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通往惠州的公路上,兩輛吉普車在前,後面跟着三輛卡車,卡車後車廂蓋着帆布。這樣的車隊是很吸引人目光的,即使是最新潮的人,還沒有從自行車的新鮮感中走出來,洋灰路上已經出現不少卡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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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第二輛吉普車裡,呂梁正在考慮一些事情。他思考的是起義成功後應該採取的政治模式,帝制不予考慮,雖然這種模式能夠最大限度的發揮鋼鐵基地的作用,但後患無窮。呂梁認爲帝制其實就代表着中國幾千年的封建傳承,要想在國家掀起徹底的革命運動,第一點就是要推翻帝制,這是讓國人的思想改變的根本。當然,像美國那樣的民主體制也不適合,現階段需要集中國家所有的力量,效率低下的民主體制只能讓做自己陷入無休止的政治扯皮中,呂梁和鋼鐵基地來到這個年代不是爲了玩政治遊戲。所以,他需要的政治體制就是披着民主外衣的獨裁政體。不過,這還只是他的設想,能不能實現還需要一些運作。
1901年5月9日晚,惠州自強大酒店能夠容納幾百人的惠州廳座無虛席。與往常的熱鬧不同的是,酒席中鴉雀無聲,一似乎有股沉重的氣氛壓在會場上。
片刻後,晚宴主人呂梁從後面走出來,吳石敏、呂一、呂敏等跟在一側。呂梁環視一週,然後向安置了話筒的高臺走去。
“感謝諸位能在百忙之中前來參加呂某的晚宴。在座的各位都是與呂某有深入合作的大豪紳、大商人,不到一年的時間我們就一起建起了幾百家工廠,產品遠銷內外。但要想將生意做得更大,我們必須突破一些東西的阻撓,包括各地私自設卡、路匪路霸、官員勒索、洋人與買辦排擠等等。在國內我們的產品所佔的份額還不超過百分之一,大部分市場被洋人買辦把持,更別說無限廣闊的海外市場。想象一下,如果全國市場都被我們佔領,那惠州加上廣州的工廠根本無法滿足,我們甚至要在整個廣東鋪滿工廠,那是一幅什麼樣的場面!”呂梁激情四溢的演說,大部分人被煽動的不能自已,銀子啊銀子,那都是銀子!
少數精明透頂的人只是拍着手掌,例如梅家族長梅德龍,呂先生的演說固然激動人心,與他合作也掙了大筆的銀子。但他所說的缺乏一個必要條件,那就是國家是在座的諸位說了算才行,看樣子,得臺上的呂先生說了算才行。所以啊,這位呂先生怕是忍不住想出手了,梅德龍與坐在同一席上的喬子律對視一眼,然後兩人同時看了看邊上的吳石敏,這個老狐狸正津津有味的聽着呂梁的演說,嘴角含笑,恐怕早就知道要發生什麼事了。
還沒進入酒店的時候梅德龍就感到不對勁,團練槍手四處都是,站得筆直,腰上鼓鼓的。進入酒店惠州廳後更不得了,那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士兵,穿着與洋人的士兵很像,但更合體、帥氣,他們揹着長槍目不斜視。這樣的士兵就是讓會場氣氛沉悶的主要原因,現在結合呂梁所說,什麼目的已經昭然若揭!
待衆人恢復平靜後呂梁接着說道:“朝廷畏懼洋人如虎,此次北京與聯軍開戰,恐怕不久後就會簽署賣國條約,我們的生意會變得更加艱難。工廠、商行都會受到洋人的排擠,那洋人憑什麼不遠萬里、勞師遠征與我們國家打仗?歸根結底就是一個‘錢’字,而我們的工廠恰好成爲洋人貨物銷售的阻礙,誰也說不準他們會不會爲了抹殺我們的生意向朝廷施壓,甚至直接出兵!朝廷能擋住洋人的壓力嗎?我們的團練能擋住洋槍洋炮嗎?難道我們就這麼束手就擒、放棄那些產業?”
“絕不,絕不!”會場裡一片高呼聲,呂梁的演說起到了作用,就連梅德龍等人也是皺着眉頭,呂梁的話很有可能成爲現實,之前一些小廠子小打小鬧洋人不會干預,但廣州和惠州的工廠太大太多了,梅家已經收到了不少敵對買辦洋行暗中下手的消息,甚至有些商行還發生了直接衝突。
“是的,絕不。但我們憑什麼保護千辛萬苦建起來的工廠?憑什麼保護商隊和銷售貨物的商行?憑什麼保護家族的產業不被奪走?朝廷根本不是洋人的對手,太后都被趕到了西安,現在還沒有回北京。”
“我們也有洋槍,洋人硬來我們就和他們拼命!”
“對,拼命!”有人紅着臉大喊道,自動充當呂梁的託,事情完全按照呂梁的計劃進行,情緒已經被調動起來,是時候下一劑猛藥了。
“說得好,咱們廣東子弟什麼時候甘願束手就擒過?當年滿清入關時我們抗爭過,**戰爭時咱們也打過洋人。朝廷和洋人都是我們的絆腳石,繞不過,我們就搬開它!滿清入關三百年,騎在我們漢人頭上三百年,他們作威作福,不把漢人當人看,就連當他們的奴才都看成是賞賜。現如今我呂梁決定不再忍受滿人的剝削,我們要推翻它,自己當家作主!”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衆人還以爲呂梁要組織團練應對洋人的干涉,但沒有大膽的往造反上想,滿清幾百年的統治讓奴性深入國人的血液,即使這些人也不例外。梅德龍點點頭,終於說道點子上了,這些人默不作聲,難道不知道這事如果呂梁沒有完全的準備會對衆人開口嗎?說出來就說明不怕這些人不配合,只要走進了這個會場,就脫不了身啦。此時,正是不能猶豫做出選擇的時候。
按照計劃,吳石敏正想站起來說出備好的臺詞,卻不想身旁的梅德龍猛地站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轉移到他的身上。呂梁笑眯眯的看着梅德龍,這人一向聰明,要不然也不會讓梅家成爲廣東豪紳之首,看來吳石敏準備的稿子用不上了。
“呂先生,諸位,老朽有幾句話不吐不快。滿人統治下是什麼情況大家也清楚,咱們做生意的舉步維艱,根本原因就是腐朽的朝廷。早在長毛之亂時就有改朝換代的跡象,苟延殘喘至今是時候滾回老家去!這天下終究是漢人的天下,我們梅家願意唯呂先生是從,加入到早飯的行列。”他們的家族能夠傳承下來,靠的不是民族大義,而是審時度勢。
“梅老爺子,時代不同,咱們的叫法也得換換了,我把這叫做‘革命’,革滿清朝廷的命!諸位,革命成功後本人將把輕工工廠的股份全部讓出,只保留鋼鐵廠等重工業工廠,算是參加革命的福利,來者有份!”
有錢賺還得有命花才行!衆人都是人精,不會讓呂梁和梅德龍的一番忽悠就加入進去。他們大部分把頭低下,要不吃着食物,要不喝着酒水。誰願意去誰去,老子的家族不可能冒險!
“現在,我宣佈,廣東振國黨正式成立,振國黨的宗旨是推翻滿清、強盛國家,此前振國黨已經在河源起事,隸屬於本人,現如今吸引了廣東大部分官兵。有願意加入的請到前臺報名,咱們時間不限,什麼時候各位全部加入了,什麼時候散會!”
“呂先生,老朽想去解手,還請行個方便。”
“對不起,會場旁邊就是洗手間,來人,送這爲老先生如廁!”一名揹着長槍的士兵“喀喀喀”的走過來,虎視眈眈的看着這個老人,緊隨其後往旁邊走去。衆人愕然,合着這是鴻門宴啊,逼着上賊船!想走又走不掉,該如何是好?
呂梁冷笑一聲,對旁邊的呂一囑咐一句後笑着和吳石敏、梅德龍攜手走入後堂。這是沒辦法纔出此下策,這些人都是自己精心培養的資產階級,是革命的社會基礎,他們膽小怕事,自己就推他們一把,等成功之後大筆賺錢,他們還會反過來真心感謝自己這會出手幫忙。
“多謝梅老爺子出手幫忙啊!”呂梁對梅德龍抱拳道。
“想不到呂先生已經拿出這麼大的手筆,我們的振國黨與河源振國黨一脈相承,竟然都是呂先生的手筆。我聽說那裡有幾千強悍的士兵,想必都是呂先生的手下,那麼在廣州起事應該還有更多更強悍的士兵。老朽這是提前下注,篤定呂先生會成功,這也是爲了家族的未來考慮,存有私心,呂先生就別提幫忙不幫忙啦,只要別怪老朽投機取巧就好。”
“既然梅老爺子如此直白,我也不拐彎抹角,本人在此承諾,事成之後梅家和吳家都會成爲中國最頂尖的家族。”呂梁嚴肅的說道,事實上幾十年後梅家和吳家都成爲世界上排名前三位的大財團,這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