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柔坐公交車去了公司,剛到樓下,就被人叫住,她轉過頭去,是喬少桓。他很憔悴,眼窩深陷,眼睛裡佈滿血絲,臉上長滿黑黑的胡茬,很頹廢的樣子。
這不是她認識的喬少桓,她認識的喬少桓,哪怕他很落魄,依然會將自己收拾得光潔整齊。她想起那場官司,她並不想見他,轉身就走。
“蘇晴柔,請你等一下,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喬少桓快步追上去,抓住她的手腕。
“你放手。”晴柔想甩開他的手,卻怎麼也甩不開,一下子怒了,“我說過,我不想再見到你,放手。”
“柔柔,你聽我說,我真的不是來找你麻煩的,你帶我去見池未煊,好不好?我有事要見他。”喬少桓在這裡等了三個小時了,一直沒有等到池未煊出來。他想進去,保安卻攔住他,說沒有預約不能進去。
他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了一個可以讓他順利見到池未煊的人,他豈會這麼容易放棄?
晴柔搖頭,“喬少桓,你以爲我還會相信你的話?經歷了那麼多,如果我還沒學乖的話,就是我太蠢了,放手。”
“柔柔,夢潔自殺了,現在躺在醫院裡生死不明,她就想見池未煊一面,求求你,帶我去見他。”喬少桓眼裡裹着淚,看樣子不像在演戲。
晴柔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就想起幾天前在停車場看到喬夢潔被兩個混混帶走的那一幕,她驚聲問道:“怎麼回事?她好端端的怎麼會自殺?”
喬少桓痛苦地閉上眼睛,顫着聲音道:“她被人強/暴了,醫生在她體內發現不只一人的精/液,柔柔,看在你們曾經是姑嫂的份上,讓我見見池未煊,醫生說她能不能醒過來都是未知數,說不定……說不定……”
晴柔駭得連退兩步,愧疚瞬間淹沒了她。那次,她險些遭人侵犯,就已經痛不欲生了,而喬夢潔,她是真的被……“好,我帶你去見池未煊。”
晴柔帶喬少桓去了三樓,池未煊早已經跟秘書打過招呼,凡是蘇晴柔來找他,都不用通報,直接讓她進去。
所以秘書看到晴柔時,只是站起來向她點了點頭,看到她身後跟着的喬少桓,眼神頓時古怪起來。
晴柔站在門邊,還是禮貌地敲了敲門,裡面傳來池未煊清越的聲音,她推開門走進去。池未煊擡頭,黑眸亮亮的,脣邊揚起一抹愉悅的笑意,“怎麼捨得下來看我了,不怕流言蜚語了?”
他話音未落,就看到跟在晴柔後面的喬少桓,他的表情瞬間變得冷酷,“蘇晴柔,你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了是不是?”
晴柔看了喬少桓一眼,連忙解釋:“池未煊,你先別生氣,少桓他有急事要見你。”
“少桓?”池未煊目光更冷,語調也冷了下來,她一直連名帶姓的叫他,卻當着他的面親密的叫前夫的名字,她把他置於何地?他站起來,拿了內線撥出去,“鄭秘書,叫保安上來。”
“池未煊。”晴柔急道,池未煊冷冷地看着她,“蘇晴柔,不想他死你就幫他求情。”
晴柔急得不得了,人命關天的事,就算有再多仇恨,也該放下了。
“柔柔,你別說了。”喬少桓深情地看了晴柔一眼,然後轉過身去傲然地看着池未煊,“如果不是爲了夢潔,池未煊,我不會來求你。你毀我喬家在先,奪我妻子在後,此仇不共戴天。但凡有我翻身的那天,我都不會放過你。”
“喬少桓,你說什麼呢,喬夢潔還躺在醫院裡,激怒他對你有什麼好處。”晴柔簡直不能理解他是怎麼想的,都這個時候了,還不能放下架子求人。
池未煊走過來,將蘇晴柔拽進自己懷裡,當着喬少桓的面猝不及防的吻上她的脣。與其說是吻,不如說是懲罰,他咬着脣,似乎在發泄自己的怒氣,又似乎是爲了向喬少桓宣示,這是他的東西,除了他,誰也不能碰。
晴柔掙扎,這廝喜怒無常性格陰晴不定,她完全無法捉摸,但是她可以肯定的是,他在生氣。“你放開我啊。”
喬少桓看見這一幕,憤怒地額上的青筋都冒了起來,他死死咬緊牙關,他知道池未煊當着他的面親蘇晴柔,是在狠狠羞辱他。
可是他卻不能意氣用事,夢潔還躺在重症
監護室裡等着見他。
一吻畢,晴柔的脣都被他咬破了,她真想問問他是不是屬狗的。池未煊氣喘吁吁地鬆開她,轉頭看向喬少桓,話卻是對晴柔說的:“告訴他,你現在是誰的女人?”
晴柔咬脣,一不小心咬到傷處,她疼得瑟縮了一下,池未煊卻等得不耐煩了,喝道:“說啊,你是誰的女人?”
晴柔顫抖了一下,看了一眼喬少桓,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撅着嘴不滿道:“你不是已經證明了嗎?”她心裡到底還存有幾分羞恥感,沒辦法當着喬少桓的面說那幾個字。
那一眼,池未煊卻誤會了,他以爲她還留戀喬少桓,用力將她摟在懷裡,在她耳邊危險道:“信不信我用我的方式在他面前證明的徹底?”
感覺到他的迫近,晴柔羞憤交加,難怪她今天心神不寧,原來是犯太歲了,“池未煊,你別亂來,我說,我是你的女人還不行嗎?”
池未煊沒有鬆開她,“說清楚,誰是誰的女人?”
晴柔難堪得都要死去了,他是有人來瘋還是怎麼的,可是當他的手滑進她衣服內,她急得大叫:“蘇晴柔是池未煊的女人。”
池未煊捏了捏她腰間的肉,縮回了手,似乎也鬆了口氣,他擡頭冷睨着喬少桓,狂妄宣誓:“聽清楚了,蘇晴柔是我池未煊的女人,從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晴柔心神皆顫,明明很氣他當着喬少桓的面這樣羞辱她,可是心卻不爭氣的冒起了快樂的泡泡,怎麼辦,真的很想笑,可是此刻好像不是笑的時候。那爲什麼,她的嘴角怎麼拉都拉不住,還是上揚起來?
喬少桓瞳孔緊縮,從齒縫裡迸出一句,“池未煊,你會遭報應的。”
“報應?這話你應該回去跟你老子說,我所做的,還不及他十分之一,來人,轟他出去,誰再敢放他進來,就給我滾蛋。”池未煊陰戾道。
晴柔回過神來,“池未煊,你……”話還沒說完,她就想起剛纔他的威脅,她的話哽在喉嚨口,再也說不下去。
喬少桓被兩名保安架住,他掙扎着:“池未煊,夢潔快死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去見見她吧。”
“情分?原來你們喬家人也講究情分?真沒看出來。”池未煊嘲諷道。
喬少桓已經快被拖出總裁辦公室了,晴柔着急地看着他,卻又不能幫他說話。在她心裡,喬夢潔固然可恨,但是人之將死,如果這是她最後的心願,那就成全她吧,可是她低估了池未煊對喬家的仇恨。
“放開我,你們放開我,池未煊,你要怎樣才肯去看夢潔,只要你說,我就能做到。”喬少桓後悔一時口快激怒他了。
шшш⊙ Tтkд n⊙ CΟ
池未煊手一揮,保安停下來,他放開晴柔,緩步走到喬少桓面前,冷酷道:“從現在開始,你在樓下跪到明天早上,或許我可以考慮去看看她。”
“池未煊!”晴柔驚呼,還沒說話,他冷冷的眼風掃了過來,她閉上了嘴,她知道她現在多說一個字,都會給喬少桓帶來更多的難堪。她並不是想保護他,而是她早已經將他當成了陌生人,對他無憎無恨。
如果她幫他說話,池未煊就會認爲自己對他還有餘情,對她對他亦沒有好處。
喬少桓目眥欲裂,“池未煊,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的是你們喬家,我只是以彼之道還治彼之身。當然,你也可以走。”池未煊轉過身去,再也不肯多看他一眼,保安見狀,連忙架着喬少桓往門外走去。
“好,我跪,但是池未煊,我希望你言而有信。”喬少桓說完,揮開保安的手,大步離去。
晴柔沒想到喬夢潔在喬少桓心裡這麼重要,她一直都知道喬少桓很寵這個妹妹,卻不知道他可以爲了讓池未煊去看喬夢潔一眼而下跪。
從剛纔的對話中,她聽出了些眉目,回頭再看池未煊站在窗邊略顯蒼涼的背影,不知怎麼的,她心裡一痛,輕輕走過去,從他身後環住他的腰,“池未煊,你在難過嗎?”
池未煊沒說話,目光落在跪在大廈前的喬少桓,思緒卻回到了那年。媽媽與喬震威爭奪財產的官司失敗後,緊接着西藏軍區的資金也調了回去,媽媽身上突然背上了一千萬的高利貸,她氣極攻心病
倒了。
他帶着媽媽和妹妹東躲西藏,避開高利貸的追債,媽媽因爲路上顛簸一病不起,幾度病危,她嘴裡一直念着的都是喬震威這個名字。
他想,媽媽一定很想再見見那個奪走她所有的負心漢。他不顧自身安危,偷偷潛回海城,找到喬震威,求他去看媽媽最後一面。喬震威比他想象中更無情,他在喬宅外跪了三天三夜,他都沒有答應。
那三天三夜,他不知道是怎麼度過的,飢寒交迫,他每次快扛不住的時候,他就想想媽媽,想想妹妹,想想或許下一秒喬震威就會出來,就會答應他去見媽媽。
可是喬家大門一次又一次開啓,喬震威帶着他的兩個兒女坐在車裡,一次又一次地從他面前駛過,從來沒有停下一秒。隱約中,風送來喬夢潔充滿稚氣卻殘忍的聲音:“哥,你快看那個乞丐,他怎麼還跪在我家門前,叫管家扔個饅頭給他,趕他走吧。”
乞丐,是啊,如果喬夢潔知道他就是她口中的乞丐,還會不會爲他要生要死的?
池未煊自嘲一笑,他跪滿三天以後,喬震威走到他面前,身後跟着喬夢潔與喬少桓,喬夢潔遠遠的就捂着鼻子說:“好臭。”而喬少桓亦是嫌惡地看着他,那個時候,他們從來沒想過,他們現在住的華宅,是喬震威從媽媽手裡偷來的。
喬震威居高臨下地看着他,他充滿希冀的望着他,奄奄一息道:“喬叔叔,我已經跪了三天,求你去看看我媽媽。”
“我不會去,這是兩萬塊錢,拿去給你媽治病,我跟她之間從此形同陌路。”喬震威丟下這句話,帶着他的兒女們轉身走了,遠遠的,他還聽到喬夢潔在說:“爸,你幹嘛給一個乞丐那麼多錢,給她幾塊錢打發了就算了……”
池未煊回去以後大病了一場,病還沒好,追債的人就追來了,他揹着重病的媽媽,牽着妹妹,又開始了新的逃亡。後來,他才知道,那些高利貸是喬震威叫來的,爲的是借刀殺人,將他們趕盡殺絕。
回想那段絕望地看不到任何光明的黑暗日子,池未煊整個人都籠罩在陰戾之中,渾身都帶着一股蕭殺。
喬少桓,與當年你爸爸的所作所爲比起來,我比他仁慈千萬倍。
“池未煊,不要難過,我會陪在你身邊,只要你需要我,我就會一直在你身邊。”晴柔難過得快要哭了,他明明這麼狠,可是爲什麼卻又讓她這麼心疼?
他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麼?
池未煊轉過身來,將她緊緊摟在懷裡,低聲問:“蘇晴柔,你知道絕望的滋味嗎?你知道那種求救無門的滋味嗎?”
晴柔用力點頭,“我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媽媽病倒後,我沒錢繳醫藥費,醫院把媽媽趕出來,我去求親戚借錢,他們誰也不肯借給我,那時我絕望地快要死去。可是爲了媽媽爲了弟弟,我必須撐下去。未煊,不要停留在過去不肯離開,人生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我們要向前看,我們要活得幸福快樂,這纔是對自己最好的回報。”
“蘇晴柔,你想象不到我所遭遇的一切,我放不下也看不開。”池未煊痛苦的道,他所有愛的人都被喬震威狠狠的傷害了,他不可能放下。
晴柔眼淚落了下來,“好,放不下,我們就不放,有一天你背得累了,你就會心甘情願的放下。看不開,我們就記着,等有一天你記不住了,自然就遺忘了。”
“蘇晴柔,你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嗎?無論我是什麼模樣,都會不離不棄?”池未煊迫切想要得到她的承諾,一生的承諾。
“你不離,我不棄。”晴柔踮起腳尖,將顫抖的紅脣貼上他的薄脣,輕輕吸吮。池未煊,我愛你,你知道嗎?哪怕你不再需要我,我都不會離開你。
池未煊閉上眼睛,阻止眼淚落下來,他心裡充滿驚喜與感動,這個女人總是在無意間安撫了他狂躁的心。他終於明白他爲什麼非要她不可,他們何其相似?同樣悲慘的身世,她活得堅韌倔強,不屈不撓,像天山上的雪蓮,美得讓他移不開眼睛。
蘇晴柔,怎麼辦纔好呢,我再也放不開你了。
他將她抱起來,讓她雙腿夾在他腰上,他的手託在她的臀上,一邊回吻她,一邊快步向休息室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