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線電波那頭的醫生的聲音非常官方化和冷靜,讓此時正在聽着的爾曼瞬間愣在了原地。
她的瞳孔微微緊縮了些許,嘴脣也不自覺地變得慘白了。
“情況很嚴重,大量的胃出血,現在手術指標還沒有下來暫時不能夠動手術,患者似乎喝了酒很不配合我們的插管,如果不插管的話患者隨時有生命危險。”醫生強調了一下霍以言的病情,是在告訴爾曼必須馬上趕過去。
爾曼停頓了大約兩秒鐘的時間才反映了過來,她點了點頭:“好,我馬上過去。”
她胡亂地關上了手機收了線,眼神飄忽了幾下始終都不能夠冷靜下來。
爾曼用最快的速度換下了睡衣,拿了錢包就趕緊往外跑,這個時候她沒有選擇去書房告知靳北城這件事情,一是因爲時間緊急,她自己學醫的,知道大量的胃出血如果不能夠及時止住的話肯定會危及生命。現在霍以言需要一個能夠讓他鎮定下來的人來配合醫生的插管懼。
另外一方面,爾曼知道如果告訴靳北城的話他肯定是不會讓她去醫院的。
現在霍家跟靳家的局面都難堪,以靳北城那樣的性子一定會說,霍家有人何必她去。
爲了避免爭執節省時間,爾曼直接跳過了靳北城的那一個步驟,跑出了靳家別墅,開車去了醫院。
二院搶救室內,爾曼匆匆跑過去,醫生放了爾曼進搶救室,當爾曼看到渾身全部都是血的霍以言的時候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從來沒有見過胃出血這麼嚴重的,之前上課的時候有講過一些胃出血的案例,但是霍以言的情況是爾曼看到過的最爲嚴重的一例。
她上前,附身去看霍以言的臉龐。
此時霍以言的臉龐已經很蒼白了,嘴脣也是微微有些泛白,因爲失血過多導致嘴脣全部的都起皮了,很乾很乾。
“霍教授……”爾曼低聲叫了一聲霍以言,這個時候霍以言自己的神志是有些不清醒的,倒不是因爲失血過多,而是因爲喝了大量的酒。
“患者家屬嗎?”醫生上前詢問爾曼。
“我是。”爾曼來不及多想直接就回應了一聲,“醫生他的情況怎麼樣了?”
爾曼剛纔注意到了霍以言仍舊沒有進行插管,看來剛纔的插管又失敗了。
“病人剛纔在插管過程當中劇烈反抗導致我們插管的失敗,現在我們要進行第四次了,麻煩你去安撫一下病人的情緒。”醫生對爾曼開口說道。
爾曼連忙頷首,她剛準備去跟霍以言說說話的時候,醫生又追問了一句:“病人之前有胃病史嗎?”
爾曼略微蹙了一下眉心,回想了一下之前跟霍以言相處的那些細碎的日子,忽然想起來了一些事情。
“我記得以前他經常會在飯後吃一些藥,我問過他是什麼藥,他說是胃藥。吃了好多年了,但是他一直都說是小毛病沒什麼大事。”
爾曼記得清晰,因爲以前在費城的時候霍以言經常飯後吃藥。只是爾曼那個時候沒有太注意。
“病人的胃病史應該是很長了。”醫生下了判斷。
爾曼連忙轉過身去附身低聲跟霍以言說話。
“霍教授,是我。”
“曼曼。”霍以言很少這麼叫她,因爲怕她生氣。爾曼以前跟霍以言說過,只有身邊最親近的人才會這樣稱呼她的。
在他神志不清的時候卻忽然這麼叫了她一聲,爾曼的心底稍微顫抖了一下。
“我在呢。霍教授待會醫生要給你插管了,你不能夠反抗聽到了嗎?就算再難受,保命要緊。”爾曼伸手捏了幾下霍以言的耳廓,開口的時候聲音都有些顫抖,“你自己也是學醫的,什麼事情沒有見過?插管肯定會難受的,但是不能夠拔掉好不好?”
以前爾曼在電視上面看到過紀錄片裡有病人在胃出血的時候進行過插管,相當難受,她那個時候就看的揪心。只是沒想到這樣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到霍以言身上。
但是沒想到爾曼這麼一說,霍以言頓時就安靜了下來,一旁正在給他換點滴的護士看到了,有些驚喜。
“愛情的力量果然是偉大的啊,一下子就不鬧了。”
爾曼來不及去糾正護士,只是一直低聲安慰着霍以言,一隻手按着他的耳廓讓他放鬆下來。
“堅持一下,我一直在你身邊。”
這個時候霍以言竟然破天荒地點了點頭。
爾曼是一直都知道霍以言對她的感情的,只是一直都不知道那麼深刻,即使是在他意志還不夠清醒的時候,他最想要見到的仍舊是她。
醫生立刻開始了給他插管,霍以言這一次幾乎沒有怎麼反抗,只是難受是必然的,爾曼一直緊緊抓着霍以
言的手臂想要讓他鎮定,好受一些。
此時的搶救室內因爲搶救工作有些喧鬧,所以爾曼根本聽不見自己包裡面的手機一直在響。
靳家別墅。
當靳北城從書房回來準備去臥室休息的時候,卻發現臥室裡面空無一人。於是他就去了寧寧的房間,以爲爾曼是去找帆帆了。
但是過去的時候才發現已經睡着了的帆帆和寧寧兩個人,趴在遊戲堆裡面打着小呼嚕。
靳北城上前附身,先將一隻手將寧寧抱了起來抱到了被子裡面,附身又將帆帆從地上撈起來,一隻手拄着柺杖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去哪兒了?靳北城有些狐疑,拿出手機撥了陸爾曼的號碼好幾次她都沒有接聽,忽然間就消失了。
靳北城蹙眉,在將帆帆安置好之後走到南方的房間,對正在小陽臺上面拿着調色盤正在畫油畫的南方叮囑。
“我出去一下,看着寧寧和帆帆。”
南方放下了畫筆剛想要問她哥去哪兒的時候,靳北城已經轉身離開了。
南方覺得奇怪,就走向了靳北城的臥室,帆帆一個人正睡得香甜,但是爾曼也不在臥室裡面。
她瞬間感覺到,應該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南方附身將帆帆抱了起來,抱到了寧寧的房間讓兩個孩子一起睡,她也打算將手上的顏料洗洗乾淨準備陪兩個孩子睡覺了。
但是這個時候手機卻響了。響地很不合時宜,而且,打來的人也很讓南方不快。
是寧澤。
如果可以的話,南方真的是想要把寧澤的號碼給拉黑掉,他老是深更半夜地打過來,吵着她睡覺。
但是有的時候因爲涉及到寧寧的事情,南方又不得不接,也沒有辦法真的把他拉黑掉。
她還是按下了接聽鍵,但是口氣有些不善。
南方的脾氣的確是不是很好,但那也只是在發病的時候,平常的時候脾氣都是很好的。
“寧澤,大晚上的你又要幹什麼,寧寧已經睡覺了……”南方低聲開口,擔心吵到已經睡着了的帆帆和寧寧,口氣有些無奈。
每一次只要寧澤一主動聯繫她,南方就會覺得他是故意來找茬兒的。
但是這個時候那頭卻是傳來女人的聲音:“你是靳南方吧?”
南方在聽到陌生的聲音的時候稍微頓了一下,她最不擅長的就是跟陌生人交際,無論是現實生活當中還是虛擬的生活當中,都不行。
“我……我是。”南方停頓了一下,她下意識地開口,“是寧澤出什麼事情了嗎?還是他的手機掉了?”
南方心思很單純,長期將自己封閉起來也導致了她的性子變得軟糯,除了發病的時候比較暴躁之外,其實是很單純善良的。
“我是寧澤的女朋友。”那頭的女人忽然開口,將南方確實愣了一下,女人的話對於南方來說有些莫名其妙,她發怔在那裡。
“這麼晚了找我有事嗎?”南方知道自己這樣杵着也不是個辦法,於是開口,話語強行鎮定。
其實她這個時候心底已經很不快了,寧澤是什麼意思?大半夜的讓自己的女朋友啦打擾她睡覺,就不怕打擾到寧寧嗎?
“我只是通知你一聲,我要把你的號碼刪了。我不喜歡寧澤的手機裡面出現除了我之外別的女人的號碼。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女人的聲音顯得非常冷漠涼薄。
南方嘴角不經意地略微扯了一下,不知道爲什麼她有點想要笑。
這算什麼?
“我明白。”南方很倔,她也不想要跟這種人多說話,於是便輕微頷首迴應了她,“你刪掉吧,反正我早就想把他刪了。”
“我也是經過了寧澤的同意的。希望你以後不要主動聯繫我男朋友,別仗着自己跟他有個兒子就那麼猖狂。是個女人都能生育,沒什麼了不起的。”
女人冷冷開口,話語裡面帶着對南方和寧寧濃烈的嘲諷。
南方的心臟瞬間像是被人狠狠揪了一下一般。她自己被別人侮辱她無所謂,畢竟她自己有病痛的折磨,但是寧寧她絕度不允許。
“請你放尊重點,別扯上我兒子。”南方最厭惡的,就是那些無緣無故的女人因爲寧澤的關係將注意力放到她跟寧寧的身上,她真的覺得很憤怒。
她剛剛準備收線的時候就聽到那頭傳來寧澤的聲音:“寶貝兒,你去洗。”
那一聲“寶貝兒”真的是讓男方覺得渾身上下都特別特別地噁心。
男方渾身哆嗦了一下,這麼晚了,男女之間這樣的對話她再清楚不過是在幹什麼了,寧澤還是這樣,花邊不斷,女人不斷。一點長進都沒有。
南方咬了咬牙齒,立刻收線,將手機扔到了一旁,伸手抓了一把頭髮,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快要炸了,這輩子爲什麼要跟寧澤這種男人扯上關係?
二院搶救室。
“醫院的血不夠了,必須要從血站運送過來了。”醫生皺緊了眉心焦急開口,霍以言失血太多,如果來不及輸入足夠多的血的話,肯定是會出事的。
爾曼忽然想起來了之前在費城的時候,有一個夏天,她說帆帆的血型太招蚊子了,那個時候霍以言恰好也在,兩個人就討論了血型的問題。
爾曼還記得,她跟霍以言都是B型血。
“醫生,我是B型,能夠給他輸血嗎?”爾曼連忙開口,聲音焦急。
“可以,你身體沒有什麼不適吧?沒有的話趕緊去。”醫生詢問道。爾曼連忙搖頭,跑去了輸血室。
她坐在輸血室很緊張,她其實是很怕疼的人,那麼粗的針頭扎進血管裡面的時候還是很害怕的。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取血完畢,爾曼被要求在輸血室內休息一段時間。血液先輸送到霍以言的病房裡面去了。
爾曼總算是舒了一口氣,接下來就看手術了。
她去醫生那邊取了霍以言的手機,本來想要撥黎一清的號碼的,但是一想到那個女人她就覺得頭疼,於是便撥了霍瞳的號碼。待會手術是需要家屬簽字的,她沒有權利籤。
當霍瞳聽說了霍以言的事情之後,在那頭倒是沒說什麼,但是瞬間便趕過來了,到這裡的時候爾曼看到她整張嘴脣都是有些慘白的,看上去臉色很差。
“我弟弟怎麼回事?”霍瞳上來就直接用“質問”的口氣問了爾曼。
爾曼能夠理解,畢竟她現在站在這裡,很容易引起誤會。
“我也不知道,醫生聯繫了我我纔過來的,但是我不是家屬不能夠給手術同意書上面簽字。”爾曼冷靜開口,她不想要被霍家人再誤會了,換句話說,她是不想跟霍家人之間再有什麼衝突了。
霍瞳伸手抓了一把長髮,看上去神色疲憊。
霍瞳是一名珠寶設計師,平時熬夜趕工肯定是少不了的,剛纔爾曼打給她的時候她正在熬夜畫圖紙,沒想到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還好我這段時間住在蔣家,要是回了B市的話,這大半夜的誰來給他簽字?”霍瞳皺眉,爾曼看得出來霍瞳對她的不滿。
爾曼知道,霍瞳潛意識裡面肯定覺得是爾曼害的霍以言喝了酒然後胃出血的。
但是爾曼真的是無辜的,她完全不知道霍以言發生了什麼。
這個時候解釋也解釋不清,她索性還是站在那裡等霍以言醒過來比較好。
“我暫時先不通知我媽,她今天剛剛回到B市我不想讓她擔心。”霍瞳捏了一下眉心,“要是讓她看到你在這裡的話,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霍瞳的話雖然不是很中聽,但是也是好心,爾曼沒有反駁,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
這個時候男人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跑來的人是蔣晏。
“車停好了,今晚我在這裡陪着你。”蔣晏伸手攬了一下霍瞳的肩膀,聲音低沉,他是送霍瞳來醫院的,訂婚宴之後霍瞳就直接住進了A市蔣家了,蔣晏作爲未婚夫,自然是要來這裡陪未婚妻的。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爾曼看到蔣晏的時候總會想起來意知,想起來之後就覺得心底莫名地不舒服。
不知道這段時間意知跟蔣晏之間還有沒有什麼聯繫。
蔣晏也看到了爾曼,朝她點頭示意了一下:“你的臉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爾曼伸手不自覺地觸碰了一下自己的臉龐,有些尷尬開口:“我剛剛輸了血,血庫的血不夠了。”
霍瞳的眼神在爾曼的身上飄忽了一下,頓了一下之後開口竟然跟她說了一聲謝謝。
“多謝。”
這兩個字讓爾曼真的是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他們霍家的人,竟然還會跟她說這兩個字。
爾曼被蔣晏這麼一說果然覺得頭微微有些發暈,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伸手按壓了一下太陽穴的位置,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忽然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
對於靳北城的腳步聲,爾曼就算是逼着眼睛也是聽得出來的,因爲太過熟悉了,即使他受傷之後她依舊聽得出。
爾曼恍然睜了眼睛,擡頭的時候對上了幾步開外靳北城冷漠的雙眸。
他怎麼找過來了?
爾曼的心略微震顫了一下,有些害怕。
現在是晚上十二點半,他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了她……
不知道爲什麼,此時的爾曼心底有一種被抓到了現行的感覺,如果有一個地洞,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鑽進去的。
“北城……”她的聲音微微發顫,彷彿是帶着一點懺悔的口吻。
靳北城撐着柺杖,路不能夠走得太快,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在看到蔣晏的時候兩人打了一個招呼。
他並沒有先去理會爾曼。
“你怎麼也在這裡?”靳北城是明知故問,爾曼心底微微有些不悅,霍瞳在這,她在這,急救室內躺着睡可想而知。
“以言出事了,我陪霍瞳來。”蔣晏肯定是不清楚靳北城的心思的,開口的時候話語平靜。
這個時候靳北城纔將目
光落在了臉色發白的爾曼身上。
“你的嘴脣怎麼回事?”靳北城沉了眸色。
爾曼伸手觸碰了一下自己乾涸的嘴脣,搖了搖頭還故作輕鬆地說道:“沒事啊,可能太渴了吧。”
她不敢把自己爲霍以言獻血的事情告訴靳北城,擔心捱罵。
靳北城的心思最是摸不透了。
蔣晏拉着霍瞳走到了另外一邊坐下,靳北城則跟爾曼兩個人站在那裡,互相看着對方,大眼瞪大眼的。
“你怎麼過來了?”爾曼低聲說道,到底還是她先開口低聲說話了。
“你扔下我和帆帆自己來了醫院,難道不需要告知一聲?”靳北城的聲音算不得冷漠,但是也算不得好聽。
爾曼瞬間凜了一下心臟,淺淺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帆帆哭了嗎?”
“爲什麼只問帆帆,不問我?”靳北城忽然冒出來這麼一句話,讓爾曼真的是……無語。
男人霸道起來,連兒子的醋也要吃。
“你不是好好地在我眼前嗎?”爾曼嘀咕了一聲,眼底心底盡是不悅。
靳北城伸手觸碰了一下爾曼乾涸發白的嘴脣,擰眉:“你臉色很差,剛纔幹什麼了?”
他又問了一遍,表達自己的狐疑。
爾曼卻是索性不想理會他了:“我沒事……”
“剛纔獻血的那位,怎麼跑出來了?你休息的時間還沒夠呢!”這個時候一個護士從輸血室內跑出來找爾曼,爾曼的謊言一下子被她給戳穿了。
她皺緊了眉心,感覺到上方靳北城的目光凜冽地落在她的身上。
“我沒事了,在這裡坐一會就好了。”爾曼面對護士的窮追不捨,只能夠含糊地開口。
護士這才放過了她。
“你給霍以言輸血了?”靳北城的臉色看上去極其不悅。
“恩,血庫的血不夠了,我們恰好是同一個血型的所以我……”爾曼含糊開口的時候,忽然覺得自己頭暈地厲害。
她渾身哆嗦了一下,差點沒有站穩。
幸好下一秒靳北城伸手扶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