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世媛手中的保溫桶掉在地上,裡面的湯水灑了一地,她腳上穿着白色的靴子,靴子上一片狼籍,她看着池未煊跟晴柔牢牢握在一起的手,勉強笑道:“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楊若蘭見申世媛轉身要走,急道:“世媛,你來了,快進來坐。”
申世媛尷尬地看了一眼池未煊,臉上擠出一絲笑意,“婆婆,我就不進去了,本來是來給你送湯的,結果……,我改天再來。”
申世媛蹲下身去撿保溫桶,斜刺裡伸來一雙黝黑的大手,正好跟她撿同一個碗,兩人擡起頭來互望着對方,顧遠兮捏着碗的手驟然一緊,申世媛連忙垂下頭去,鬆開了內碗。
顧遠兮從她手裡接過保溫桶,然後站起身來,“摔髒了,我去洗一下,你等我一下。”
小吉他聽到樓下的爭吵聲,早就醒了,他躲在樓梯上看着樓下吵得臉紅脖子粗的大人們,害怕得直髮抖。
顧遠兮走出臥室,一眼就看到坐在樓梯上的小吉他,聽到樓下越吵越烈的聲音,他皺起了眉頭。他緩緩走過去,彎腰將小吉他抱在懷裡,小吉他回過頭來,看見顧遠兮,嘴一癟就哭了起來,“乾爹,我不喜歡新媽咪,她害爹地跟奶奶吵架。”
顧遠兮抱着他走回房間,輕輕拍着他的背,“傻孩子,爹地跟奶奶沒有吵架,他們只是說話大聲了一點。”
“可是我看見奶奶跟爹地都生氣了,爹地還說他回來得不是時候,乾爹,爹地跟奶奶吵架,會不會不要我,會不會以後再也不回來看我了?”小吉他擔心道。
顧遠兮將他放在牀上,然後蹲在他面前,認真的看着他,“不會,爹地永遠是你爹地,誰也搶不走。”
“可是我跟同學吵架後,我就再也不想理他了,那爹地跟奶奶吵架後,是不是再也不理奶奶了?”
“那你跟同學吵完架,之後是不是又和好了?”顧遠兮見他點頭,又繼續道:“吵架,是我們意見不合的時候,爲了尋求意見統一的一種激烈方式,但是吵架不代表不理對方。因爲大家氣過之後,再心平氣和的想一想,就會各讓一步,然後感情更加堅固了。”
之前顧遠兮找蘇晴柔要了一些關於幼兒教育的知識學習了一下,否則以他的性格肯定說不出這麼有道理的話來。
小吉他想了想,好像真的是這麼回事,“那奶奶跟爹地吵過之後,也會和好嗎?”
“當然會和好啦,因爲他們是這世上最親的人,小吉他也是他們最親的人,所以你別擔心,等他們溝通好了,就不會吵架了。”顧遠兮揉了揉他的寸頭,心底一陣柔軟。
小吉他還想說什麼,樓下忽然傳來一場巨響,顧遠兮臉色變了變,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們母子意見不合吵架。其實幹媽會反對在他預料之中,先不說蘇晴柔好與壞,單單她是喬震威的前兒媳這件事,乾媽就不會那麼輕易同意。
但是他相信,以蘇晴柔的善良和聰慧,讓乾媽接受她也不是難事。但是現在大哥關心則亂,戰略方針什麼的全都不要了,跟乾媽硬碰硬,只會將蘇晴柔的處境推到更艱難的地步。
“小吉他,你乖乖待在房間裡,乾爹下去看看。”顧遠兮交代完,站起身來向外走去,走到樓梯口,他就聽到申世媛那句“看來我來得不是時候”。
兩個月未見,她好像瘦了,人也沒什麼精神,他怔了怔,看見她蹲下去,他連忙下樓去。洗好了保溫桶,他走出去,將保溫桶遞給了她。
而申世媛卻看着那邊沉默僵持的母子倆,遲遲沒有接過保溫桶。
那邊的戰火因爲突然出現的申世媛而停止了,池未煊看了楊若蘭一眼,拽着晴柔的手就往大門走去,“煊兒,你去哪裡?”
池未煊腳步頓了頓,什麼也沒說,拖着晴柔走出門去,晴柔被他拽得踉踉蹌蹌的,她回頭看着楊若蘭氣得鐵青的臉,心底一陣難受。
到底還是弄巧成拙,把他們母子逼到這種境地了。她回頭看着池未煊淡漠的側臉,他的心是疼的吧,她看得出來,他是一個孝順的人,如今爲了她頂撞他媽媽,他心裡肯定也很難過。
池未煊走得很快,彷彿跟誰在賽跑一樣,晴柔跟不上他的腳步,兩隻腳絆在了一起,整個人向地上撲去,“撲通”一聲栽倒在地,她“哎喲”了一聲,摔得渾身都要散架了。
“池未煊,我跟你有仇啊,痛死了。”晴柔趴在地上,摔了個狗啃泥,她擡頭瞪着驟然轉身的池未煊,她現在是身心都受傷了。
池未煊連忙蹲下去將她抱起來,一邊查看她有沒有摔傷,一邊責備道:“走個路也能摔跤,你眼睛長來幹嘛的?”
“你還說我,是誰拖着我一直往前跑,我叫了那麼多聲,你耳聾了?”晴柔摔得渾身都痛,語氣也不好。
“瞎子配聾子,剛好天生一對。”池未煊也不生氣,將她抱着坐在一旁的石椅上,衣服不小心擦到她的手,她疼得往後縮了一下。
“池未煊,我上輩子肯定殺了你全家,所以這輩子是來還債的,我每次見到你都沒好事,不是受傷就是被車撞。”晴柔不滿的嘀咕,她如果再這麼下去,她肯定會早死的。
池未煊拾起她的爪子,她的手在地上磨破了皮,血珠冒了出來,他自責不已,他將她的手湊到嘴邊吹了吹,“還疼嗎?”
“你說呢,要不你也摔一跟斗下去。”晴柔心中有怨氣,說話兇巴巴的。
池未煊將她的手含在嘴裡吮,晴柔倏地擡起頭,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閃閃,半晌才訥訥道:“不髒嗎?全是泥。”
池未煊將她手上的血珠和泥全吮乾淨後,才站起來吐到一旁的垃圾桶裡,然後坐回去,道:“髒,可是我喜歡。”
陽光從樹陰的間隙照射下來,在他臉上染上斑駁的光暈,那一刻,他俊美得如謫神,讓人可望而不可及。
晴柔怔怔地伸出手,撫着他英俊的臉龐,他真的是她的嗎?爲什麼她總有一種不真實感,這種感覺就像踩在雲端,遲早都會掉進無底深淵。
那麼是否此刻越幸福,今後就會越痛苦?
“爲什麼我要這麼愛你呢?”晴柔想着,低喃出聲。池未煊目光一緊,用力掐着她的臉,“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晴柔疼得回過神來,連忙拍開他的手,她揉着被他掐痛的臉頰,“你好煩,別掐我臉啊,痛死了。”
“我這是讓你長記性,成天胡思亂想什麼。”池未煊執起她的爪子,讓她看着那顆璀璨的戒指,“看清楚,這顆戒指已經套住了你,你就是我的。”
鑽戒的光芒耀眼無比,彷彿會刺傷人的眼睛,晴柔舉起他的手,“可是你沒被我套住,你不是我的。”
“什麼歪理那麼多?”池未煊不悅地蹙起眉頭,這丫頭爲什麼總是患得患失,他給了她一生的承諾,還不能讓她相信,他是真的想跟她在一起過一輩子嗎?
晴柔像是想起什麼,她忽然鬆開了他的手,跳下他膝蓋,蹲在草叢邊尋了一根長長的草葉,然後坐到他旁邊認真編起來。
池未煊見她低垂着頭,認真的擺弄手裡的草葉,她泛紅的臉頰染上薄薄的光暈,他胸口膨脹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吹皺了一池漣漪。
晴柔幾下就編出一個草戒指,讓他伸出手來,他乖乖的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十分漂亮,不過那是她的功勞。
她將草戒指在他手上圍了一下,量了尺寸後,她拿回來重新編好,然後握住他的手,將戒指套在了他左手無名指上,她翻來覆去的看,然後笑得十分得意,“從此刻起,你也被我套住了,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池未煊看着無名指上的草戒指,突然有了種宿命的錯覺。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牽引着他必須去海城,想來,他不是爲了去報復喬震威,而是爲了去遇見她。
晴柔看着他手上的草戒指,笑眯眯道:“雖然沒有你的鑽戒昂貴,不過這是我親手編的,這世上只此一枚,千金不換。所以你要好好保管,不準弄丟了。等我們牙齒掉光了,頭髮白了,我們再拿出來回憶這一刻,肯定會很浪漫的。”
池未煊突然將她擁進了懷裡,“好,我一定好好保管。”
此時兩人都沒有想到,很久很久後的某一天,當兩人天各一方同時想起這一幕時,才知道他們早已經爲彼此寫下了結局。
“不準弄丟了哦,否則我不會原諒你的。”晴柔想,她身上所有的東西都是他送的,她能夠爲他做的,只是送他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草戒指,可是這個戒指,卻是她凝聚了所有愛意,傾注了所有希望編成的。
她每編一步,都在向上天祈禱,老天,請賜予我們幸福,老天,請賜予我們幸福……
“知道了,嘮叨的小老太婆。”池未煊右手覆蓋着左手,同時將這枚草戒指握進掌心,貼在了心臟的位置,這是她送給他的禮物,一個特殊的禮物,哪怕傾盡所有,他也絕不辜負承諾。
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晴柔笑得見牙不見眼,伸手握住他的手,彷彿握住了全世界,“池未煊,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人了。”
兩人十指相扣,掌心相對,她看着他眸底驟生的情意,忽然狠狠地撲進他懷裡,他被她撞得向後急退了兩步,他連忙抱緊她穩住身上,剛要斥責她,薄脣上立即覆上兩片溫軟的脣瓣,他腦海裡倏得炸開了一片白光。
晴柔
一時衝動吻上去,見他沒有推開她,也沒有反應,心底一時羞赧,怔怔地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學他吻她時那樣吻他?可是好羞人啊。
她貼在他脣上,跟他大眼瞪小眼。
池未煊看着眼前這張放大的俏臉,她的皮膚很好,毛孔細膩,斑駁的光影在她臉上暈開,還能看到細細的絨毛。察覺到她退開,他一手攬着她的腰,一手擡起她的下巴,定定地看着她,直到看到她尷尬地移開頭,他輕喃:“一吻定終生……”
尾音消失在兩人重新合上的脣瓣縫隙間。
晴柔望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臉,臉頰越來越燙,眼睛熱得彷彿要滲出淚來,脣上輕輕癢癢的觸覺讓她後背緊繃,一股酥麻從尾椎骨迅速襲遍全身,到最後,意識漸漸渙散,她閉上眼睛。
清冽的薄荷味充斥了她的口鼻,清新好聞,甚至讓她的身體穩秘地輕顫起來,被他握在掌心的手發燙,手心溼潤,她不知所措起來。
明明兩人間不是第一次親吻,可是這一次,卻讓彼此格外的小心翼翼,似乎連呼吸都停頓了。
池未煊擡起一隻手固定住她的後腦久,薄脣在她脣瓣上停頓了一會兒,才張開嘴,撬開她微合的雙脣,舌頭長驅直入,晴柔抑制不住地嚶嚀一聲,前所未有的情動。
她的後背滲出汗水,一張小臉紅撲撲的,她踮着腳尖,努力夠着他的高度,心跳的速度越來越快,她甚至聽到那嘭嘭嘭的跳動聲就在耳邊。
池未煊溫柔地一下又一下啄吻她,然後才包裹住她的脣,盡情地汲取,兩人的呼吸愈加不穩,等池未煊放開她的時候,都聽到了對方刻意壓抑的喘息。
他的手指撫上她滾燙的臉頰,細細地摩挲,帶了幾分憐愛和珍惜,他的額頭抵着她的,深邃的黑眸凝視她如塗了胭脂般嫣紅的雙頰。
晴柔還踮着腳尖,腳趾痠麻,脖子也仰得痠疼,她快要站立不住。
可是她捨不得這樣溫存的親暱,彷彿全世界只有他們兩人,他又在她脣上啄了啄,然後又要進行下一輪的深吻,晴柔終於忍無可忍,“腳踮麻了……”
“噗哧”,池未煊噴笑,什麼旖旎情懷都沒了,他看着她脹得通紅的臉,眸底多了幾分寵溺與愛憐,“真是個傻丫。”
晴柔羞赧地靠在他懷裡,聽着他漸漸趨於平穩的心跳,她悵然嘆息。
聽到她的嘆息聲,他輕輕推開她,低頭凝着她的眸,“怎麼了?”
“池未煊,怎麼辦?你媽媽不喜歡我,我把事情弄糟糕了。”晴柔苦惱道,他這麼疼她愛她,如果不能讓他媽媽接受她,她根本就白來英國了。
“沒事,她會想通的。”
“剛纔,你不該站出來幫我的,我看得出來,你媽媽話雖然說得不好聽,可是她是真的愛你。池未煊,你會嫌棄我嗎?”晴柔望着他,眼底的不安那麼明顯。
“嫌棄你什麼?”
“嫌棄我結過婚,又離過婚。”
池未煊揉了揉她的腦袋,“嫌棄你就不會想跟你結婚了,蘇晴柔,你的自信呢?”
她的自信呢?彷彿認識他後,她就沒有自信了,他的心思那麼深,她不停的猜啊猜,越猜越沒自信。
“害你離婚的是我,我理當賠你一個老公,如果你不嫌棄,我就毛遂自薦了。”池未煊衝她眨了眨眼睛。
晴柔被他逗樂了,“討厭啦,人家說正經的。”
“我也說正經的,我破壞了你的婚姻,就該還你一生的幸福。蘇晴柔,相信我,我是真的想娶你爲妻,無論是誰,都無法阻擋。”他聲音低沉悅耳,帶着不可一世的傲然,卻同樣震顫了晴柔的心。
她仰頭望着他,陽光穿過樹葉灑落在他身上,在她身側形成一個薄薄的剪影,晴柔的心柔軟成水,“池未煊,謝謝你。”
“今天想去哪裡玩?”
“大本鐘,塔橋,還有泰晤士河畔……,可是我們就這樣一走了之,真的可以嗎?還有小吉他,你回來不陪陪他嗎?”晴柔顧忌道,她討不了老人的歡心,也討不到孩子歡心,那她此行就是大大的失敗。
“我一會兒叫遠兮帶他出來,現在,我們去吃早飯。”池未煊握着她的手向外面走去。
晴柔想起早上看到楊若蘭走出房門時僵硬的走姿,“池未煊,你媽媽是不是有風溼,一到冬天就格外難受?”
“你怎麼知道?”池未煊詫異地望着她,媽媽的風溼病已經有十幾年了,每到冬天就疼得睡不着覺。他找了許多名醫,吃的方子泡的方子開了無數,都治不好。
“以前我姥姥就得了風溼,一到下雨或是天冷的時候,就疼得受不了。後來別人給了她一個土方子,她每晚泡腳,疼痛就減輕了。我叫東寧去找找這個方子,找到了給伯母試試,一定有效果的。”
“好。”
“那我現在給東寧打電話。”晴柔摸了摸口袋,才發現手機沒有帶出來,“手機借我用一下,我忘記帶出來了。”
池未煊將手機遞給她,她給蘇東寧打了個電話,兩姐弟在一旁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晴柔掛了電話,將手機遞還給他,“走吧,我們去吃早飯。”
………………
池未煊他們走後,小吉他從樓上奔下來,衝到氣得直咳嗽的楊若蘭身邊,“奶奶,爹地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楊若蘭再生氣,也不會在孫子面前亂說,她坐下來,將他抱進懷裡。這孩子從小跟着她,一年難得見到池未煊幾次,每次見面也就待一兩天,所以這孩子特別沒有安全感,心智也不成熟,有一點風吹草動,他就覺得大家不要他。
“爹地不會不要我們,乖,不哭,我們是他最親的人,他會回來的。”
¤ тт kǎn¤ Сo
“奶奶……”小吉他嚇壞了,抱着楊若蘭不停的哭,剛纔爹地的樣子好嚇人,像是要吃人一樣,他好怕,好怕他會丟下他們不管。
申世媛正準備走,看到小吉他哭着從樓上衝下來,她就怎麼也移不開腳步。此時聽他哭得撕心裂肺,她的心也揪在了一處。
這兩年來,她有時間就來陪小吉他玩,跟他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她不忍看他哭得這麼悽慘。她走過去蹲在他身邊,哄他:“小吉他,不哭了,姐姐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申世媛哄了他好一會兒,他纔不哭了,她站起來牽着他的手,對楊若蘭道:“婆婆,我帶小吉他出去玩,晚飯前給您送回來行嗎?”
楊若蘭此時也沒心情照顧小吉他,她點了點頭,“世媛,辛苦你了。”
“婆婆,您說這話就太見外了,那我們走了,小吉他,跟奶奶再見。”申世緩彎下腰,對小吉他道。
小吉他跟奶奶揮手再見,申世媛領着小吉他向門口走去,顧遠兮站在門邊,見她走來,他說:“我跟你們一起去吧。”
申世媛沒有看他,領着小吉他走出門,經過他身邊時,她低聲道:“婆婆心情不好,你開導開導她。”
“你心情也不好!”顧遠兮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申世媛抿了抿脣,什麼也沒說,牽着小吉他向外面走去,顧遠兮站在迴廊上,看着她把小吉他抱上車,給他繫上安全帶,然後繞過車頭坐上駕駛座,發動車子揚長而去。
直到車子消失在別墅大門口,他才收回目光,望着客廳裡頹然坐在沙發上的楊若蘭,他嘆了一聲,走到她身邊蹲下來,“乾媽,您還好嗎?”
“遠兮,我做這一切都是爲了他好,他爲什麼就不明白?”楊若蘭氣得捶胸頓足,“他找個什麼樣的女人不好,爲什麼非得找個結過婚的女人?而且…而且還是喬震威的前兒媳。我們暫且不說喬震威以前是怎麼算計我的,就是憑他沒結過婚的,就不能娶個離婚的女人回來,我們楊家丟不起這個人。”
“乾媽,您別生氣,您聽我說。之前我們不是一直都很擔心他因爲舒雅跟小吉他而終生不娶嗎?現在他終於找到一個心動的女人,無論這個女人是否離過婚,只要他肯娶,我們就放心了,不是嗎?”顧遠兮勸解道。
“他已經跟世媛訂婚了,再過兩年,他就會跟世媛結婚,論家世論學歷論樣貌,世媛哪一點比蘇晴柔差了,他因爲蘇晴柔那張臉長得像舒雅,就非娶她不可嗎?”楊若蘭氣憤道,她這麼反對他,就是不想讓他沉浸在過去中。
“或許我們都錯了,一直以來,我也以爲大哥看上蘇小姐,非將她奪到手不可的理由是因爲舒雅,可是後來我感覺不是。我跟在大哥身邊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將一個女人寵到這種地步,或者連當年的舒雅都及不上他對蘇小姐的十分之一。乾媽,這麼多年來,您唯一的希望不就是他幸福嗎?如今他找到了他的幸福,難道您要成爲他幸福路上的攔路虎?”顧遠兮其實早把楊若蘭當成自己的親生母親,所以他纔敢在她面前說這番話。
“遠兮,我反對的原因不止蘇晴柔離過婚,還因爲她長得像舒雅!你想過沒有,如果舒雅一輩子不出現,那還好,假如出現了呢?不錯,他們現在是相愛,但是當舒雅出現在他們面前時,他們還能這麼毫無芥蒂的相愛?”
顧遠兮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頭,乾媽說得對,大哥放不下舒雅,就算他跟蘇晴柔結婚,他也放不下舒雅,到那時,愛情與責任,他兩頭都兼顧不了,反而傷人傷己。
“遠兮,我知道我現在這麼反對他們,你們不能諒解,可是哪個做母親的,明知道兒子選
擇了一條錯誤的道路,還能坐視不理?”楊若蘭想起年輕時候的自己,當初她不聽勸,一意孤行跟遲震威結了婚,那時候她以爲愛情就是生命中的唯一。可當生活中的柴米油鹽將愛情腐蝕得一點不剩時,愛情根本經不起現實的考驗。
她生的兒子,她豈會不瞭解他的性格,她是不想他有一天兩頭爲難啊。
“乾媽,我明白您的擔憂,可是您聽說過這個故事沒有,有一位母親,在兒子過一座獨木橋時,她跟兒子說,不要過去,前面有荊棘,會刺傷你的。但是兒子還是過去了,他被扎得渾身是傷,母親責備他,我告訴過你了,你走這條路會受傷,你還要走這條路。兒子從懷裡拿出一顆寶石,他說:媽媽,如果我不走這條路,我永遠得不到這麼美麗的寶石。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每個人都會選擇自己要走的路,途中我們會遇到阻礙,也會受傷,但是如果不去嘗試,一輩子如行屍走肉般活着,又有什麼意思?”
楊若蘭定定地看着窗外,院子裡的梅花在寒風中迎風怒放,她想: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或許兒孫自有兒孫福,她過早的隱憂,也只是在他們這段艱辛的愛情之路上,多一番曲折罷了。
顧遠兮見她表情有鬆動的跡象,他再接再厲道:“乾媽,您是我見過最通情達理的母親,我跟蘇小姐相處過,她聰慧善良又孝順,絕對是好兒媳婦的不二人選。”
楊若蘭瞪着他,“蘇晴柔給了你多少好處,要你這麼幫着她說話?”
“她給我的好處好多好多,多得都數不過來了,你不知道大哥認識她之後,整個人都變了個樣,會生氣會開心會笑了,比從前那個冷冰冰的大哥有人氣多了。”
楊若蘭被他逗得哭笑不得,“讓你大哥聽到你在背後這麼編排他,仔細你的皮。”
“大哥現在忙着談情說愛,纔沒功夫理我。乾媽,說實在的,大哥這半年來真的變了很多。這兩年,他忙着將事業更上一層樓,他清瘦了許多,也沉默了許多。你沒有去過帝景天成的別墅,他沒認識蘇小姐之前,那裡幾乎是垃圾場,什麼衣服啊,報紙啊,便當盒啊,扔得滿地都是,每個月鐘點工去清理一次,就跟打掃戰場一樣。後來他認識了蘇小姐,那裡纔有了家的樣子,鍋碗瓢盆再也不是擺設,他每天早上出門有人把他送到門口,每天晚上回去有人等門,每天有口熱飯熱菜吃,我想,這就是大哥想要的幸福。”
“申世媛很好,有家世有文憑有相貌,可是大哥要的妻子,不是在事業上對他有幫助的妻子,而是在生活上能夠給他慰藉的妻子。”
楊若蘭聽得一愣一愣的,他兒子什麼時候有這些怪癖了?
顧遠兮看着楊若蘭的表情,知道他已經基本說服了她,他說:“乾媽,等您瞭解了蘇小姐,您也會喜歡她的。”
“我就沒有看出她有你說的那麼好。”楊若蘭嘀咕,表情卻已經緩和下來。
顧遠兮笑了笑,沒有跟她爭辯,“乾媽,我去買年貨,您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逛逛?”
“不去,這幾天風溼病犯了,關節痛。昨晚爲了煊兒的事鬧心,一晚上沒睡着,一會兒吃了早飯,我去睡個回籠覺。”楊若蘭頓了頓,又道:“對了,你去生鮮超市買些牛肉鵝肝回來,晚上我親自下廚,犒勞犒勞你們的胃。”
“好。”顧遠兮笑着應道,“乾媽,我上次讓人帶回來給您的藥酒好用嗎?”
“嗯,效果還不錯,我這是老毛病了,一到冬天就難受,這病根只怕要跟着我到老了。”楊若蘭無奈道。
“不會的,現在醫術這麼發達,一定有藥可以治這種病的。”顧遠兮安慰她道。
“行了,你別安慰我了,該幹嘛幹嘛去。對了,你今年也有三十了吧,找到女朋友沒有?沒有女朋友的話,乾媽正好認識幾個朋友,她們家的女兒很不錯,我給你介紹介紹?”楊若蘭忽然想起這事,前兩年她催池未煊催得緊,倒是把他的事給耽擱了。
顧遠兮想到那抹倩影,有瞬間的失神,然後看到楊若蘭一臉欲做媒的模樣,他連忙道:“乾媽,您看這時候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說完他一溜煙閃得沒人影了,楊若蘭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搖了搖頭。想到池未煊跟蘇晴柔,她的心情又沉重起來。
………………
海城。
安小離回家過年了,李承昊開着車一個人在街頭遊蕩,他不是無家可歸,只是不想回到那座毫無人氣冷冰冰的大房子裡。
他坐在車裡,手機鈴聲響了好一會兒,他才聽見,他拿起來一看,是家裡打來的,他滿臉不耐地將手機扔回車上浣熊抱抱的懷裡。
這個浣熊抱抱是安小離給他掛上去的,還有他車前臺面上的兩個娃娃,想到安小離,他忍不住微揚起脣角,那個吃貨,過年一定忙着去吃好吃的了,回去了好幾天,居然一通電話一個短信也沒給他,真是欠收拾的緊。
而他,也像是跟她賭上氣了,她不給他打電話,他也不打過去,看誰熬得更久。
可是他快熬不住了,真想給她打電話,聽聽她的聲音,聽她說今天這家醃肉好吃,那家香腸好吃。就算只是說些無聊的話題,他也很滿足。
思念如潮水般排山倒海向他襲來,瞬間淹沒了他,他拿起手機,彷彿怕自己後悔一般,他迅速撥通她的手機,嘟一聲後,是安小離甜美膩歪的聲音,“你好,朕正在睡美容覺,俗事勿擾。”
李承昊驚愕地看着手機,不信邪似的再一次撥過去,依然是那句“朕正在睡美容覺,俗事勿擾。”。李承昊快要氣炸了,這會兒才九點多,她這個夜貓子不瘋到12點,睡哪門子的美容覺?
而事實上,安小離此刻還真的沒有睡美容覺,她耷拉着腦袋看着眼前不知道是今年春節第幾個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相親對象,快速道:“徐先生,你別看我現在年輕漂亮,我整過容,鼻子是墊上去的,一碰就歪,皮膚是拉過的,要不了兩年就鬆弛了,哎,就連這對大波,也是塞了好幾片硅膠進去,才整成這副樣子的……”
坐在她對面的徐先生,下巴當即掉在了桌子上……
李承昊將手機扔回副駕駛座,一分鐘後,他的手機傳來悅耳的和絃鈴聲,他臉上的憤怒迅速消散,拿起手機假笑道:“丫頭,不是睡美容覺麼,沒打擾你吧?”
電話那端的人聽到他的聲音,沉默了幾秒,顫巍巍開口:“李隊,你快來中心醫院一趟,舒處長的女兒舒雅出現了。”
“等着,我馬上過來!”李承昊將手機摔回副駕駛座,一踩油門迅速向中心醫院那邊駛去。
他趕到中心醫院門口,手下已經等在那裡,他開門下車,顧不上多問,大步向醫院裡跑去。他邊走邊問:“你確定那真是舒雅?”
“百分之百肯定,我這幾個月我天天對着她的照片,都差點害相思病了,她一出現我就認出來了。聽說舒處長的病情加重了,恐怕活不了多長時間,估計她是得到了消息,才偷偷過來看舒處長。”
“叫大家守着各個出口,不要讓舒雅跑了,我倒要看看,十年不出現的人,最近頻頻出現,裝神弄鬼的,到底在玩什麼把戲!”李承昊下了命令,立即向舒父的病房奔去。
十年,他也有十年沒有見到她了吧。
李承昊跑到舒父的病房外,病房的門虛掩着,他透過玻璃窗,看到了病房裡那道纖瘦得令人心疼的身影,她不閃不躲,光明正大的出現在這裡。
更甚至於,彷彿察覺到他的目光,她轉過身來,目光楚楚地望着他,柔弱可憐,李承昊心底猛地一怔。
十年前的舒雅,站在池未煊身邊,像一棵驕傲的樹,與他並肩而立。他還記得,她的目光裡總是透着堅毅,那種堅毅,可以讓一個男人折服。
而此刻的她,穿着一身黑色套裝,頭髮留長了,如瀑布一般披散在腦後,巴掌大的瓜子臉瘦得脫了形,透着一股驚心的頹廢。
這不是他所認識的舒雅,那時候的舒雅是無堅不摧的,是令他生生折服並且崇拜的女人。但是,眼前的舒雅,柔弱得像隨時會被暴風雨擊垮的舒雅,卻讓他的心無端的生疼。
李承昊推開門,緩緩走進去,“舒雅,好久不見。”
舒雅看着他,雙眼裡盛滿了盈盈水光,彷彿下一秒就會落下淚珠來。可是她卻忍住了,或許是這眼淚將落未落,而顯得格外悽楚,李承昊心中又是一震。
醫院附近咖啡館的包廂裡,李承昊與舒雅面對面坐着,藉着燈光,他仔細打量她。眼前的舒雅,臉上泛着長年不見陽光的蒼白,他記得以前的舒雅臉上總是泛着健康的紅潤。
“這些年,你去了哪裡?你知道我們找了你十年嗎?”李承昊艱難開口,十年,未煊的十年,他的十年。看着眼前這個柔弱的女人,他實在無法相信自己之前還動過要殺了她的念頭。
舒雅的眼淚掉了下來,她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李承昊終於覺得哪裡不對勁了,他說:“雅雅,你說話啊。”
舒雅只是落淚,眼淚順着她長長的睫毛,一顆顆滾落下來,顯得格外楚楚可憐。她站起來,背對着李承昊,顫抖着手解開上衣,衣服一件一件滑落下去……
李承昊呼吸都停頓了,他不知道她要做什麼,只是怔怔的盯着。須臾,出現在他眼前的如白玉一般的光/裸後背上,紋着一隻猙獰的怪獸以及喬震威的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