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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漢輝一家三口在靠西側的小廳裡坐着,他的兒子看上去已經象個小小少年了,不象兒子還帶着童稚氣,臉上嘟嘟的全是嬰兒肥。他妻子是個很有氣質的女性,穿着打扮是標準的南星雲傳統女性的裝束,長裙,短衫,頭髮盤成髮髻,斜綰着翡翠和鑽石的髮釵首飾。而且按着習慣,也在鬢邊別了一朵時令鮮花。李漢輝自己的個子並不矮,我說不上來他的長相與李漢臣是否相象,但是氣質全然不同。他象是一個學者,並不象是個政客。戴着銀絲邊的眼鏡,穿着竹青的袍子,象個古代畫中的書生。只不過書生們是挽髻的,他是短髮的而已。

我不禁有些出神,不知道李漢臣穿起南星雲這種傳統的服飾來是什麼樣子?

我進去的時候,他們一家三口一起站起來,兩個大人柔緩而從容的行了一個家禮,那個男孩子行了禮之後,有些好奇的盯着小白看。

我微笑着說:“不用客氣,快請坐吧。”

這種排場讓我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好象在很久以前,也曾經經歷過。

也許是舊時,也許是夢中。我已經分不清楚。

“來的太冒昧了。”

“哪裡,歡迎你們來做客。”

雙方都在說客套話,李漢輝的妻子是改了夫姓,現在叫李淑敏,他兒子叫李薄。穿着短袍的僕人端茶點上來,十分訓練有素。

兒子很有小主人的架式,招呼李薄和他一起去外面走走。留下我和喬喬面對那夫妻兩個人。

從談天氣開始,談到他們家住的房子,清涼這裡的農業,兜了一個大圈子總算是進入正題。李漢輝邀我明天去市政廳一趟,有好些資料文件要我過目。然後我們四個人玩了兩局牌,開飯,互相彬彬有禮的說話,微笑,最後飯後茶點,接一套完整的貴族人家會客程序做下來,我覺得比以前幹上一天的工作還要累的多。本來我以爲這就該送客了,不過李漢輝卻狀似無意的說:“夫人,聽說迷失城堡的藏書十分豐富,可以讓我開開眼界嗎?”

我有點意外,微笑着說:“當然可以。”

書房我都是頭一次進來,這裡的書架從地下一直頂到天花板,上面放滿了書。現在這個時代已經很少有人再讀紙質書了,而是把它做爲一種收藏,這裡的書不知道有多少本,也不知道已經在這裡存放了多久,或許收集這些書的人從來不曾去閱讀它們,只是任由它們沉默的在這裡堆積着,在時光中慢慢老去,凝聚的,或許只是一份心情。

“夫人,請恕我冒昧。”

“不要緊,你有話請說吧。”

他微笑的樣子,讓我想起我小時候的家庭老師。儒雅,但是總是成竹成胸,似乎什麼事情他心裡都有數,只是不輕易的說出來而已。

“夫人想必知道,公爵他的打算和計劃了?”

我的笑容不變:“我不過問他在外面的事情。”

“夫人請放心,我與太子的關係從來都不親近,對於公爵的未來,我也不是那麼關心。不管最後是誰做皇帝,我仍然是在這裡做我的執政官,不會有任何改變,而且我也只需要向夫人一個人負責,也就是說,如果沒有意外,今後的漫長歲月裡,我和夫人要打交道的地方有很多。既然這樣,不妨我們現在就開誠佈公的談一談,爲以後好相處合作開個好頭。”

我坐在靠牆的椅子裡:“我以爲,你今天並不是來談公事的。”

“當然不是,我只是想和夫人見個面,說說話而已。”他拿起桌上的一本書:“夫人以前沒有來過南星雲吧?”

“沒有。”

“這裡是個很美的地方。”他說:“我在這裡出生,在這裡長大……我的母親,是上一任秋公爵夫人的侍女。我和漢臣是一起長大的,他其實……並不是獨生子。公爵夫人的身體不好,連帶着生下的孩子也是一樣,漢臣其實還有一個姐姐,可是隻活到了六歲,還有一個哥哥,只活了兩年。漢臣沒有見過他們,公爵把一切和他們有關的資料都銷燬了,然後漢臣纔出世。我比他大一些,在他的身邊,又象兄長,又象長隨,就這麼樣度過了我們的童年和少年時期。後來夫人先過世,他和公爵搬到帝都去居住,我就留在了這裡,後來做了這裡的執政官。”

我有些動容。李漢臣和我,還沒有來得及講到這些。我們一直在各種意外中打轉,他沒有餘暇說他的家事,我也沒有全告訴他我的身世。

“這樣,接下去我說的話,夫人應該明白。我和漢臣的關係是斬不斷分不開的,無論我自己怎麼想,別人都會把我看做是他的派系人馬。事實上,”他一笑:“我也的確是。”

他繞了一個圈,原來就是爲了說這一句話。

不過說真的,這句話一說,我心裡也一鬆,沒那麼緊張了。不過,他既然拋出這麼坦率的開頭,下面要說的話,一定極重要。

“漢臣這一去,一定要有一個結果。要麼就是直上青雲,龍翔九天。要麼……就是一敗塗地,再無轉圜。夫人可能覺得,即使他敗了,也可以再退走一次。但是,我想我更瞭解漢臣,也更瞭解他的那段經歷。原本那個位置就應該是他的,當時他的祖父是想把王位傳給他的父親,上任秋公爵,而不是當時的福親王,也就是現任皇帝。實際上,那道旨意也已經頒下了,立秋公爵爲皇太子,而漢臣是皇孫。可是秋公爵卻在登上皇位之前就意外去世,”他頓了一下,並沒有再說這意外是什麼樣的意外,但是我也曾經在資料上看到過,許多人都猜測那意外恐怕其實並不是意外。有人猜測說是他是因爲傷情夫人去世而自暴自棄,自殺的。有的說是被當是福親王設計謀害的……李漢輝說:“當時的漢臣能力不足,手中可掌握的東西太少,所以福親王成了皇太子人選,而漢臣從皇太孫,變成了秋公爵的繼承人……而且後來因爲……”他把政變失敗幾個字說的很含糊,跳過去說:“他的好些朋友都在那一次事變中喪命,被捕,漢臣自己被迫流亡。他這個人能吃苦,能忍耐,這一次他回來,一定是有着很大的把握可以成功的。”

我點了點頭,沒有接話。

“我今天來其實也只是想拜訪一下夫人,和您說說話。漢臣走的時候還囑咐我,讓我和夫人過來常陪陪夫人,你剛到這裡,一切都很陌生,也沒有什麼認識的人。一個人難免不安,所以……”

“謝謝你特意過來。”我由衷的說。

“哪裡,有什麼事情您儘管吩咐好了,千萬不要客氣。”他說:“明天上午我還會再來一次,帶文件過來。”

“文件?”

“夫人或許不太清楚,不過每一任清涼星的女主人來到這裡,繼承迷失城堡,都必須簽署一份文件,聲明對迷失城堡只具有使用權,而沒有處置權。唔,也就是例行公事。”

“好的。”

送走了他們一家三口,我覺得有些累,兒子卻有點意猶未盡。他遇到的同齡夥伴實在不多,於昕是一個,李帆……也可以算是一個,只是卻已經被送走了。李薄雖然年紀比他大,但是卻也可以算是一個玩伴。

喬喬沉着一張臉站在後面,我有點奇怪,誰又得罪它了不成?

兒子小聲說:“唔,剛纔啊,李薄不停的打聽她的名字啊年紀啊……那個,好象是想追求喬喬。”

呃……

好吧,喬喬,我很同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