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謹歡眼裡全是淚水,她沒有再看他,偏頭看着窗外,霓虹燈急速往後退去,如他們的愛情一般,絢爛綻放後,便急速凋零。
到了醫院,慕巖不顧她的掙扎,抱起她衝進了醫院。經過醫生初步診斷,她的病症爲壓力性胃痙攣,如果一直乾嘔,將會嘔出胃血,到時就極麻煩了。
醫生立即讓她入院觀察,慕巖連忙去辦住院手續,安頓好盧謹歡,已是深夜。盧謹歡掛了吊瓶後,已經倦極睡去。慕巖只敢在病房外看她一眼,不敢再靠近她,內心的愧疚折磨得他快要崩潰了。
他不該打她,不該強行佔有她,瞧瞧,他把她折磨成什麼樣了?他恨自己的狠心,他一拳擊在牆上,眼裡全是痛苦與絕望。陳善峰站在旁邊,默默的看着他,見他一拳一拳的擊在牆上,牆壁上很快就出現了血印子,他心尖一陣鈍痛,走過去握住他的手,說:“慕巖,你別自責了,盧小姐會變成這樣,跟你沒有關係。”
“怎麼會跟我沒關係,你知道她是……”她是被我強佔後纔不停嘔吐的,後面這半句話,他沒臉說出口,一時恨不得將自己揍死。“我不該將對盧文彥的恨意全發泄在她身上,我明知道她是無辜的,我還這樣對她,你知不知道,是我親手把她逼成這樣的。”
“慕巖,你別這樣,盧小姐不會怪你的,她知道這事怪不了你,她一定不會怪你的。”陳善峰難過的道,看見他被仇恨煎熬着,他也不好受。假如知道他會這麼放不下盧謹歡,他不會幫白柔伊的。
慕巖痛苦的抱着頭蹲在牆邊,他到現在都忘不了盧謹歡看他的眼神,沒有愛沒有仇恨,淡漠的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這樣的眼神讓他害怕,比她滿眼恨意都讓他害怕。
“我錯了嗎?我真的做錯了嗎?她不會原諒我了。”
陳善峰看着他像個孩子一樣無助的蹲在牆角,心裡一陣尖銳似的痛,他蹲下去,張開雙臂將他抱在懷裡,他痛苦的道:“慕巖,即使全世界的人都背棄了你,我還在你身邊,我會陪着你,直到永遠。”
慕巖彷彿被什麼燙到一般,突然掙開了陳善峰,他站起來,看着被他推坐在地上的陳善峰,眼神複雜而難懂。陳善峰腦袋一懵,他連忙撐身躍起來,急道:“慕巖,你別多想,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說我會像個忠心的朋友一樣跟在你身邊,永遠不會背棄你。”
慕巖認真的看着他着急的神情,在陳善峰就快要撐不住時,他轉過頭去,冷冷道:“善峰,你回去吧,我想在這裡陪陪他。”
因爲剛纔的驚嚇,陳善峰不敢強留下來,他點了點頭,苦澀道:“好。”他說完,看着他冷漠的背影,心裡又是一痛,慢慢轉身離去。
陳善峰離開之後,慕巖在病房外站了一會兒,這才推開房門走了進去。他緩步走到牀邊,看着牀上臉色蒼白如紙的小女人,他一陣心痛,都怪他控制不住自己傷了她。
他記得他剛纔去問醫生,爲什麼他一接近她,她就會開始乾嘔,醫生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說:“這是一種條件反射性的病症,她壓力性胃痙攣,主要因素全來自於你,她的身體在排斥你的靠近。”
“這是什麼病?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
“這種病在醫學史上極少見,不過曾經有一個案例,有個女人被人關起來折磨了三天三夜,後來她一聞到關於**犯身上的氣味,就會發病。這種病不好醫,想要徹底根治,恐怕只能讓她遠離令她發病的因素。”醫生殘酷的宣告,令慕巖眼底最後一絲光亮都消失了。
瞧瞧他都做了什麼,他讓他最愛的女人開始排斥他的靠近,只要他靠近她,她就會發病,這是什麼狗屁怪病?他不信,不信!
他在牀邊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她連在睡夢中,眉頭都還不安的皺起,他伸出手指去替她撫平,剛一碰到她的肌膚,她就像被驚嚇了一般,又開始乾嘔起來。
他傻傻的看着她捂着嘴嘔吐,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盧謹歡嘔得心口像被人碾碎了般的痛,她瞪着慕巖,說:“走開,別靠近我,走開!”
慕巖都快要瘋了,讓他怎麼接受這個事實,他最愛的女人怕他的靠近,他只要靠近她,她就會不停的嘔吐,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會這樣?
他不管不顧的站起來將她摟進懷裡,他冷硬道:“不準嘔了,聽到沒有,我叫你不準嘔了。”
盧謹歡瘋狂掙扎,雙手死命的推他,“走開,走開!嘔……嘔……”盧謹歡也不想嘔,這種乾嘔,嘔得她嗓子火燒火辣的痛,胃裡也翻江倒海的,可是她控制不住,只要他一接近她,她就不停的嘔吐。
慕巖死死的摟住她,就是不肯放手,嘔吧嘔吧,嘔到一定程度,習慣了他的存在,她就不會再嘔了。盧謹歡要去推他,還要不停的嘔,這幾天本來就吃得少,胃裡空空的,嘔到最後,她竟然嘔出了血來,慕巖看到她素白的指間那一抹刺目的紅,心頭悲愴,他頹然放開了手,踉蹌着倒退了幾步。
她真的在排斥他的靠近,難道他們之間就真的要這樣了嗎?
他眼裡盡是淚水,他看着她脣邊的那抹豔紅,徹底的絕望了。他不敢再逼她了,他怕真的會逼死了她,那麼他活着也沒有意思了。
“歡歡,你要自由,我給你自由,求求你,讓自己好起來。”
盧謹歡心裡大痛,她終於等來了這句話,可是爲什麼心裡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他們那麼相愛,最後也抵過一個恨字。她眼裡含着淚,眼前一片模糊。
她想要記住他的容貌,可是她努力睜大雙眼,還是看不清,她哽咽道:“謝謝你,慕巖。”
慕巖看着她,她知道她這句謝謝有多麼殘忍嗎?她在拿自己的生命逼他放手嗎?爲什麼會這樣子,爲什麼?慕巖在自己崩潰前,倏地轉身離去。
慕巖走了,盧謹歡沒有再幹嘔,彷彿一遠離他,她的怪病就無藥而愈了。慕巖走後沒多久,慕楚就匆匆趕來了,他推開門,急匆匆走了進來,“歡歡,該死的,慕巖到底對你做了什麼?”
可當他看見牀上那個滿眼皆是淚的女子時,他的質問全都嚥了回去,他無奈嘆了一聲,這兩天他心情一直煩躁不安,總覺得會發生什麼事。
他很氣盧謹歡的固執,又不肯給她打電話。剛纔他接到慕巖的電話,只告訴他歡歡在醫院裡。他還來不及問什麼,慕巖就“啪”的掛了電話,他低咒了一句,飛車趕來。
他嘆了一聲,擡手去替她拭淚,“別哭了,乖,以後有我在,他不敢再欺負你了。”
盧謹歡窩在枕頭裡,慟哭不止。爲什麼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爲什麼有情人不能終成眷屬?慕楚無奈的將她抱進懷裡,心裡也十分不好受。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件事,她跟慕巖會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一對。可仇恨終將讓兩人漸行漸遠。
………………
這幾日,阮菁也不好受,從那日被盧文彥強迫打了針後,她總覺得自己渾身都不對勁,她想去醫院,甚至想去戒毒所。可是最後都放棄了,她丟不起這個人。
剛從監獄裡被放出來,如果她吸毒的事傳出去,爸爸一定會被她氣死的。她告訴自己,她一定可以抗拒的,只要不去想,就不會有事,一定不會有事。
可就是第二天下午,她就感覺到這東西的可怕了,她全身像被蟲子在啃咬,難受得讓她坐也坐不住。慕楚曾撞見過她煩躁的樣子,問她怎麼了,她連忙編了個藉口將他打發走了。
可是那種痛苦讓她根本就扛不住,她很難受,難受得想死去,她甚至拿頭去撞牆,希望能減輕那種又騷又癢又痛的滋味。她什麼方法都用盡了,然而身體裡的痛苦一點都沒有消失,她想起那天那種飄飄欲仙的滋味,她渴望極了。
但是她現在這麼痛苦,爲什麼這麼痛苦呢?她告訴自己,去找盧文彥吧,只嘗一次,一次就好,下次她就能抗拒了。這種想法最初只有一點點,後來慢慢的成爲支撐她意志的支柱。她再也抗拒不了,給盧文彥打了電話。
盧文彥接到她的電話,邪笑道:“寶貝兒,想了嗎?想就來公司找我,我保你欲仙欲死,好不快活。”
“文彥,文彥,救救我,你來我的公寓,慕楚出去了,我這個樣子,不能讓別人看見。”她吸了吸鼻子,此刻的她根本就沒辦法去他的公司,她更怕別人會看見她現在這種樣子。
盧文彥得意的一笑,道:“好,我馬上過去。”這絕對是個好東西,任你意志再堅定,也會爲它而傾倒。她以爲他不知道弟弟一鳴是被她間接害死的麼?
她能利用弟弟爲她做牛做馬,一樣可以利用自己,他絕不會讓自己爲他人做嫁衣裳,到頭來什麼也沒有。所以給她吸毒,只是開始。他會把她徹底變成自己的玩物,讓她幫他去做那些他想做到的事。
他甚至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就像當初的楚服,那個嫉惡如仇的男人,最後不也一樣敗給了這東西。他掛了電話,冷笑一聲,轉身進了小套房,從密碼箱裡拿出那個小鐵盒,出了總裁辦公室。
去公寓時,他留意了一下四周,見沒有人注意他,他這才往樓道里走去。阮菁聽到門鈴聲,已經快要支撐不住,她那麼高貴的一個女人,此刻蓬頭坸面,爬着去開門,真是悽慘。
她攀着牆壁站起來,渾身哆嗦不止,手扣在門鎖上,幾次才使力打開了門。門外正是兩日不見的盧文彥,她看見他像看見救星一般,眼淚鼻涕長流,“文彥,文彥,你來了,你來救我了,快,快給我。”
她早已經忘記了初衷,忘記了不能沾染這東西,此刻她只想慰藉一下自己。盧文彥連忙閃身進來,將門關上,然後半摟半抱將她往客廳裡帶。
阮菁哆嗦着伸手去掏他懷裡的小鐵盒,盧文彥將她按住,說:“我來吧,你等一下。”
等阮菁從虛幻世界裡清醒過來時,她發現盧文彥還在她身旁,她一陣噁心,猛得掀開他,聲色俱厲道:“盧文彥,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東西,你竟然給我吸毒。”
盧文彥被她掀在了地上,他看着她惡毒的笑,“你不是很享受麼?剛纔還讓我救你來着,怎麼這麼快就翻臉無情了?”
“盧文彥,你不是人。”阮菁氣怒交加,撲過去捶打他。她怎麼會以爲他懦弱無能,這隻老狐狸城府那麼深,把所有人都騙了,她上他的當了。以爲他是軟柿子任人揉捏,他纔是真正的豺狼。
盧文彥架住她的手用力一甩,“後悔了?可以啊,除了你,還有很多人願意跟我合作,對了,我看你的侄女比你還狠,她倒是不錯的人選。”
“你!”阮菁氣得心口都在痛,與虎謀皮,自己卻輸得這麼徹底。
“小菁,你知道我最欣賞你的是什麼麼?百折不撓,我當然相信你可以戒得了這毒癮,但是你要知道,你吸毒的事一旦曝光出去,你以爲慕氏那些股東們還會再相信你?”盧文彥眼神似萃了冰一般,冷得讓她透心涼。
“你敢!”
“我沒什麼不敢的,爲了搞垮慕氏,我策劃了20幾年,眼見就要成功了,我沒什麼好怕的。能讓慕氏跟我一起毀滅,已經值了,但是要你跟着我陪葬,我可會心疼的。”他冰冷的手指在她臉上划着,像一把冰冷的刀,阮菁全身都顫抖起來。
“瘋子,你這個瘋子。”阮菁這纔是真的欲哭無淚,她到底招惹上一個什麼樣的男人了。她還想借他的手奪得慕氏的經營權,而他卻只想搞垮慕氏,她錯了,錯得離譜。
“隨你怎麼說,小菁,只要你乖乖聽話,我不會虧待你的。”盧文彥起身穿上衣服,他把小鐵盒遞給她,說:“這裡只有一星期的量,我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你要是想通了,就來找我,今後我們共享榮華富貴。”
阮菁很想揮開那個令她憎恨的小鐵盒,可想起這兩天的噬骨之痛,她又顫着手接過來。鐵盒很冰,讓她渾身都冷了下去,她接過後,又厭惡的丟向茶几,冷聲下逐客令。“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盧文彥對她的態度不以爲意,他走過去,在她身前蹲下,扳過她的臉,笑道:“寶貝兒,我期待你來找我。”說完在她脣上啃了啃,在她張嘴要咬他時,鬆開她起身走了。
房門被關上那一剎那,阮菁氣得渾身發顫,她拿起茶几上的茶具擲了過去,怒罵道:“混蛋。”
盧文彥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巨響,他腳步停了一下,返身望向緊閉的大門,眼底露出一抹輕蔑的笑意,心想:阮菁,遊戲纔剛剛開始,慕家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乘電梯下樓,電梯打開時,他往外走去,一道頎長的身影從外面步入,與他擦肩而過。他起初並未留意,走出去了,才知道那人是誰,他轉過身去,看見電梯裡的男人正望着他。
慕楚?盧文彥心潮澎湃不已,他緊走幾步趕回去,卻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電梯門合上,“慕楚。”
慕楚自然也看到了他,自從他知道他是盧文彥的兒子後,他一直不能釋懷。一是慕盧兩家的仇恨,二是他打心裡就不想承認自己是盧文彥的兒子。
他看到他出現在這裡,有些詫異,卻並沒有按開電梯門與他相見。這個男人害得他媽媽跟歡歡這麼痛苦,他無法原諒他。
電梯很快到了樓層,他走出去,拿鑰匙開了門,步進去時,險些一腳踩到地上的碎玻璃。他“呀”的怪叫了一聲,說:“搞什麼呀,怎麼有一地的碎玻璃?”
他換了鞋走進客廳,客廳裡有一股怪怪的味道,他揉了揉鼻子,看見阮菁坐在地毯上,他笑道:“這是什麼味道呀,怪怪的,媽,有沙發不坐,您怎麼坐地上呀?”
阮菁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她下意識攏了攏衣服,站了起來,說:“你不是剛出去麼,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慕楚看見她臉上的淚痕,蹙了蹙眉,想起剛纔在樓下見到盧文彥,他說:“他來過這裡?你跟他有來往?”
“你說得他是誰呀?我聽不懂。”阮菁瞥眼看到茶几上的小鐵盒,臉色一白,慌忙將小鐵盒抱在懷裡,赤着腳往臥室裡走去,“我有點困,去睡一會兒,你別來吵我。”
慕楚詫異的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阮菁什麼時候會露出這樣的一面給別人看,以前的她,即使理虧也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難道是因爲被關押後,連性子也變樣了?
慕楚沒有來得及多想,他最近煩的事情不是一件兩件。慕巖已經開始動手了,一直打壓着盧氏,盧氏的資金不如慕氏強硬,很快就會不支。
而讓他最擔心的,不是盧氏,而是盧謹歡。這個傻瓜,明知道慕巖已經變了,她還要留在他身邊。他日日提心吊膽,生怕哪天接到電話,說她被慕巖折磨死了。
想起這事,他就煩惱得直揪頭髮。他本來寄希望於衛鈺,希望他能夠帶走她,畢竟衛鈺曾經是歡歡的摯愛。但是最後她還是跟慕巖回去了,並且他怎麼勸,也不肯告訴她現在在哪裡。
他在墓碑前答應過媽媽,絕不讓任何人傷害歡歡,可現在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被人傷害,而無能爲力。媽媽,對不起,我沒能做到我的承諾。
慕楚心煩的事情多,也沒有察覺到阮菁這幾天的不對勁。現在他唯一想要做的事,就是保護歡歡不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