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嬤正在廚房裡忙,慕巖讓人把言若推進堂屋裡,他先去廚房找阿嬤。老人家耳背,慕巖都走她跟前了,她才知道,還給嚇了一跳。
盧謹歡藏在慕巖身後,聽到阿嬤的驚呼,她咯咯笑着跳出來,說:“阿嬤,我們回來看你了。”
阿嬤揉了又揉眼睛,才終於肯相信眼前這兩個孩子是真的,她拉着他們的手,激動道:“哎呀,要回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看阿嬤什麼也沒準備呢?”
盧謹歡湊到老人耳邊大聲道:“阿嬤就是燒白開水給我們喝,我們喝着也是甜的。”
“小丫頭,越來越會哄人了。”阿嬤作勢拍了她一下,盧謹歡哇哇叫着躲開。慕巖擁着阿嬤,說:“阿嬤,我想帶你去見一個人,你可要做好心裡準備喲,不要嚇一跳。”
“見誰?”
“去了就知道了。”慕巖湊在她耳邊大聲道,阿嬤現在越來越聽不清別人說話了,他們要跟她溝通,就跟在吵架一樣,一個灣的人都能聽見。
阿嬤不知道他在賣什麼關子,卻還是跟着他往外走。
言若知道自己死而復生的事很離奇,生怕嚇着了母親。她內心十分激動,片刻都等不得,剛讓小芳推着她往外走,就見到慕巖擁着阿嬤走進來。
她一時愣住了,怔怔的看着她母親花白的頭髮,眼淚落了下來,她伸出手,嘶聲叫道:“媽媽。”
阿嬤走到堂屋前,她沒有聽到言若的喊她,卻感覺到有人在看着她。她看過去,全身頓時一僵,半天都不沒有反應,言若其實也沒怎麼變,就是臉上那條疤痕有些猙獰。
阿嬤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拉了拉慕巖的手,說:“巖兒,我看到你媽媽了,她是不是來接我去天堂了?”
慕巖頓時哭笑不得,他大聲說:“阿嬤,媽媽沒死,她還活着,她活着回來看您來了。”
“這是真的嗎?”阿嬤將信將疑,這時言若已經哭出聲來,五年多沒見,媽媽頭髮白了,臉上皺紋深了。都是她不孝,讓她白髮人送黑髮人。
如今她活着回來了,就再也不肯離開她半步了。
“媽媽,我是若兒啊,我是您的若兒啊,您不認識我了嗎?”言若大哭起來,她搖着輪椅衝過來,在老人身前堪堪停了下來,她抱住她的雙腿,泣不成聲。
盧謹歡、小芳跟劉姐都感動得直落淚,慕巖也很感動,阿嬤還處在怔愣中。不過她沒有像慕巖想的那樣會害怕,已經是一個好的結果了。
阿嬤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個緊緊抱着她雙腿的女人,真的是她的女兒言若,她低頭看着她,啞聲問道:“若兒,你真是我的若兒?”
“媽媽,我是,我是,嗚嗚嗚。這些年來,我無時無刻都在想您,是女兒不孝,讓您承受了太多痛苦,女兒回來了,再也不離開您了,對不起,媽媽,對不起。”言若淚流滿面,不停的道歉。
盧謹歡看着這感人的場面,一時也哽咽道:“阿嬤,她真的是媽媽,是您的女兒,您快認她吧。”
阿嬤這才從不可置信中清醒過來,兩母女抱頭痛哭起來,盧謹歡哭倒在慕巖懷裡,太感人了,時隔五年,讓這原本陰陽相隔的母女再度重逢,這是多麼感人的場面呀。
那晚一大家子人都處在感動中,小芳跟劉姐去下廚,做了一頓豐盛的年夜飯,一大家子人吃了一頓和和美美的團圓飯。
吃完飯,阿嬤將言若帶回了房間,盧謹歡想追過去,卻被慕巖拉住,他說:“讓她們待着吧,她們有五年沒見了,肯定有特別多的貼心話要講,你在那裡待着,反而讓她們覺得不自在。”
盧謹歡想了想,慕巖說得也對,她在確實不太方便。於是抱着慕巖的手臂說,“慕巖,如果爸爸知道她們團圓了,在天上也會欣慰的笑吧。”
“嗯,會的。”慕巖擁着她走到院子裡,鄉里的冬夜特別的冷,他將她包在了大衣裡,夜色下,兩人親密相擁,心是暖的,竟也不覺得冷。
剛剛看了一出溫情戲碼,盧謹歡想起自己已經病逝的母親,心裡難免會覺得難過。這是第一個沒有母親的大年夜,天空黑沉沉的,連一顆星星都看不見。
媽媽,您在天上看着我嗎?您知不知道,我想您。
慕巖將她抱得更緊了些,似乎猜到她在想什麼似的,他說:“歡歡,等後天我們回y市後,我們回c市去看看媽媽,好嗎?”
“真的?”盧謹歡有時候覺得慕巖就是她肚子裡的蛔蟲,她想什麼他都知道。今天的行程應該很趕吧,他卻因爲她對衛鈺的負疚感,而縱容她去醫院裡看衛鈺。
現在,她明明什麼也沒說,他卻猜到了她想起了媽媽。
“嗯,說起來,媽媽去世了這麼久,我還沒能去她的墳上上柱香,是我這個做女婿的失誤。”慕巖愧疚道,當初他想要去c市陪着她,卻被洗黑錢的事纏住了脫不開身。
“媽媽能明白的,她很圓滿的走完了她人生的最後一程,慕巖,她去的時候很開心,她一直想找的孩子也陪在她身邊,送了她最後一程,她沒有遺憾了。”盧謹歡雙手纏在他腰上,輕聲道。
慕巖沒有再說什麼,就在這時,寂靜的夜忽然響起了爆竹的聲音,對面灣裡有回來過年的孩子們開始放爆竹,絢麗的煙花砰一聲在天空炸開,十分壯觀。
盧謹歡鬆開慕巖,指着對面的煙花,說:“慕巖,好漂亮的煙花呀。”
慕巖將她重新拉回懷裡,對小芳使了個眼色,小芳立即拿打火機把早已經擺放在暗處的煙火點燃,一發發引信飛向天空,在爆炸聲中綻放,經過精心定製的煙花,立即將對面天空的煙花的風頭壓了下去。
只見暗黑的天空綻放出一朵朵漂亮的玫瑰花,還有心形,美得讓人驚歎。盧謹歡高興得都要蹦起來了,她摟住慕巖的脖子,快樂的大聲叫着:“老公,我愛死你了,我愛死你了。”
她的聲音似乎帶着迴音,在慕巖耳邊不停迴響。他覺得他所有精心的佈置都值得了,他的大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將她的頭擡起來對上他。
“歡歡……”他呢喃一聲,在滿天璀璨的煙火見證下,吻上她的脣,這個吻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帶着激狂,帶着心顫,還帶着滿滿的情意,將她的心填得滿滿的,再也找不到空隙。
………………
大年初二,慕巖帶着盧謹歡告別了阿嬤跟言若,兩人踏上了去c市的飛機。飛機上,盧謹歡昏昏欲睡,慕巖知道,這兩晚她睡得很不安穩。竹牀一動就嘎吱嘎吱的響,她生怕吵到了他,一晚上僵在他懷裡動也不敢動。
他讓空姐拿來一牀薄絨毯輕輕蓋在她身上,這兩天,她實在累壞了。
兩個半小時的飛行時間,慕巖也趁機補了眠。到達c市時,已是下午三點。c市一連下了幾天雪,今天才放晴,整個c市都是一片銀雪世界。
來時慕巖已經看了天氣預報,帶足了禦寒的衣服,盧謹歡依然冷得直哆嗦。
“好冷啊,我有好些年都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雪了。”盧謹歡一邊搓着手一邊說,“媽媽去世的那天早上,窗外也飄了雪,那是去年的第一場雪。”
y市在南方,幾乎沒有下過雪,慕巖是第一次到這麼冷的地方來,雖然準備功夫夠充分,也難免被冷空氣刺激得直打噴嚏。
盧謹歡看着他連連打噴嚏的樣子,抿着嘴直笑。她把自己脖子上的圍博取下來圍在他脖子上,見他要取,她瞪着眼睛道:“不許取啊,我穿的是羽絨服,可以把衣領收起來的,這樣就不冷了。”
她說着就把拉鍊拉上來,然後把暗釦扣上,衣領就變成一個花苞的形狀,既保暖,又時尚。慕巖掐了掐她紅通通的臉,沒有再堅持。
他們坐上車,直接往縣城而去。到達盧謹歡的家鄉時,天已經擦黑。盧謹歡想去掃墓,也只能等明天再去。
那晚在酒店裡,她睡得不太踏實,時夢時醒,等醒來時,已經驚得出了一身大汗,看了看窗外灰濛濛的天,她爬了起來。
已經離媽媽這麼近了,她想早點去看她。梳洗完畢,天已經大亮,慕巖也收拾妥當,看她眼瞼處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一陣心疼。
走出酒店,酒店專車已經等着了,盧謹歡直接報了地址,中途去買了鮮花與水果,直奔墓地。城裡熱熱鬧鬧,這裡卻冷冷清清,盧謹歡很是心酸。
她帶着慕巖左拐右拐,快要到達沈潔的墓地時,她看到一個身影頎長的男子佇立在墓碑前,她整個人都愣在原地,他……怎麼會來?
在盧謹歡的詫異聲中,慕楚回過頭來,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將目光落在慕巖身上。
“大哥,我想跟你談談。”
慕巖眯了眯雙眼,回頭看着盧謹歡,柔聲道:“歡歡,你先陪媽媽說會兒話,我跟慕楚說幾句話就過來。”
說罷,他率先往另一邊臺階走去。
“哎!”盧謹歡看着他們一前一後離開,心裡隱約不安起來,她直覺他們要說的事跟她有關。
兩兄弟第一次這樣面對面站在一起,也是第一次這樣劍拔弩張。慕楚一改身上的痞氣,嚴肅的看着慕巖,說:“大哥,你對歡歡的感情是真的嗎?”
慕巖冷冷的看着他,說:“你追到c市來,就是爲了問我這句話?”
“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讓歡歡幸福,如果你不能給她幸福,那麼我會帶走她。”慕楚從小時候起,就十分崇拜慕巖,跟他用這種語氣說話,卻是頭一遭。
慕巖挑眉,嘴角一勾,“你覺得你能帶走她麼?”
“如果你欺騙了她的感情,她會跟我離開。”慕楚篤定道。
慕巖輕蔑的搖頭,“不,她不會的。慕楚,你擋不了我復仇的,你看見過我媽媽的臉嗎?你試想一下,假如你的母親被仇人關押在地下室不見天日五年,你會怎麼做?”
“你一定要復仇嗎?即使你復仇會搭上你的幸福,你也在所不惜?”慕楚急了,他怎麼也沒想到,盧文彥會是五年前那場車禍的肇事者,並且與阮菁合謀偷天換日,把言若換了。
慕巖危險的眯了眯眼睛,“是的,搭上我的幸福也在所不惜。”
“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大哥,我希望你不會後悔。”慕楚說完,轉身揚長而去。
盧謹歡一直在觀察這邊的情形,見兩人似乎爭執起來,慕巖背對着她,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到慕楚似乎十分氣憤的離開了。
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好奇死了。她都恨不得自己變作一隻蚊子,飛到他們身邊去偷聽。
等慕巖回到車裡時,她迫不及待的問他:“慕巖,慕楚跟你說什麼了?他的臉色不是很好,吵架了嗎?”
她一連幾個問題,慕巖苦笑一聲,揉了揉她的頭髮,說:“好奇寶寶,哪裡來的那麼多的問題?走啦,去鄉下看看。”
盧謹歡噘着嘴,不滿的嚷嚷:“不許顧左右而言他,快回答我的問題。”
“沒什麼,他就讓我好好疼你,小小年紀,現在也會替別人操心了,是真的長大了。”慕巖若有所思的道。短短几個月,慕楚的變化確實大得驚人。從一個只會花錢只會玩跑車只會兒玩女人的紈絝子弟,變成一個成熟穩重,會爲他人考慮的大男人,他十分欣慰。
聞言,盧謹歡臉上掛上了笑意,算他識相,還知道操心一下她的事。如今她是真的一點遺憾也沒有了,慕楚肯認她這個姐姐了,言若那邊也接受她了,這個新年,她真的已經圓滿了。
“這傢伙!還不肯認我呢,要不是今天遇上了,我還不知道他已經知道了,就瞞着我,壞死了。”她話雖是這樣說的,但是臉上卻掛着幸福的笑意。
慕巖看了看她,伸手蓋住她的臉,說:“歡歡,別笑得那麼……”最後幾個字,他的音量小到只有盧謹歡一個人聽得見。
盧謹歡臉一紅,拍開他的手,說:“慕巖,你壞死了,我不理你了。”說完她扭頭偏向一邊,真的不看慕巖了。
慕巖笑得那個春心蕩漾,一手握方向盤,一手去扯她的袖子,“怎麼了,真的生氣了?”
“哼。”盧謹歡收回手,側坐着背對着他,一副真不理他的樣子。慕巖見狀,知她是真的生氣了,他又扯了扯她的袖子說,“老婆大人,我錯了行不行?”
“不行。”
“那你要讓我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慕巖可憐兮兮的問她。
盧謹歡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她說:“那就罰你一個月不許碰我。”這對平常人來說,或許沒什麼,可對慕巖這種“食肉”動物來說,簡直要他的命。
“不是吧,要不要這麼殘忍?”
“不同意?那我就不原諒你哦。”盧謹歡語氣裡滿滿的笑意,她就知道使出這個殺手鐗,慕巖一定會害怕,果真如些!
“我不碰你,你怎麼懷孕生孩子?你別忘記了,媽媽可是讓你早點給她生個白白胖胖的小孫子。”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慕巖自然知道怎麼整治她。
盧謹歡剛纔得瑟的神情立即焉了,她說:“那一個月一次,就危險期一次。”
見她還惦記着安全期危險期,慕巖無語極了,兩人都沒有察覺到他們討論的話題實在很少兒不宜,他說:“危險期有一個禮拜,你是想那個禮拜天天做呢,還是平均每兩天一次?”
“啊?慕巖,你太狡猾了,你要不做生意人,絕對是個大損失。”他這也太會講條件了,把一個月一次,變成平均兩天一次,奸商,絕對的奸商!
“那就這麼說定了,昨晚我沒要你,今晚你要洗白白躺牀上,讓我好好愛你。”兩人在車輛飛馳的高速路上,說着帶顏色的情話,竟也有種別樣的浪漫情懷。
盧謹歡徹底的羞紅了臉,嗔道:“討厭啊你。”
慕巖爽朗的笑起來,他最喜歡看到她害羞的樣子,臉蛋紅彤彤的,似乎染上了一層朝霞,特別動人,讓人想咬一口,看看會不會像蘋果一樣甜。
兩個小時後,兩人到了鄉下,那是一個山清水秀,民風純樸的地方。小鎮上的人特別好客,見兩人俊男美女,衣着不凡,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圍成一堆,對着兩人小聲議論起來。
盧謹歡覺得他們就像動物園裡的大猩猩,被衆人圍觀着,她生怕慕巖會覺得厭煩,偏頭看他,卻見他還對着那些衝他指指點點的人微笑,她心裡頓時一暖。
這裡是她的第二個故鄉,雖然她並沒有住多久,但是對這裡還是有種難言的親切,她希望慕巖會愛屋及烏。而慕巖的表現,真的沒有讓她失望。
只是她卻不知道,兩人的命運在短暫的交會後,像兩個圓圈一般,又會開始自己的軌跡,直到再度相遇,卻已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