗細的強度。
所以長久以往，洛川對於那簇希望之火都是十分珍惜的，隨便消耗一點都會心疼不已。
但現在不一樣了，衛塵在冥冥之中告訴了洛川一個補充希望之火的好辦法。
那就是去丹河吸收！
反正丹河也是天元門的，就算把其內丹火全部吸收殆盡也不會傷洛川一根毫毛，當真是穩賺不賠的好買賣！
而且剛纔衛塵還說了，丹河裡面的丹藥雖然不能帶出來，但當場吃下還是沒問題的，如此一來，洛川只要找準適合自己的丹藥服下，不管是加強修爲也好，還是加深對功法的感悟也罷，甚至是錘鍊神魂，加持星海，總之，此行必當是收穫不淺。
一時間，突然對即將到來的丹河之行充滿了期待。
原本對於天元門留下九轉還魂丹的不滿也消散了很多。
便在洛川的殷切期盼中，這場晚宴終於慢慢到了尾聲，不說賓主盡歡，至少也是氣氛融洽。
柳如風與秦江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打算等洛川從丹河出來之後再一併回去。
衛塵留下來招待兩位貴客，而丹鬼則如約帶着洛川向丹河去了。
正如衛塵所言，天元門的丹河是一處類似於秘境一樣的空間碎片，其價值雖然不菲，但比起九轉還魂丹就差得很遠了，所以在這一點上，丹鬼倒是不吝嗇，說帶洛川進丹河，就真的帶他進去了。
反正裡面的丹藥也帶不出來，按照丹鬼所想，就算是洛川把自己給撐爆了，也不會給天元門造成多大的損失。
但在不久之後他才知道，自己的這一想法是多麼的天真。
一路無話，很快，洛川便在丹鬼的引領下來到了山間的一座水潭之前停下了腳步，四周翠意盎然，映得潭水無比的清澈。
舉目望去，四周一個人影都沒有，但以洛川現在的修爲，已經能夠隱約察覺到，在這附近藏着很多道若有若無的殺氣。
不知道是人，還是陣。
但毫無疑問的是，此番若不是丹鬼親自帶路，恐怕洛川想要走到潭水之前，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丹鬼也沒有多加廢話，而是直接從指間射出了一道淺淡的星光，將其輕輕墜入了潭水之中，於是下一刻，原本波瀾不驚的水面突然變得洶涌澎湃了起來，之前還能一眼看到底的潭水頃刻間被染成了絳紫色。
丹鬼一擡手：“洛堂座，請。”
這不是洛川第一次進入空間碎片了，所以倒是沒有對丹鬼的這一手感到太過大驚小怪，而是非常平靜地點了點頭，直接身形一躍，便朝那潭水跳了進去。
“撲通。”
伴隨着一道落水聲悠然響起，潭水重新恢復了清澈，而入潭的洛川已經消失不見了。
唯留下丹鬼守在岸邊，臉上的神色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