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未煊的手指倏地捏緊,他往後縮了一下,小吉他的頭髮就拔了下來。小吉他疼得動了一下,頭偏向另一邊,又睡沉了。
池未煊看着指間的黑髮,那一瞬間他的心莫名其妙就疼痛起來。曾經有無數次他面對小吉他的睡顏時,他想拔他一根頭髮去做鑑定,那麼糾結在他心裡的疑惑就得到了答案,可是他都剋制住了。
如今,他終於還是走到了這一步,親子鑑定,爲什麼只要想一想,他的心就如刀割一般?他知道,這不是因爲他還愛舒雅,而是,他親手將他們的十五年割成碎片。
曾經,那是他殘酷人生中僅有的美好回憶。如今,他的回憶裡卻充斥着謊言。
池未煊轉過身去,舒雅已經快步衝過來,看見池未煊指間的一根黑髮,她驚愕地看着他,“未煊,你要做什麼?”
她的聲音在顫抖,她的身體也在顫抖,她死死地咬着脣,瞳孔睜得很大,彷彿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池未煊本來打算瞞着舒雅做親子鑑定,等結果下來,如果小吉他不是他的兒子,他就向舒雅攤牌,如果小吉他是他的兒子,他就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他承認他這麼做有點卑鄙,他只是不想讓事情更復雜化,更不想傷了小吉他的心。就算鑑定結果出來,小吉他不是他的兒子,也無法抹殺他們這十年相依爲命的親情。
可是偏偏舒雅就出現了,讓這件事不得不變複雜。
池未煊握緊指間的黑髮,他沒有躲避舒雅的目光,他迎視着她,直接問道:“舒雅,小吉他是不是我的孩子?”
舒雅看了看他指間的發,又聽他咄咄逼人的問話,她終於反應過來池未煊這麼反常的原因,她的臉倏地失去了所有血色,“你要做親子鑑定?”
舒雅的聲音有點尖銳,病牀上的小吉他有醒來的跡象,池未煊眉心一凝,他拽着舒雅的手走出病房,筆直向安全樓梯口走去。
走到安全樓梯口,池未煊推開門,將舒雅拽了進去,光線忽然暗了下來,池未煊適應了一下光線,才道:“是,我要做親子鑑定。”
聞言,舒雅渾身一軟,她跌坐在地上,瞬間淚流滿面,“未煊,是不是我說小吉他是你的兒子,你也不會相信我?”
池未煊眉頭緊鎖,過了半晌,他才艱難道:“是!”
“爲什麼?”舒雅仰起頭,眼淚彷彿會逆流回去,“爲什麼不相信我?未煊,你知道爲了保住這個孩子,我費了多少心機嗎?爲了將他送到你手裡,我吃了多少苦嗎?我辛苦生下來的孩子,你現在卻質疑他不是你的孩子,你讓我情何以堪?”
池未煊撇開視線,既然已經起了頭,他不能心軟,不能讓這個孩子的身世成爲秘,“舒雅,我知道我要做親子鑑定讓你接受不了,但是這是證明小吉他是我的孩子的唯一途徑。如果小吉他是我的孩子,你根本不懼。”
“那你置我的尊嚴於何地?池未煊,我從來沒想過你會是這麼自私的人。我知道蘇小姐懷孕了,我知道你滿心滿眼都只看得到她肚子裡的孩子,你現在覺得小吉他妨礙了你們的幸福,你不想要他了,就要做親子鑑定,那你想過小吉他的感受,想過我的感受沒有?”舒雅泣不成聲。
“舒雅,我沒有覺得小吉他妨礙了我……”池未煊話未說完,就被舒雅打斷。
“那你是覺得我妨礙到你們了是不是?如果你擔心我的出現,會讓蘇小姐難受,我會離開,如果小吉他讓你們感到困擾,我也可以帶他走,我們可以走得遠遠的,再也不妨礙你們。就當我求求你,別那麼殘忍,不要踐踏我僅剩的尊嚴,也不要讓我爲你所做的一切,都變成了笑話。”舒雅跪在池未煊面前,拽着他的褲管拼命哀求。
池未煊猛地閉上眼睛,舒雅越是阻擾他不要他做親子鑑定,他就越懷疑小吉他不是他的孩子,或許人都有這種劣根性,如果舒雅大大方方讓他去驗,他反倒覺得愧疚,“舒雅,親子鑑定我一定會做。”
“未煊,就當是看在我們曾在一起五年的情分上,也看在我當年爲了你不顧一切的份上,不要這樣,小吉他真的是你的孩子啊。”舒雅痛哭失聲,她錯了,真的錯了,十年時光一去不復返,包括這個她愛的人,也變得陌生。
如果一開始她設的這場局,只是想要讓他重新重視他們母子,只是想得到他的信任,那麼此刻她是真的絕望了。她以爲十年的親情,至少會讓他顧慮小吉他的感受,最終不會選擇做親子鑑定,但是她高估了他對小吉他的愛,也高估了他對她的情。
原來一個人變了心,真的會這麼殘忍。
“舒雅,對不起!”池未煊內疚道,“我不能答應你。”
舒雅真的絕望了,她慢慢鬆開他的褲管,趴在地上,那一剎那,她眼裡迸發出無邊的恨意。
池未煊看着她哭得聲嘶力竭的樣子,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要放棄做親子鑑定,但是心中一旦藏着疑慮,就像附骨之蛆一樣,時刻折磨着他,讓他必須知道一個結果。
就如他這十年,一直不曾放棄找舒雅,一直想要知道一個答案一樣。一旦他有了這種決心,就不會被任何事情影響。
他亦明白他這麼做很殘忍,但是他必須這樣做。
池未煊蹲下來,手覆在舒雅的肩頭,他輕輕拍了拍,“舒雅,你知道嗎?你變了,你變得讓我不知道你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小吉他或許真的是我的兒子,但是如果不通過醫學鑑定,我仍舊會懷疑,我這麼做,沒有想要踐踏你尊嚴的意思,我只是想問心無愧。”
“未煊,如果你堅持要做親子鑑定,那麼你一定會後悔的。小吉他是你的兒子,我舒雅從頭到尾,就只有你一個男人。”舒雅說完,她爬起來,踉踉蹌蹌往樓下跑去。
池未煊看着她的背影一時怔忡,他望着手裡的黑髮,許久都沒有動。
池未煊將親子鑑定的材料交到鑑定中心後,他開着車在倫敦街頭四處遊蕩。他原以爲做了親子鑑定,他就會鬆一口氣,爲什麼此刻他的心情卻更加沉重了?
舒雅哭泣哀求的畫面在他眼前揮之不去,縱使他懷疑她,他還是無法對她太狠心絕情。就算她這十年所受的苦,全是她編造的謊言,但是他們之間還有那樣天真爛漫,以爲彼此能走到海枯石爛的五年。
他不是西門慶,可以對舊愛說翻臉就翻臉。所以他原本是打算悄悄做DNA親子鑑定,並不想傷害她。但是現在,他將自己逼上了一條絕路,他的良心在譴責他。
池未煊的手機響了,又停了,然後再響起,再停了……,反反覆覆,他一直沒接。
晴柔看着手裡暗沉下去的屏幕,她開始擔心起來,他怎麼不接電話,出了什麼事嗎?晴柔還記得他昨晚翻來覆去睡不着,記得他今天早上孤絕的背影,爲什麼他明明離她這麼近,卻又那麼遙遠?
天漸漸黑了,她焦躁得坐不住,她去樓上換了身舒適的衣服,然後拿着包出門了。她打了車去醫院,到住院大樓樓下時,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上樓。
來到病房外,透過玻璃窗,她看到楊若蘭坐在病牀前,正耐心的給小吉他講故事,她並沒有看到舒雅跟池未煊。她舉起手,正準備敲門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蘇晴柔!”
蘇晴柔轉過頭去,就看到眼睛紅腫的舒雅一臉怨恨地盯着她。與舒雅的幾次交鋒,舒雅的情緒都隱藏得極好,可是現在,她卻一點都不掩飾她的恨意。
她心裡莫名不安,下意識護住自己的肚子,這樣的舒雅讓人毛骨悚然。
舒雅看着她護着肚子,她冷笑一聲,“你以爲我會打你?我不會那麼蠢。蘇晴柔,人在做,天在看,你遲早會遭報應的。”
蘇晴柔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舒雅只是冷笑,撞開了她,然後徑直推開門走了進去。晴柔站在門邊,一時間進退兩難,正欲離開時,小吉他發現了她,他大聲喊道:“新媽咪,你來看我了嗎?”
晴柔只好走進去,楊若蘭看見她,下意識看了一眼舒雅,舒雅的眼睛紅腫得嚇人。她之前去找她,在醫院裡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她就自己回來了,結果連池未煊也不見了,打電話去他也不接。
“媽媽,小吉他,傷口還疼嗎?”晴柔溫柔地問他。
小吉他臉紅紅地搖頭,“不疼,我是小勇士,這點疼不算啥,我爹地呢,他走的時候都沒跟我說一聲,我想他了。”
“爹地有事要忙,他會來看你的。”晴柔說。
“可是我覺得他怪怪的,他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小吉他委屈道,他從來沒見過爹地用那種眼神看他,真的好嚇人。
“沒有,他很愛你的,你別胡思亂想。”晴柔安慰他,比起前兩天毫無生氣的樣子,小吉他今天的臉色已經紅潤起來。
舒雅在一旁冷笑道:“是嗎?”
晴柔擡頭看了舒雅一眼,還
沒說話,小吉他已經大叫起來,“醜女人,我不要你,你不許欺負我新媽咪。”
“小吉他,我纔是你媽媽,你別幫着壞女人說話。”舒雅忽然嚴厲的喝道,她的親生兒子維護她的情敵,還罵她是醜女人,她幾乎就要崩潰了。她怨懟地盯着蘇晴柔,要不是這個女人,她怎麼會落得這麼悽慘的下場?
她不甘心,她得不到的,她也別想得到。她要痛苦一輩子,她就要她痛苦一輩子,這是她欠她的。
“你纔是壞女人,我不喜歡你,奶奶,讓這個壞女人出去,我不想見到她……”小吉他話音未落,舒雅已經剋制不住一耳光扇了過去。
小吉他被扇懵了,晴柔與楊若蘭也懵了,空氣靜止了三秒,小吉他忽然放聲大哭起來,“壞女人,你走開,你走開!”
楊若蘭站起來,她擰緊眉頭,不悅地看着舒雅,“雅雅,孩子說錯話,我們慢慢教他,怎麼能動手打他?”
“伯母,小吉他是我的兒子,我要怎麼教育他,跟您無關。對了,您還不知道未煊今天去做親子鑑定了吧,指不定明天結果就出來了,小吉他不是你們老楊家的種。”舒雅尖酸刻薄道,事到如今,她也不管會不會得罪楊若蘭,反正自從她重見天日後,楊若蘭對待她的態度就變了。
而且她已經決定了,要儘快安排小吉他出院,她要帶他回國。
楊若蘭一驚,包括晴柔都嚇了一跳,池未煊要做親子鑑定的事,根本沒有跟她商量。她終於明白他昨晚翻來覆去睡不着是爲了什麼事了,“舒小姐,當着孩子的面不要亂說。”
“我亂說?你挑唆他做親子鑑定時,怎麼不想到孩子的感受?蘇晴柔,你會遭報應的。今天發生在我兒子身上的事,他日必定也會發生在你孩子身上,不信我們走着瞧。”舒雅真恨不得撕碎她那張僞善的皮,看看她心是不是黑的。
小吉他雖小,但是已經明白親子鑑定代表什麼了,他驚慌失措地擡起頭看着舒雅,又看了看晴柔,“新媽咪,她說的是真的嗎?爹地不要我了,是嗎?”
晴柔沒想到舒雅竟失控到完全不顧孩子的感受了,她連忙道:“小吉他,你別當真,她講笑話呢,小吉他永遠是你爹地的孩子,他怎麼會不要你呢?”
“可是……”
晴柔抱着他的腦袋,“沒有可是,爹地不會不要你,新媽咪向你保證。”
“哼,你保證什麼?他……”舒雅話還沒說完,就被晴柔厲聲喝止,“舒雅,你再當着孩子胡說八道試試,如果他真是你的兒子,你怎麼能這麼自私的傷害他幼小的心靈?”
“你少在這裡扮好人了,你心裡在想什麼,你別以爲我不知道,蘇晴柔,你真讓我噁心。”
“好了,你們都別吵了,在孩子面前吵成這樣,成什麼體統?雅雅,我不管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我不准你在小吉他面前再說一個字,柔柔,你也回去,我今晚留在醫院裡照顧小吉他。”楊若蘭板着臉訓了她們一頓。
晴柔對小吉他沒有任何意見,無論大人之間有多少糾葛,孩子是無辜的。她這幾天這麼苦惱難受,是因爲舒雅利用孩子一再糾纏未煊,她知道這是她一輩子都擺脫不了的,她也在試圖讓自己心放寬,多給池未煊一點信任,多想想美好的事,不把注意力放在這上面。
但是她從來沒想過,未煊居然會去做親子鑑定。他爲什麼那麼做?
“媽媽,那我在這裡陪您。”晴柔看到小吉他還在哭,楊若蘭不停的哄,她也跟着心疼起來。
“你回去吧,我在這裡就行。”楊若蘭排斥道,兒子忽然要去做親子鑑定,讓她不得不懷疑是不是晴柔吹的耳邊風,她不管親子鑑定結果是什麼,小吉他就是她的孫子。
晴柔看着楊若蘭的神情,知道她誤解了她,她沒有解釋,轉身默默離開。舒雅看着晴柔的背影,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這樣的恥辱,她一定會加倍奉還給她。
晴柔回到家,家裡漆黑一片,她站在廊下,遲遲沒有進去。她坐車回來時,在車上給池未煊打了許多電話,池未煊都沒有接。她心裡很不安,她知道池未煊對小吉他的感情,那麼是什麼讓他決定要做親子鑑定的?
難道真的是爲了她,爲了跟舒雅撇清關係?不,他不是那樣的人。
晴柔坐在臺階上,夜風清涼,她想起今天舒雅看她的神情,她就忍不住汗毛倒豎。舒雅變了,那眼神裡透着陰狠與瘋狂,很不正常。
就像她們看的玄幻劇,一秒從仙女變成了魔女。對,就是魔!那眼神是入魔的徵兆。用現在醫學的角度來講,那就是精神分裂病變。
舒雅變壞了,因爲得不到,而徹底成魔。
晴柔越想越不安,她似乎感覺到危險在慢慢向她逼近,可她卻看不見抓不着,連防備都無從防備。正當晴柔害怕極了時,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 WWW▲ ттκan▲ C〇
或許是她剛纔想到那些讓她害怕的東西,她嚇得不輕,根本不敢回頭看,直到一隻大手落在她肩上,她才猛地彈跳起來,她大叫道:“別碰我,啊!”
晴柔一腳踩滑,整個人向後倒去,她嚇得尖叫起來。池未煊眼見她快摔下臺階,嚇得冒出了一身冷汗,他眼疾手快地攬住她的腰,往上一提一旋轉,就將她放在了安全的地方,緊接着他厲聲喝斥道:“你多大的人了,還這麼毛毛躁躁的,摔下去怎麼辦?”
晴柔被他吼得委屈得不行,要不是他突然不聲不響地出現在她身後,她的反應哪裡會這麼激動?“明明是你不出聲嚇我的,還怪我。”
池未煊緊繃的臉部線條柔和下來,“你去哪裡了?懷孕的人怎麼還亂跑?”
“我去醫院了。”晴柔仰頭看着他,夜色下,他的神情劃過少許不自在,她嘆了一聲,“未煊,你昨晚翻來覆去睡不着,你有心事嗎?”
“沒有,你別想那麼多,安心養胎。”池未煊轉移話題道。
晴柔看着他欲言又止,他不願意說,她也不想強求,她心裡沉沉一嘆,“走吧,我們回家。”
“好,回家。”
吃過晚飯後,晴柔洗了澡出來,池未煊並不在臥室裡,她走出房間,站在二樓圍欄旁,她看到池未煊坐在沙發上發呆。他心裡一定不好受吧,即使那樣難受,他也不願意讓她看出半分。
這個男人,偶爾比她還傻。
她沒有下去,如果他想要的是安靜,那麼她能給予的,就只能是安靜了。她躺在牀上,卻怎麼也睡不着。她撫着小腹,那裡正孕育着他們的孩子。
她忽然理解舒雅的激憤,如果換作是她,說不定她會比她更惡毒。
池未煊到底爲什麼突然懷疑小吉他不是他的兒子了?按理說,他若想做親子鑑定,十年前就會做了,那個時候他選擇不做親子鑑定,認定了小吉他就是他的兒子,那現在爲什麼突然要做親子鑑定了?
難道……
………………
時間飛逝,三天後,小吉他的傷已經逐漸恢復,晴柔沒再去醫院看望他,但是偶爾會問楊若蘭他的恢復情況。
池未煊還是每天都去醫院看望小吉他,小吉他看到他來,就特別開心,早已經忘了親子鑑定的陰影。舒雅沒有阻攔池未煊,他給她的難堪,她硬生生忍下去,因爲她知道,親子鑑定的結果,一定會照着她希望的結果發展。
這三天,他們相安無事,各自隱忍。
三天後,池未煊去醫院陪了一會兒小吉他,然後去鑑定中心拿報告。英國最具有權威的親子鑑定中心,亦是最保密的機構。他之所以到這裡來進行親子鑑定,是不想給任何人可趁之機。
當然,他最想防備的是舒雅,不給她任何可以動手腳的機會。
離開病房時,舒雅正靠在牆壁上幽幽地看着他,“未煊,你不相信我,你會付出代價的。”
池未煊眯了眯眸,並未解釋什麼,他轉身揚長而去。
池未煊驅車來到鑑定中心,他順利地拿到了鑑定報告,鑑定報告用密臘封過的牛皮信封,鑑定結果出來,當場就裝進了牛皮信封裡,等待鑑定人前來取。
因此除了鑑定的那個人,沒有任何人知道鑑定結果。因爲其保密性絕佳,英國許多上流人士都來這裡鑑定,屹今爲止,在這裡鑑定的人,從未出過差錯。
池未煊拿着鑑定報告走出鑑定中心,他坐進車裡,拿着牛皮信封,只覺得這薄薄的一張紙,似乎比千斤還重。答案會是什麼呢?是還是不是?
明明只要拆開來看一眼,他就會知道結果,他卻猶豫了。
如果小吉他不是他的孩子,他該如何面對?
猶豫了許久,池未煊還是一點一點拆開了牛皮信封,他不顧一切做了親子鑑定,無論結果是什麼,他都必須承受,他不允許自己當鴕鳥。
拆開信封,他拿出那張薄薄的鑑定報告,他緊張得手心都冒出了汗,他
目光緩緩向下移,落在了鑑定報告的最後一排,他的黑眸驀然撐開,彷彿根本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的結果,又彷彿本該是這種結果。
池未煊丟下鑑定報告,他立即發動車子向醫院駛去,他想起了他從醫院出來時舒雅跟他說的那句話,他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的車駛進醫院,他推開車門,連車鑰匙都忘記撥掉,他飛快向住院大樓跑去,他剛跑到門口,就看到焦急奔出來的楊若蘭,她急得臉色都變了,“煊兒,小吉他不見了!”
“什麼!”池未煊的聲音倏地拔高了,他立即衝到住院部,質問醫生:“我兒子去哪裡了?你告訴我,他去哪裡了?”
“一位自稱小吉他媽媽的女士給他辦理了出院手續,而小吉他也願意跟她走,我們以爲她是回家去了……”那位外國醫生誠惶誠恐道。
“以爲?該死的你以爲?我是孩子的父親,他要出院,你們居然不通知我?”池未煊一把揪住醫生的衣領,一拳揮過去,被楊若蘭攔了下來,“煊兒,快點找人到處找找,舒雅怎麼能一聲不響就把小吉他帶走了?”
池未煊心裡自責不已,他不該懷疑孩子不是他的,舒雅會將小吉他帶走,是在報復他的不信任。他鬆開醫生,快步奔出去,他坐上車,楊若蘭也連忙上車。
他一邊打電話一邊將車駛了出去,“Alxe,立即幫我查各大航班出境記錄,如果有一個叫舒雅的女人,立即攔下她……”
“舒雅那裡沒有小吉他的護照,她回不了國,她一定還在倫敦。”楊若蘭連忙道。
池未煊想了想,要從英國帶人走,確實不容易,小吉他沒有護照,坐不了飛機,所以舒雅一定還在英國。
他突然靈機一動,“碼頭,查碼頭。”
而此時的舒雅,她沒有坐飛機,也沒有去碼頭,她帶着小吉他去了遊樂園。她需要趁着這幾天的時間跟小吉他培養感情,一方面也要懲罰池未煊不信任她。
相信他現在已經拿到鑑定結果了,他一定會大吃一驚的。小吉他本來就是他的兒子,她演這場戲,不過是要讓他愧疚自責,那麼現在,他一定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小吉他對舒雅沒有之前那樣排斥了,或許這就是血緣,即使之前他那麼討厭她仇視她,也在她這幾天的溫柔呵護中,漸漸被感化了。
不過……
“舒阿姨,你什麼時候帶我去見爹地啊,我玩累了,傷口也疼。”小吉他傷口剛癒合,這樣半躺在輪椅上,走了半天,出了一身的汗,粘在身上,渾身都難受死了。
舒雅聽他說傷口疼,她急得站了起來,“很疼嗎?那我送你去附近的醫院檢查一下,都怪我,你的身體纔剛好轉,我就帶你出來玩。”
“可是我想見爹地,我想他了。”小吉他興奮之後,還是想爹地,想奶奶。
舒雅沒有理會小吉他的要求,她帶着他入住了一家酒店,喬震威曾經利用關係幫她辦理了一張身份證,這張身份證一切都是真的,能在網上查到她的名字與身份證號。
池未煊之所以查不到她這十年的去向,就是因爲有這張身份證做掩護。
她用這張身份證入住酒店,至少可以在倫敦隱藏十天。池未煊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難找到她。舒雅雖然用另一張身份證開了房,但是她也沒忘記用她原本的身份證在附近的酒店開房。
她這是跟喬震威學的,狡兔三窟。
但是她忘記了一件事,那就是在倫敦,想要找一個東方女人,並且是帶着孩子的東方女人,並不是難事。
………………
很快Alxe那邊傳來消息,說碼頭那邊並沒有疑似舒雅並且帶着孩子的東方女人,池未煊急得差點摔了電話。他知道舒雅不會潛回國去,她要的是懲罰他。
他又讓Alxe派人去酒店找,舒雅一定不會住那些顯眼的酒店,她會選擇一般的較容易隱藏的酒店,他跟Alxe交代了一番,然後開車去一間酒店一間酒店的找。
倫敦這麼大,要想找一個人簡直像大海撈針,找到下半夜,都沒有半點消息,楊若蘭早已經熬不住了。池未煊送她回別墅,他門都沒進,再度出去找人。
晴柔得到消息,她一直在別墅裡等着,聽到引擎聲,她連忙打開門,只得來得看到楊若蘭下車,然後池未煊開車絕塵而去。
她三步並作兩步奔到楊若蘭身邊,焦急道:“媽媽,人還沒找到嗎?舒雅到底把小吉他帶去哪裡了?”
楊若蘭滿面愁容,她在車上已經看到鑑定報告,小吉他是池未煊的孩子。她看着晴柔欲言又止,想了想,她到底沒有忍住,“柔柔,我知道你懷孕了,但是小吉他也是煊兒的孩子,你不能……”
“媽媽!”晴柔沒想到楊若蘭會誤解她,她心裡覺得委屈,“我根本不知道未煊要做親子鑑定的事,更別提我在他耳邊扇風點火了,我到現在都還沒想明白,他爲什麼突然想做親子鑑定。”
楊若蘭看着她的眼睛,“柔柔,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覺得小吉他會影響你跟煊兒的感情,那孩子留在英國,我來帶。”
“媽媽,如果我真的這麼想,我就不會嫁給未煊,再深的感情也經不起折騰。”
楊若蘭嘆了一聲,什麼也沒說,獨自回房了。晴柔站在庭院裡,舒雅,這是她這一生的魔咒了嗎?她永遠也擺脫不了她了嗎?
晴柔回到房間,她想了想,給顧遠兮打了一個電話,電話通了,顧遠兮的聲音從彼端傳來,她猶豫了一下,問道:“遠兮,你最近有沒有給未煊打電話?”
“嫂子,出了什麼事了嗎?”顧遠兮放下手裡的工作,凝眉道。
“本來我該早點打電話問你的,但是我又難以啓齒,未煊三天前突然決定做DNA親子鑑定,我想問問你,你這幾天有沒有給他打電話談到小吉他的事?”
“沒有,要不你打電話給靖驍,大哥好像給他下了任務,他或許知道些什麼。”顧遠兮將程靖驍的電話號碼發給她,晴柔感激地掛了電話。
她本來一直顧慮池未煊的自尊,沒有問他爲什麼要做親子鑑定。但是現在,她好像陷入了一個怪圈裡,她不能一直處於被動挨打的地步。
關於舒雅,池未煊一直是局中人,有些東西他理不清楚,她必須幫他理清楚。
晴柔給程靖驍打電話,電話很快就接通了,程靖驍顯得很意外。晴柔問了他同樣的問題,程靖驍沉吟了下,似乎很爲難。
“靖驍,我本不該來爲難你,但是我想知道未煊突然這麼做的原因,請你告訴我吧。”
“晴柔,不是我不想說,而是這件事事關未煊的尊嚴,我是他的朋友,我……”
“我是他的妻子,我跟他早已經是一體了,我們榮辱與共,不分彼此。你就告訴我吧,至少我要知道這件事問題出在哪裡?是不是舒雅的又一個陰謀?”
“好吧,我告訴你。”程靖驍將他查到的東西告訴了蘇晴柔。
晴柔皺眉沉思,“這麼說,小吉他有可能不是未煊的孩子這件事,是舒雅以前的死對頭爆出來的?”
“對,我查證了可能性,才告訴未煊。”
“我懂了,我們都被舒雅算計了。”之前未煊已經開始懷疑舒雅,他讓程靖驍去查舒雅,查了許久什麼也沒查到。越是什麼都查不到,就越可疑。
於是舒雅讓人故意爆出小吉他有可能不是未煊的孩子,逼未煊去做親子鑑定,用親子鑑定的結果重新挽回未煊對她的信任。
她不得不說她這一招十分高明,只要鑑定結果小吉他是未煊的兒子,那麼他之前對她的懷疑統統都沒有了,而她,又順理成章的重新打入了他們的生活。
果真是跟在喬震威身邊十年的女人,好深的心計。
這場她自導自演的危機,以她想要的效果完美收官,而她跟池未煊,卻一直處於被動挨打的地步。真是無恥到極點,連孩子都利用。
晴柔將她的分析說給程靖驍聽,程靖驍驚呼,“我們都被舒雅耍了。”
“是,她達到了自己的目的,未煊現在對她一定深信不疑。舒雅心機太深,我們不是她的對手。”晴柔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她雖然想通了這一切,但是已經於事無補。
“不,如果舒雅不耍心機,我們反而沒有突破口。她現在利用孩子反噬,至少讓我們知道她不簡單。一個人有再完美的心計,她也會露出破綻。我們現在要找的就是她的破綻。”程靖驍道。
晴柔心中豁然開朗,她以爲他們已經被逼進了死角,沒想到柳暗花明,“對,不管她計劃得再完美,總會露出破綻,靖驍,謝謝你。”
“不客氣。晴柔,你自己也要千萬小心,舒雅不是善茬,逼急了,她會對你下手。”程靖驍叮囑道。
“謝謝,我會注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