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初。伊犁河畔,古爾班阿里瑪圖。
這個名字對後世的楊秋來說已經完全陌生,但對民國初年那些矢志要恢復國土疆域的有志之士來說卻猶如一根利刺。維爾內這個新名字是他們永遠不願意接受的。恥辱的《中俄北京條約》中,人們只注意到赤塔、雙城子、海參崴,卻忘記了西疆三明珠!由北向南分別是齋桑泊、巴爾喀什湖和伊塞克湖,三個草原上的明珠湖泊連同附近的70餘萬平方公里肥沃土地被全部割讓。
很多年後,這片土地卻成爲俄國有名的採礦業中心,尤其是黃金(吉爾吉斯斯坦)一度佔據俄國百分之二十的份額,土地下還擁有大量戰略性稀缺礦藏,爲兩極世界中的俄國航天事業提供了11種原材料。
失去55年後的今天,一羣大好男兒再次來到這裡。
歐陽楠騎在駱駝上,陪伴五年的毛瑟g98精度狙擊步槍斜跨在肩頭。也不知是陽光刺眼還是趕路疲倦,懶洋洋眯着眼睛斜斜盯着左前方一位特殊的新戰友。這位當年爲邱文彬領路殺入桂林城的少年已經是位25歲的老兵,大戰北洋,廝殺日本,又在世界最可怕的西線戰場鏖戰兩年,更成爲國防軍中最可怕的狙擊手之一,僅在西線的兩年中,可確認的戰果就有142人!整個服役生涯至今,擊殺記錄已經高達197人!也因爲這個成績,他在去年被獵人部隊看中,不僅成爲獵人還迅速當上小隊長。
不過他還不是歐戰最可怕的狙擊手,因爲斜對面橫立着一座大山。
歐戰最可怕狙擊手--綽號“死亡之母”“加里波利的殺手”的澳大利亞籍華裔狙擊手,澳大利亞第五輕裝騎兵團士兵,沈比利!
和國防軍獵兵需要接受過數年訓練不同,這位澳大利亞籍華裔士兵戰前只“玩過”獵槍打袋鼠的遊戲。一想到這個,歐陽楠就有些氣餒。自己居然敗給一個打袋鼠的獵戶......。沈比利沒注意歐陽楠在看他,垂頭打着瞌睡,身軀隨駱駝的腳步微微晃動。巴黎和會開始後,他就收到中國國防軍的邀請。每月100民元工資,還能立刻接在澳大利亞生活艱難的母親和妹妹來上海生活。原本參軍就是想讓母親和妹妹生活更好的他左思右想答應加入獵人部隊,並與三個月前從澳大利亞軍中退役。
雖然他父親是中國上海人,但他去澳大利亞時年紀還小,所以對這個國家早已沒多少印象。他的想法就是賺錢,賺更多的錢讓家庭生活更好,當然......在賺錢同時還能幫助祖國。也是份不錯的職業。
“比利......。”歐陽楠終於耐不住性子,拍拍駱駝追上沈比利,問道:“你是什麼做到的?”
“什麼怎麼做到的?“父親的教導下,沈比利中文說得不錯,但打瞌睡的他還是對這個問題有些恍惚。四周的戰友頓時笑了起來,歐陽楠乾脆取下槍袋拍了拍,意思是你怎麼能打的那麼準。
沈比利還以爲是什麼大事,沒想又是問自己槍法。眼皮一耷:“袋鼠跑得很快。”
“兔子也很快,可我練了好久也沒見長進。”旁邊的獵人突擊手插嘴道。
“滾蛋吧,就你那見着女人移不開的眼睛。還能練成神槍手?”
“哈哈......。”
戰友們互相嘲諷開着玩笑,這種感覺讓沈比利非常舒服,彷彿回到熟悉的澳大利亞軍中,而不是據說保守、封建刻板的中國的某支軍隊裡。他也不得不承認,在經歷歐戰後,中國的年青年輕士兵思想和生活方式都逐步西化,也正因爲這點他很快融入了這支部隊,最起碼身邊這些戰友讓他非常舒服。
“比利,能和我們說說澳大利亞是什麼樣子嗎?還有你老說的袋鼠,真是用兩條腿跑路的?”機槍手策馬硬生生擠開歐陽楠。主動遞煙點火拉關係。顯然,在小夥子心目中,澳大利亞遠比狙擊重要多了。沈比利剛準備爲大家介紹澳大利亞的風土人情,天空中突然出現一個巨大黑影,擡頭看去發現居然是一艘飛艇!所以下意識就是擡槍。無怪他有這種反應,對任何一位經歷過歐戰的老兵來說。齊柏林飛艇的威名實在太響亮。歐陽楠眼疾手快擋住他開槍,指指飛艇上的黑鷹標誌:“是我們的。”
沈比利有些驚訝,雖然從外觀看這艘飛艇沒齊柏林那麼大,身軀細長就像放大了無數倍的紡錘,艇身吊艙比較小,但腹部卻有明顯的觀察窗。不過這些都不是他關心的,他驚訝地是國防軍居然裝備了飛艇......。歐陽楠明顯比這個獵人菜鳥知道的多些,笑笑:“謝瓚泰先生五年前就去了重慶。”
“哦。”
對旅澳華人來說,謝瓚泰這個名字很多人都知道,他是華僑中的航空先驅,後來回香港後就製造過飛艇,但後來卻熱衷革命而不是技術研究。現在重新回到拿手的技術工作,沈比利也爲他高興:“他是個好人。”歐陽楠有些悶氣,雖說獵人中有的是脾氣古怪幾天幾夜都不願意說話的主,但沈比利這種彷彿什麼都不在心上的卻極少,暗想是不是年少喪父才導致的。
飛艇也發現了這支小分隊,轉了兩圈後拋下一隻傳訊筒。
突擊手騎馬將傳訊筒帶回來,打開取出紙交給歐陽楠,比對譯碼本翻譯完後他臉色微微一變,如同一隻聞到血腥味的野狼拉開槍袋:“準備幹活了,西面五公里,我們的一支部隊被游擊隊纏住需要救援!”
這句話就是命令!
獵人們迅速向西,沈比利和大家一樣在駱駝上做起準備。他使用的槍和歐陽楠一樣,都是戰前國防軍向德國採購的g98精度步槍,採用國防軍7.62*51全威力彈藥,安裝蔡司4倍光學望遠鏡。爲增強殺傷力還配發專用的鋼芯子彈,這種子彈是德國k子彈的改進型,去年年底才突破生產技術。但由於加工難度和精度要求高所以產量還很小,只裝備一些特殊部隊。但威力極大,可確保擊穿300米外的磚牆後再殺傷後面目標。除了步槍外,還配發了指北針、野戰壓縮餅乾、9毫米民元式手槍、卵狀手雷和黃色炸藥塊、睡袋等裝備。
獵人小隊並非普通步兵班。標準爲15人。除2支g98狙擊栓動步槍外,還有3支17年式改進型長槍管衝鋒槍,2挺漢二型輕機槍、1支溫徹斯m1912特霰彈槍,6支18年式實驗性半自動步槍和2支1917年式40毫米榴彈槍。
其中18年式半自動步槍和17年式40毫米榴彈槍是最新裝備,且由於各種原因目前只裝備了獵人部隊。前者是劉慶恩和發明世界第一款“費德洛夫m1916自動步槍”的俄國槍械設計師弗-格-費德洛夫一起研製的,設計模板來源於楊秋早年拿出來的56式半自動步槍。歐戰期間不少俄國技術專家都被邀請來華,費德洛夫就是其中之一。他抵達並加入漢陽設計部後,覺得10發裝彈的半自動步槍還是太弱,恰好當時漢陽開始研製新式衝鋒槍,他發現32發雙排彈匣設計非常巧妙,於是將其移植到步槍上,改固定彈倉爲鋼製模壓雙排20發彈匣設計。雙排彈匣既能保證射擊基線不至於過高,火力也更強悍,而且由於是單發半自動。後坐力遠比他設計的自動步槍小,所以能繼續使用威力較大的7.62*51全威力子彈。
但這款槍目前還是試驗品,獵人小夥子很“無辜”再次成爲小白鼠。
至於17年式40毫米榴彈槍完全仿造越戰美軍使用的m79榴彈槍。目前只有榴彈和霰彈兩種彈藥,由於製造簡單使用方便,造價與擲彈筒相當,所以已經確定將全面替換軍中使用的擲彈筒,與同樣開始裝備的60毫米迫擊炮一起組成未來20年班組支援火力。
“比利......我還差4次。”歐陽楠勾勾嘴角,豎起四根手指。
沈比利明白那是什麼意思,因爲自己的狙擊戰果是201次。揚起步槍看眼配合自己的新觀察手,插上瞄準鏡淡淡道:“袋鼠比敵人跑得快.....。”
“這是啥意思?”機槍手看看向前跑去的沈比利和觀察手,很挑釁的靠近歐陽楠撓撓頭。後者沒好氣的瞪他眼:“意思是老子不如他,打不中袋鼠.....。”
交戰發生在未完工的土西(土耳其斯坦至西伯利亞鐵路)鐵路小車站附近。這條鐵路於1910年開始建設,1915年說是修到了塞米巴拉金斯克。但實際上由於戰爭停在了巴爾瑙爾。這個交火的地方屬於鐵路西段範圍,不過目前也早已停下來,說是火車站其實就是個斯拉夫小移民區,只有路基還沒鋪設鐵軌和枕木。
三四百窮黨游擊隊在一門75mm炮的幫助下已經圍住這座未完工的車站,交火非常激烈,雖然無法分辨是那支兄弟部隊被圍。但從火力強度看應該是一個輕裝步兵連,只有擲彈筒和輕機槍。
歐陽楠並未立刻進攻,而是先觀察起來。十月革命後,這一帶就建立了很多各式各樣的蘇維埃武裝,其中大部分都是早期移民的斯拉夫人,還有格魯吉亞、韃靼、土耳其、德裔等,其中對西疆安全構成最大威脅的是東干和號稱突厥後裔的突厥斯坦武裝。前者引發了死亡數千萬的漢回戰爭,後者是新疆最大的不穩定源頭!這些人被窮黨招攬後已經成爲中亞戰場的主力。
進攻計劃很快制定完畢,依然是最典型的機槍班組戰術,以機槍爲引導從東面發起進攻,歐陽楠和沈比利負責遠程保護。
獵人小隊迅速散開,整個散兵線有數百米寬。沈比利對三三戰術非常不熟悉,所以他的觀察手被特許跟在身邊教導他。機槍手率先就位,兩挺輕機槍幾乎毫無徵兆的從東面噴出火舌,一下就將進攻的窮黨武裝打蒙。
“快.....。”
觀察手一拍沈比利,後者跟隨他向前跑去。剛跑出不到20米,400米外十幾個游擊隊騎兵哇哇亂叫着衝了過來。眼見騎兵,沈比利不僅沒緊張反而迅速眯起眼睛,擡槍瞄準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帶頭揮刀猛衝的騎兵一頭栽倒。
沒等打出第二槍,左側的火力手也已經快速打出兩枚40毫米破片高爆榴彈,40毫米榴彈槍不需要像狙擊手那樣瞄準,依靠的是爆炸和內藏破片。兩團火球破壞騎兵衝鋒陣型後。也給了沈比利發揮的空間,只見他一邊遊走一邊射擊,眨眼間就已經有四五個騎兵倒了下去。
大夥總算見識了什麼叫“加里波利的殺手”,就連歐陽楠都暗暗點頭,甩手一槍幹掉向這邊跑來的一個游擊隊士兵後,帶領大家迅速向火車站靠去。
和東線腐朽毫無戰鬥力的俄軍相比,窮黨游擊隊的戰鬥力強了不少。但組織性和戰術卻非常差,步兵和騎兵見到獵人就一窩蜂過來想堵住,但這種沒頭蒼蠅般的衝鋒對付一般部隊或許有效,但對付獵人這種精銳小隊和送死沒什麼兩樣。還好游擊隊軍官很快察覺到不對勁,發現對手進攻時陣型嚴整不說,速度也非常快,兩挺輕機槍始終保持着交叉火力提供壓制,榴彈槍提供火力支援。而第一次投入實戰的實驗性18年式半自動步槍更是表現出火力強的優勢,兩兩一組就能壓住至少十幾支莫辛納甘步槍。
“機槍,把機槍推過來......。”窮黨軍官見這股敵人很不尋常。慌忙中拿出一直沒用的殺手鐗,讓大家把一挺m1905重機槍推了過來。
見到重機槍歐陽楠心中頓時喊糟,由於四周地勢平坦缺乏遮蔽物,一旦重機槍開火非常容易將獵人們壓在地面擡不起頭,所以立刻讓火力手實施壓制。砰砰......兩枚40mm榴彈偏差的比較遠,但還是干擾了機槍行動,趁此機會歐陽楠迅速擡槍。就在他即將扣動扳機時,沈比利卻不知從哪裡竄了出來,搶先對準護盾打出一槍。
俄國機槍手龜縮在鋼板護盾後面自以爲沒事,但鋼芯子彈還是很輕易穿透護盾擊中了他的腦袋。眼看機槍手被打死。火車站內的被圍國防軍開始反擊,幾支擲彈筒的掩護下從四面八方配合獵人發動反包圍,窮黨游擊隊見勢不妙立刻丟下幾十具屍體向南撤退。
沈比利收起槍,扭頭看去時歐陽楠已經向他做了個六的手勢,意思是完成六次狙殺。他呵呵一笑,沒有回答。因爲他也完成了六次狙殺......不輸不贏的局面讓兩人相視一笑。
被圍的兄弟部隊紛紛從掩體內走了出來,沈比利才發現這些士兵大都個子矮小、下肢粗壯,身上很多裝備和他們還有些類似,而且臂章上還繡着一種全身鱗甲尖頭長尾,爪子用金色點綴的奇怪動物。
“是18山地旅,臂章繡的是梵淨山特有金爪穿山甲。”觀察手爲沈比利介紹時,歐陽楠也從上尉連長口中瞭解了大概。他們都是18山地旅偵察連的,奉命偵查阿拉木圖窮黨游擊隊,在抓捕舌頭時不小心被發現逃到這裡,原本準備堅守到夜晚突圍,沒想飛艇把獵人們帶來了。
偵察連中不少軍官也認出了獵人,能在遙遠西疆遇上自然倍感情切,但士兵們還沒寒暄多久,就有士兵來報告發現英軍小隊。
歐陽楠皺皺眉,中亞這個泥潭還真是牽一髮而動全身,沒想英國人也插手了!不過因爲出發前指揮部關照非必要情況下不得與英軍接觸,所以想了想還是和偵察連一起先回卡拉庫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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