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六四 提審

張靜修開口了,徐惟賢也不敢多說,不過他的目的也算達到了一部分,和張靜修的善緣結下了,日後自會有回報。

現在,聞安臣終於可以沒什麼干擾的辦案。

限於此時的條件,他辦案,主要是四塊:口供、物證、現場勘探、市井走訪。

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取得這些人犯的口供。

除非是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否則在情況不明朗的時候,聞安臣審問人犯向來是分開審問的,一是爲了防止串供,二是爲了找出口供中的破綻。許多案子中的細節,都是這樣發現的。

現在張靜修是被懷疑對象,但不能當人犯對待,所以他們也被帶了下去,但不戴鐐銬,不用人看管,更不用跪着——他們被帶到了偏廳之中,在裡頭甚至還有茶喝。這已經是聞安臣能做到的極致了,畢竟他們身份擺在那裡。

黎澄徐惟賢安然上坐,聞安臣站在黎澄桌子左前方,下面幾個書吏側站着,鞠孝忠作爲書記官。

先被帶上來的人犯是許氏。許氏杏臉桃腮,長的就很妖媚,讓人瞧了便平添幾分懷疑。她滿臉蒼白,猶有淚痕,神色委頓,臉上帶着掩不住的恐慌。她被帶上堂來,擡頭掃了一眼,又趕緊低下頭去,身子忍不住一陣陣顫抖。

由於是過堂,她須得跪着。

聞安臣開始問話。

“昨日,尹耜庸是何時去的你哪裡?”聞安臣問道。

“回大人的話,是昨日亥時。”

她的聲音也很勾人,糯糯的,粘粘的,甜甜的,此時恐懼之下,微帶顫抖,更是我見猶憐。

“把從他去了你那兒之後,一直到今日早晨發現他死在牀上,這段時間你們做了什麼,全都細細說一遍。”

“民女遵命。”

許氏終歸也是見過世面的,這會兒慢慢的平靜下來,開始還有些結巴,後來就說的順暢了。

“昨夜老爺來了之後,身上有酒氣,民女問過,才知他昨晚和人喝酒了。到了民女房中,沒多一會兒,老爺便是咳嗽。老爺咳嗽是老毛病了,民女就吩咐人去廚房,讓他們做了沙蔘玉竹蓮子百合湯端上來。廚房裡磨磨蹭蹭的,好久才端來,民女只好先喂老爺喝了些茶。後來飲子來了,老爺喝了之後便即入睡。

民女也睡下了。民女睡得很是昏沉,今日一大早醒來,結果就瞧見老爺七竅流血,臉色青黑躺在牀上,民女畏懼,便趕緊叫人。而後大少爺來了,就着人把屍體擡走。民女就在屋裡等候,而後便是來了差爺,把民女帶到了此處。”

聞安臣眉頭微皺:“你的意思是,尹耜庸自從昨夜去了你那兒之後,沒吃別的,就吃了一碗沙蔘玉竹蓮子百合湯是嗎?”

“不是。”許氏想了想,道:“還喝了茶水。”

“就這兩樣兒?再沒別的?”

“再沒別的了。”

“他醉酒歸來之時,可有什麼異狀?”

“並無異狀,跟之前一般,醉醺醺的,滿臉紅光,酒氣熏人。”許氏想了想,道。

聞安臣挑了挑眉頭,有些奇怪的看着許氏。

他這個問題其實是個陷阱。

如果人真是許氏殺的,此時她聽了這個問題之後,八成就會說尹耜庸回來的時候有異狀。這樣,就能把尹耜庸的中毒時間段給遷移到回來之前,藉此就可以自家的洗脫嫌疑。但其實,如果在這個問題上撒謊的話,很容易就會被拆穿。到時候反而會增大她的嫌疑。

但許氏老老實實的交代了,就讓聞安臣更摸不準了。

審案過程中其實有許多技巧,方纔聞安臣用了一個問題陷阱,而此時,他要通過出其不意的轉變態度來恐嚇驚嚇許氏,讓她驚慌失措之下不自覺的就露出破綻。

聞安臣又問了許多問題,許氏都一一作答,而後聞安臣忽然聲色俱厲喝道:“我怎麼聽聞,你似乎對一位住在洛城東的張公子頗爲有意,內中可是有姦情?說!是不是你們做了姦夫**,毒殺親夫?”

許氏神色大變,但她此刻的情緒是驚詫,而不是慌亂。她呆了片刻,哭叫道:“冤枉啊官爺,民女怎可能毒殺自家官人?再說了,那位張公子,更是跟此事毫無關係啊!”

聞安臣咄咄逼人道:“有人說過瞧見你和那張公子神色曖昧,舉止親密!”

許氏臉上露出一抹羞惱和尷尬,她緊緊地咬着嘴脣,好一會兒之後,方纔艱難道:“實不相瞞,官爺,民女見那張公子長的俊俏,倒是頗爲有意,只是張公子對民女絲毫不假辭色,很是冷淡,民女心思也就淡了。

再者說,民女是絕對沒膽子殺人的,請官爺明鑑!”

聞安臣面無表情,只是擺擺手,示意把她給帶下去。

第二個被帶上來的是許氏的侍女,名爲鈴鐺,年歲不大,十五六歲,一張圓臉,長的煞是可愛。

“跟了你家夫人幾年了?”聞安臣問道。

“回官爺的話,一年了。”鈴鐺顯然很害怕,顫着聲音道。

“一年。”聞安臣點點頭,道:“那也就是說,你家老爺給許氏贖身之後,你就跟着她了是吧?”

“是。”

“既然給了她這麼久,當知道她不少事情。”聞安臣頓了頓,道:“你家夫人,可守婦道?可跟什麼男人來往甚密?”

“沒有,絕對沒有。”鈴鐺慌忙擺手道:“夫人自從嫁入尹家之後,恪守婦道,從不敢有逾矩之事。每日晨起便在洛城東做事,晚上在後院歇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要說跟住店的客人有所接觸是真的,但絕對沒有私情。”

“是不敢,還是不想啊?”聞安臣挑了挑眉頭道。

鈴鐺怔了怔,沉默片刻,道:“夫人說過,她不敢。聽說尹家之前有人做過這等事,被生生打死了。”

那就還不能排除許氏的嫌疑,當時她說不敢,後來未必能忍得住。說不定是她做的隱秘,瞞過了鈴鐺,又或者是現在鈴鐺在撒謊。反正是第一輪過堂,一般不會用刑,等到發現疑點的時候再用刑也不遲。一般來說,審案之人,爲顯示自家高明,能不用刑就不用,講究的是細緻入微,從案情中勘得疑點的功夫。

“昨日什麼時候許氏吩咐的你去廚房?”

“回官爺的話,亥正一刻。”

亥正一刻,也就是晚上十點十五分。聞安臣問道:“怎地記得這般清楚?”

“正巧聽到了牆外傳來的梆子聲。”

“說下細節。怎麼去的廚房,誰做的飲子,用了多久?越詳細越好。”

“是。”鈴鐺回想了一會兒,道:“得了吩咐,奴婢去了廚房,當時廚房中,只有趙大娘在,她和蘇大娘做夜宵最好,是以晚上多是她倆輪流在廚房候着的。老爺有晚上吃宵夜的習慣,加上嗓子不好,時常咳嗽,須得常喝止咳的飲子,所以晚上廚房裡不能沒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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