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未煊如遭雷擊,愣在當場。
這個名字曾經代表着他全部的幸福,那些日夜,他只要想到這個名字,就會甜得睡不着。它是他的圓滿,是他的期待,亦是他的所有希望。
如今,這個名字卻是他的絕望與心傷,每每想起來,他曾經擁有過一個叫兜兜的Baby,他就痛徹心扉。因爲他的疏忽,他失去了她,那麼徹底,連讓他懺悔的機會都沒有。
池未煊滿眼潮氣,直到那小小軟軟的身子撞進他懷裡,他手裡的提包落地,他低下頭,慌張無措地看着抱着他大腿的小孩子,他的心臟狠狠抽了一下。
兜兜仰起臉,好奇地看着眼前這個滿眼是淚的男人,他好高好高啊,像一棵參天大樹,偉岸挺拔,強大得似乎能夠撐起一片天。
兜兜頭都仰酸了,她低下頭來,揉了揉小脖子,又仰起臉,眼睛亮晶晶的,想了想,她喊道:“拔拔,你好高。”
池未煊呼吸一窒,他撐大雙眸,伸出的手都在輕顫,他慢慢蹲下來,姿勢僵硬,像機器人一般,極其困難而彆扭地蹲在她面前,他聲音顫抖,“你…剛纔喊我什麼?”
“拔拔,你是我的拔拔嗎?”兜兜認真地看着他,那片天好像不見了,她蹙眉。
池未煊抓住她細小的肩膀,因爲慌張,他的力道有些緊,看見她皺眉,他又連忙放鬆,他看着眼前這張似曾相識的小臉,心裡突然有了個念頭,他重重的吸了口氣,吸入肺中的空氣冷冽,他的心揪在了一處,他說:“寶貝,你叫什麼名字?”
兜兜偏頭認真的想,“媽媽叫我寶寶,也叫我兜兜。”
“你媽媽叫什麼名字?”
“我不記得了。”兜兜皺着眉,很苦惱的樣子,她用力想,終於想起來了,她小臉一亮,“我想起來了,她叫……”
“兜兜,你怎麼跑這裡來了,媽媽都快急死了。”微微突然從樹後面走出來,打斷了兜兜的話,她彎腰抱起兜兜,對還蹲着的池未煊道:“先生,謝謝你啊,我女兒喜歡亂跑,沒有撞到你吧?”
池未煊站起來,他看着眼前這個陌生女人,他眼裡的光亮瞬間消失,神情也變得空洞起來。微微看着那張如死灰般的俊臉,心裡不忍。
“沒事,你女兒很乖巧。”池未煊看着微微懷裡的兜兜,他心下愴然,竟是一秒都待不下去。
微微笑了笑,“謝謝,我以前沒見過你,你是來找人還是住在這裡的?”
“我住在這裡,7樓。”池未煊彎腰拎起行李,向微微點了點頭,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微微懷裡的兜兜,他伸手想摸了摸她的頭,手剛擡到半空中,又落了下去,他轉身走進公寓大門。微微看見他離開,緊繃的心才安穩落了地,她後背驚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如果蘇姐知道今天的驚險,還不得殺了她。
她低頭看着懷裡懵懂的兜兜,她的目光還追隨着池未煊,父女天性,她沒想到他們會以這種方式見面。好在她來之前,顧總已經把所有與蘇姐有關的人的照片都給她看了一遍,否則剛纔她也不會那麼機警地打斷兜兜的話。
池未煊,蘇姐的前夫,似乎也是個可憐人。
“兜兜,我們回家。”
“微微姨,你剛纔撒謊了。”兜兜小臉上滿是嚴肅。
微微被她逗樂了,尤其是她的神情,那麼小的孩子,偏偏裝成大人一樣的嚴肅,“有嗎?”
“有,就有,剛纔,你不是我媽媽。”兜兜很生氣,護媽媽護得要命。
微微恍然大悟,“哦,對不起,微微姨剛纔不小心忘記了。”
兜兜嚴肅的聲明之後,又留戀地看了一眼公寓大門,微微抱着兜兜走進公寓門。池未煊搬到這裡來住,兜兜的存在遲早瞞不住,她得打電話向顧總求救,是繼續瞞下去,還是坦白從寬。
她想的坦白從寬,自然不是向池未煊坦白,而是向蘇晴柔。
………………
聚星娛樂,剛剛結束試演,晴柔在名單上滿意的男演員上打了個勾,在女演員那一欄卻猶豫起來。她最滿意的還是李思思,無論是外形還是氣質,都有很大的提升空間。
坐在她旁邊的製片人見她遲遲沒有做決定,他說:“蘇小姐,你有什麼疑問?”
晴柔擡起頭看着製片人,“我心裡倒有一個最佳女主角,只是不知道她肯不肯。”
“投資方說了,這部劇的演員以你的意見爲主,我們的意見爲輔,如果你沒有找到你中意的演員,可以推薦你覺得合適的。”製片人道。
晴柔想了想,這幾個演員都很亮眼很漂亮,而她想要找的,卻是一塊需要打磨的璞玉,“李思思。”
製片人與導演聞言面面相覷,“李思思?”
“對,聚星娛樂總經理助理李思思。”
………………
晴柔拖着疲憊地身體開車回到芙蓉小區,她坐在車裡,腦子裡亂糟糟的,就像被萬馬踐踏過。她靠在椅背上,宋衍生的話再度在耳邊迴響。
她抹了抹臉,兜兜渴望父愛的神情浮現在眼前,兜兜馬上三歲了,她會越來越懂事,會明白有爸爸跟沒爸爸的區別,她不想讓她失望。但是,她難以啓齒。
晴柔揉了揉眉心,開門下車。正巧此時一輛黑色大奔駛過來,精準地停在車位上。晴柔拎着包,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這輛龐然大物,然後,她看到了一個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男人。
晴柔僵立在小路上,反應過來時,她連忙想要找地方躲起來,卻已經來不及了,對方已經看見她了,池未煊看着她,他背光而立,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她感覺他在笑,因爲他聲音裡都帶着笑意,“嗨。”
晴柔僵在原地,她沒辦法像他那麼輕鬆地說聲“嗨”,她面無表情,冷冷道:“你怎麼在這裡?”
“我爲什麼不能在這裡?”池未煊反問,緩緩向她走來。
晴柔後退了兩步,又覺得自己不該怕他,她擡頭挺胸,故作無所謂道:“也是,你在哪裡與我無關,再見。”
從再也不見,變成再見,池未煊心裡暗笑,這算不算是一種進步?“你住幾棟?”
“我爲什麼要告訴你?”晴柔戒備地盯着他。
池未煊無奈地看着她,“我住一棟,有時間你可以來串門子。”
“不好意思,我住三棟,而且恐怕沒時間來串門子。”晴柔毫不客氣道,這傢伙還真是陰魂不散,公司裡遇到他就算了,現在連住的小區裡也有他。
“啊!”池未煊叫了一聲,在晴柔提心吊膽的看着他時,他說:“瞧我這記性,我又忘記了,在海城我們的公寓是一棟,這裡我也住三棟。”
晴柔鐵青着臉色瞪着他,她不相信世界上有這麼巧合的事,她咬牙切齒道:“你調查我!你還知道什麼?”
晴柔渾身輕顫着,只要一想到他知道兜兜的存在,她的心就墜入無底深淵。她打算主動告訴他是一回事,他調查出來是另一回事。
“你有什麼瞞着我嗎?”
“池未煊!”晴柔氣極大吼。
“到!”池未煊調皮地應了一聲。
晴柔氣得哭笑不得,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池未煊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邊,“生氣了?你生氣的樣子氣鼓鼓的像青蛙,好可愛。”
晴柔停下,池未煊猝不及防撞到她的背,她被撞了個趄趔,池未煊連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晴柔站穩後,用力甩開他的手,“池未煊,你到底想幹什麼?”
瞧她像揮開惹人厭的蒼蠅一樣揮開他的手,池未煊瞳孔緊縮了一下,他痞痞笑道:“回家。”
晴柔撫額,她瞪着池未煊,氣得好半天說不出話來,池未煊不以爲意,他狀似閒聊道:“你每天都這麼晚回家嗎?你男朋友怎麼不去接你?讓你一個人回來不擔心你嗎?”
“新生活,各管各。”晴柔氣得向前走去,她走得快,他就跟得快,她慢下來,他也跟着慢下來。晴柔第一次覺得回家這條路太長了,恨不得長了翅膀馬上飛離他的視線。
“這理念新潮,留過洋就是跟以前不一樣了。”
晴柔沒理他,加快步伐向三棟走去。她跑得氣喘吁吁,池未煊卻宛如閒庭漫步,悠閒自在得很。晴柔在心裡鄙視了他的長腿,站在電梯前等電梯。
池未煊站在她身後,目光專注地看着她,她變了,就算他每日在腦海裡刷新N遍關於她的記憶,還是追不上她的變化。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她,明明他一伸手就能碰觸到,可是卻遙在天邊,他知道那是心與心的距離。
她說讓他消失在她眼前,他怎麼可能做得到消失,自從再見到她,他每時每刻都想將她擁進懷裡,都想告訴她,離開的這幾年,他對她的刻骨相思。
但是她不信他了,她連正眼都不肯看他。
電梯“叮”一聲開啓,晴柔率先走進去。剛纔在外面,她只覺得氣憤,現在安靜下來,在這樣密閉的空間裡,晴柔感覺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晴柔爽快地按了9樓,她知道既然池未煊知道她住在哪棟,肯定也知道她住在幾樓,她沒必要再跟他較勁。
池未煊看了她一眼,越過她的肩膀,按了7樓,他身上的陽剛之氣撲鼻而來,晴柔驚慌地向旁閃躲,卻直接撞進他懷裡。
池未煊穩穩地托住她的腰,“小心!”
晴柔手忙腳亂地從他懷裡退出來,俏臉不禁紅了,她不敢看他,更害怕自己會不小心泄露了心底的秘密。她板着臉站在那裡一言不發,池未煊看着她繃直的背影,心裡沉沉一嘆。
是因爲曾經的傷害太深,所以他們現在連正常的說幾句話都難嗎?
電梯到了,池未煊看了她一眼,大步走出去,電梯門緩緩將他們隔開之際,晴柔忽然感到強烈的疲憊感襲來,如果日後也要這樣相見,那太可怕了。與其這樣,不如趁早說清楚。
“池未煊!”晴柔重新按開電梯門,池未煊轉過身來,黑眸裡亮光一閃,直直地看着她,靜等她說話,“池未煊,這樣好玩嗎?”
池未煊一怔,眼裡的亮光漸漸熄滅,他垂低了眸,晴柔看不清楚他在想什麼,他說:“你不要想多了,你沒搬來
前,我就住在這裡,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將房產證拿給你看。”
“不用了。”晴柔是一秒都不想跟他獨處,怎麼可能去看房產證上的日期。
池未煊彷彿料到如此,他訕然一笑,“不管你信不信,以前的事我已經忘記的差不多了,你讓我消失在你眼前,我也做到了,我們不一定要做朋友,但是你大可不必對我如此戒備。”
“既然如此,那就祝我們睦鄰友善,再見。”電梯門緩緩關閉,電梯緩緩上升,晴柔克制不住地全身顫抖,她靠在冰冷的電梯壁上,沒想過還會再見的,卻又這麼猝不及防的見面。
她與他,只隔着兩個樓層,她不知道他知道了多少。依着池未煊的性子,如果他知道兜兜的存在,他絕不會這麼平靜。但是兜兜就住在這裡,他遲早會發現她。
她不能由着性子像以前一樣說走就走,買這套房子,她已經花光了她所有的積蓄,現在又欠着池未煊三百萬修理費,她走不了,就只有忍耐。
電梯到了,晴柔拖着疲憊地身子走出電梯,拿鑰匙開了門,客廳的燈亮着,微微正在看電視,聽到動靜,她站起來,“蘇姐,你回來了,吃過飯沒有?”
“還沒有,兜兜睡了?”晴柔邊換鞋子邊道。
“嗯,8點多就睡了,上午我帶她去醫院換了藥,傷口已經在結疤了,醫生說恢復得很好,你要吃點什麼,我去煮。”微微說。
晴柔將包放在進門的架子上,她搖了搖頭,“我沒胃口,你要是困了,就先去睡吧。”
“我不困,對了,今天我帶兜兜下樓的時候,看見了一個男的,兜兜跟他長得很像,兜兜管他叫爸爸。”微微話音未落,晴柔腳下一個趄趔,差點摔倒在地。“你說什麼?”
微微驚了一下,“蘇姐,說來也奇怪,就是一個陌生男人,兜兜好像從來沒見過,但是見面就管那人叫爸爸,我覺得他們真的長得很像,真像父女。”
晴柔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她走進客廳,打開電腦,在百度上輸入三個字,然後點出其中一張照片,將電腦推到微微面前,“你見到的那個男人是不是他?”
微微點點頭,“是他,蘇姐,你認識他?”
晴柔咬脣不語,渾身都像浸在寒冬臘月的冰水裡,遍體生寒。池未煊已經跟兜兜見面了,他認出她來了嗎?他會不會來跟她搶孩子?
“蘇姐,蘇姐……”微微見晴柔像是魔怔了,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晴柔驚醒過來,那股由心而生的疲憊更甚,她說:“他是兜兜的親生父親。”
“啊?”微微吃驚。
“對,他是兜兜的親生父親,但是他不知道兜兜的存在,我們……”晴柔咬了咬牙,“我們離婚了,所以他不知道孩子的存在。”
“蘇姐,你沒想過要告訴他嗎?”
“想過,但是我說不出口。”晴柔說。
微微坐在晴柔旁邊,“蘇姐,你還愛他對不對?”
“我不知道,微微,我累了,我去休息了。”晴柔站起來,步履蹣跚地向臥室走去。她不敢承認,也沒有勇氣否認。這三年來,她逼迫自己放下,可是如果真的能夠放下,她又怎麼會逼迫自己?
她以爲時光已經將她磨礪得很堅強了,現在她才明白,面對他時,她永遠還是三年前那個不知所措的她,沒有長進一分一毫。
微微看着晴柔落寞的背影,那單薄的身影透出讓人哀慟的悲傷,她心疼不已。
晴柔回到房裡,她坐在牀邊,看着熟睡的兜兜,她伸出手指輕輕撫摸着她睡得紅彤彤的小臉,每次與池未煊見面,都像要耗盡她一生的力氣一般。
三年了,她不是沒想過他的,每當黑夜來臨,她就瘋狂地思念他,她在心裡鄙視自己,一邊鄙視一邊想他。
曾經那麼的相愛,她怎麼可能忘記?可是不忘記又能怎麼樣?她突然想到一個詞,相愛相殺,形容他們最適合不過。
………………
池未煊走進家門,他沒有開燈,黑暗淹沒了他,他將自己重重摔進沙發裡,疲憊洶涌而至。三年,沒有一刻他們離得這麼近,在同一片天空下,在同一個小區裡,在同一棟樓裡,近在咫尺,呼吸可聞。
三年前,當那件事發生之後,他能夠給她的,只有放手。
三年,他自我放逐,本以爲已經死心,可是當在電視上看到她那一剎那,他才明白,他從未死心。那樣的愛過,他怎麼可能死心?
當他看到她跟宋清波那麼親密地出現在他眼前,他嫉妒得發狂,他抨擊宋清波,宋清波卻不緊不慢的迴應他,光明磊落的樣子更加顯得他就是個無恥小人。
池未煊閉上眼睛,神色愴然。
寂靜的房間裡突然響起門鈴聲,池未煊倏地睜開眼睛,他看着房門,這麼晚了,誰會來?池未煊想到那種可能,心忽然猛跳起來。
他站起來走向門邊,打開視頻時,看到視頻裡出現的那種臉,失望淹沒了他,她怎麼可能會來,她恨不得一輩子都不要再看見他。
池未煊開了門,顧遠兮走了進來,“大哥,聽說你搬新房子了,我跟世媛來給你賀房。”
申世媛從顧遠兮身後探出頭來,甜甜笑道:“聽說你搬來住窩居了,我們來參觀參觀。”
池未煊一言不發,轉身走進客廳,順手按開了燈掣,客廳裡頓時亮如白晝,他面無表情道:“你們消息倒是靈通。”
“當然,我們關心你嘛,我還聽說蘇晴柔就住在樓上,你這是什麼節奏,自虐?看着她跟宋清波恩恩愛愛,難道這是你最新的自虐方式?”申世媛笑嘻嘻的,一點也不拿自己當客人。
當年晴柔被綁架,池未煊跑去救舒雅,而陷晴柔於危難之間,這事讓她一直耿耿於懷,對於池未煊後來的遭遇,她覺得他是活該。
所以,某次她跟安小離喝醉了,安小離酒後說漏嘴,她知道晴柔與孩子都安然無恙,她也沒有告訴池未煊,讓他自責去吧,如果晴柔不肯原諒他,他最好自責一輩子。
所以她每次見到他,就忍不住奚落他。
顧遠兮捂住她的嘴,“世媛,少說兩句。”
“唔唔唔……”世媛掙不開他的手,索性張嘴咬他手指,顧遠兮吃痛,連忙鬆開她的嘴,“你屬狗的?”
“我還屬貓的,你要不要試試?”申世媛亮出爪子,顧遠兮連忙摟着她的腰,下巴擱在她肩窩上,“老婆,我錯了。”
池未煊被刺激得不輕,他冷聲道:“你們要恩愛去別處,別在這裡招人閒。”
池未煊已經習慣了申世媛的冷嘲熱諷,當年她跟晴柔從情敵變成摯友,可見她有多喜歡晴柔。後來晴柔離開後,她幾乎有一年沒有跟他說一句話。
“眼紅呀?其實你也可以的。未煊,我真搞不懂你,當初傷她傷那麼深,我以爲你愛的人是舒雅,結果你不動聲色的將舒雅送進了牢房,說你愛蘇晴柔吧,你在她失去孩子時,又那麼絕情的跟她離婚。依我看啊,你其實誰也不愛,你只愛你自己。”
“世媛,少說兩句。”顧遠兮皺眉,他帶她來不是往大哥傷口上撒鹽的。
池未煊擡手製止了他,“遠兮,沒關係,你讓她說,她這三年也憋得很辛苦。”
“呵,你還知道我憋得很辛苦啊?”世媛冷笑一聲,她看着池未煊,“未煊,如果我是你,我就躲在非洲不回來了,我看蘇晴柔跟宋清波在一起就挺般配的,如果沒有你,我相信他們會幸福的在一起。”
“世媛!”顧遠兮低聲喝斥。
“你別吼我,我說的是實話。”申世媛氣惱地坐在沙發上,不理顧遠兮。
顧遠兮看了她一眼,走到池未煊身邊坐下,他會匆匆趕來,是因爲他接到微微的電話,他擔心大哥會失控,再度傷了晴柔。
不過看這樣子,大哥還不知道兜兜的存在,他稍微鬆了口氣。
“大哥,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池未煊看着窗外,他打算怎麼辦?怎麼做,她纔不會像一隻受驚的兔子,想的只是逃。三年了,不是死心支撐着他,而是希望。
所以他織下了漫天大網,儘管她抗拒,儘管她冷漠,他都要找回她。
“我要給她幸福。”
“如果她的幸福不是你呢?”申世媛涼涼地插了一句。顧遠兮瞪她,她也視而不見。
“我放手成全。”
“只怕你說得到做不到。”申世媛說。
池未煊不再說話,顧遠兮瞪着申世媛,申世媛站起來,“反正你們嫌我礙眼,我出去走走。”
………………
晴柔靠在牀頭上,她很累,卻睡不着。宋清波已經好幾天沒有跟她聯繫了,這是他們之間第一次冷戰,晴柔卻不知道如何打破僵局。
她轉着指間的鑽戒,想到宋清波,她就心疼。他對她那樣好,她卻不愛他。
門鈴響起來時,晴柔嚇了一跳,她看了一眼兜兜,心一緊,這麼晚了,會是誰?想到那人,晴柔幾乎是立即從牀上跳下來,她衝出臥室,來到玄關處,她心跳加速,啞着嗓音道:“誰?”
“晴柔,是我,申世媛。”門外傳來申世媛的聲音,晴柔駭得差點虛脫,她回頭看了一眼客廳,兜兜的玩具已經被微微整理好,她深深地吸了口氣,開了門,“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到,我一個人,遠兮在樓下。”申世媛走進來,在沙發上大喇喇的坐下,晴柔站在客廳裡,“喝水嗎,我去給你倒。”
“不用了,我就是上來坐坐,房子裝修得不錯,聽說你買的,你打算常住國內了?”申世媛打量着屋裡的裝飾,房間雖不大,但是裝修的格調卻很溫馨。
微微探出頭來,“蘇姐,來客人了?”
“嗯,你去睡吧,我陪她就好。”蘇晴柔點點頭,微微又縮了回去。
申世媛看到微微,也沒有多問,她拉着晴柔坐下來,“你現在怎麼打算的?還要繼續瞞下去嗎?”
晴柔知道她指的是什麼,申世媛知道兜兜的存在已經兩年了,她答應替她保守秘密,就一直信守諾言。她說:“我不知道,我害怕。”
“擔心他跟你搶
孩子,還是擔心他對你上心只是因爲孩子?”申世媛一針見血。
晴柔沉默了,申世媛嘆了一聲,“晴柔,你那麼聰明,又如何想不明白,你對他並未完全忘情,否則你早就跟宋清波結婚了,又何必等到現在?”
“世媛……”
申世媛看着她的神情,不忍再逼她,她站起來,“晴柔,帶我去看看兜兜。”
“好。”晴柔站起來,領着她向臥室走去。
臥室裡,申世媛看着牀上那小小的身影,簡直愛不釋手,幾度想要將她抱在懷裡,最後都忍下來了,她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兜兜的臉蛋,兜兜不適的動了動,然後翻了個身,撅着屁股背對她們又沉沉睡去。
申世媛哭笑不得,她收回手,看着靠站在牀頭的晴柔。她一頭長髮披散下來,神情溫柔繾綣,申世媛說:“晴柔,你變了。”
“是人都會變,沒有人會一成不變。”晴柔微笑道。
“是啊,是人都會變。”申世媛感嘆道,三年後的蘇晴柔,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默默承受一切的女子,如今的她,眉宇間多了一抹剛毅,那是被歲月磨礪出來的堅強。
她第一次看見她時,她們是敵人,但是她卻從來沒有怨恨過她。有些人,如果註定不屬於自己,就算沒有這個人出現,也會有別的人出現。
“當初,我是那麼希望你跟未煊在一起,但是最後……晴柔,你還愛他嗎?”
晴柔垂下眼瞼,她是第二個問她這個問題的人,她依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愛嗎?她不知道,曾經的傷害還歷歷在目,她怎能好了傷疤忘了疼。
“世媛,我現在不想這些,我只想陪着兜兜長大成人,那些愛與不愛,對我來說是奢侈。”
“他還愛你。”申世媛突然道,晴柔愣了一下,怔怔地盯着她,申世媛嘆了一聲,“我不是來當說客的,我只是陳述一個事實。晴柔,你一定不知道,在帝景天成裡的別墅裡藏着什麼,如果你心裡還有他,不妨抽空去看看。”
“世媛,我會好好想想。”
申世媛言盡於此,她跟晴柔相顧無言,直到顧遠兮打來電話,纔打破她們之間的沉默。門鈴響起來,晴柔去開門,顧遠兮站在門口,三年未見,經過歲月洗禮的他更加成熟有魅力,晴柔搖頭失笑,“看來你們都知道我住在這裡了。”
“我還知道大哥已經跟兜兜見面了。”顧遠兮倒是直接,沒有隱瞞她。
晴柔一愣,看向再度探出頭來迷迷糊糊的微微,她瞬間瞭然,“微微是你派來的?”
“大嫂,你言重了,我讓微微來照顧你們,總好過你去請一個不太熟的保姆。今天的事我聽說了,你打算一直瞞下去嗎?”
“他都住進這棟樓裡了,你覺得還能一直瞞下去嗎?”晴柔沒好氣道。
顧遠兮乾笑兩聲,他走進來,他雖然知道兜兜的存在,但是卻沒有去打擾她們。他想,那個時候任何與大哥有關的人,都會刺痛晴柔的心吧。
他一直保守秘密不告訴大哥,不是因爲他想看笑話,而是他明白,晴柔以那樣絕決的方式離開,肯定對大哥已經徹底失望。就算爲了孩子,她也不會重新接受大哥。
“大嫂,你想好怎麼告訴我大哥了嗎?他這三年很可憐,一直活在內疚與自責中,兜兜也快滿三歲了,你打算一直這樣互相折磨下去嗎?”
“遠兮,對我來說,池未煊是兜兜的爸爸,僅此而已。”
顧遠兮與申世媛相視一眼,兩人從海城火速趕來,除了池未煊已經跟兜兜見過面了,還有就是來探探晴柔的口風,看樣子,晴柔對池未煊真的已經沒有感情了。
他們在晴柔家坐了一會兒,這才起身離開。
直到送走了顧遠兮與申世媛,晴柔才得了空閒,她坐在沙發裡,渾身每個細胞都叫囂着疲憊,可是她的腦袋卻越來越清明。她騙得了顧遠兮與申世媛,卻騙不了自己。
………………
翌日,晴柔在哭聲中醒來,她從沙發上坐起來,頭疼欲裂。她顧不上自己昨晚爲什麼會睡在沙發上,因爲她聽到兜兜淒厲的哭聲,她急忙站起來,飛快的跑向臥室。
兜兜坐在牀上,看見她衝進來,她哭得更大聲了。晴柔連忙將她抱起來,“寶貝乖,怎麼哭了?”
“媽媽不見了。”兜兜一邊抽泣一邊緊緊抱住晴柔,回國這段時間,兜兜習慣了跟晴柔睡,早上醒來看不見她,就會哭。
晴柔輕拍着她的背,“對不起啊,寶貝,媽媽在這裡,媽媽不會離開你。”
兜兜趴在晴柔懷裡,她漸漸安靜下來,但是還傷心的一抽一抽的,晴柔心疼,她在她額上親了親,在心裡暗暗下了個決定。
接下來的日子,晴柔儘量避免與池未煊正面相遇,雖說是鄰居,但是不在同一樓層,有心避開,真正碰上的機會也不多。
自從兜兜與池未煊撞見之後,晴柔囑咐微微,儘量不要讓池未煊再看見兜兜。在她向他坦白前,她不想讓他知道兜兜的存在。
想要避開池未煊,並非難事。他的作息時間很規律,他喜歡把車停在樓下的露天車位,每當熟悉的車輪聲遠去,她就讓微微帶兜兜下樓去玩。
而她利用這些時間趕稿,時間如流水,一個月在指縫間轉瞬即逝,她在文檔裡敲下最後一個字時,劇本在規定時間內順利完成。
明天交了劇本,剩下的70%稿費就會打入她賬戶,即使這筆錢到賬,也不夠修理費。晴柔抓了抓頭,將稿子保存好,她起身去洗澡。
下午就是開機儀式,助理提醒她一定要出席。
浴室裡水聲嘩嘩,晴柔仰頭衝着水,水流過她白皙的身體,她抹了抹臉,低頭看着小腹上那條猙獰的傷疤。她的手指輕輕撫過,即使三年過去了,這條傷疤都還隱隱作痛,尤其是陰雨天,就更加難受了。
晴柔洗好澡出來,她換了件稍微正式的套裝,將頭髮吹乾,隨意的挽了個髻。手指穿過髮絲,記憶裡那一幕又浮現在眼前,三年了,她以爲她早就忘記了,可是那一幕總在猝不及防時浮現在她眼前,她才明白,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晴柔回過神來,漫上心尖的鈍痛慢慢消失,她簡單的化了個妝,拿起拷貝好的U盤放進包裡,然後拎着包出門了。
微微帶兜兜去遊樂園了,兜兜額頭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是留了疤,晴柔每次看見都很心疼。這段時間,宋清波每隔兩天就會打電話來,雖然兩人試圖當作什麼也沒發生,但是到底生了嫌隙。
晴柔不怪宋清波,這三年,若不是宋清波,只怕她跟兜兜早已經命喪黃泉了。她想過報答他,想過跟他在一起,可是……
不是真心愛他,卻答應跟他在一起,這本身就對他不公平。
晴柔走進電梯裡,只從那天與池未煊在停車場巧遇後,她有心避開他,就再也沒有見過。她站電梯裡,她已經決定兜兜3歲那天,告訴池未煊兜兜的存在,送兜兜一個“爸爸”。
但是決定容易,真正做起來卻很難。
晴柔正想着,電梯“叮”一聲開啓,她以爲到了,擡頭看去,電梯門正緩緩向兩邊開啓,池未煊站在電梯外,猝不及防間,兩人四目相對。
池未煊意外地看着電梯裡的晴柔,他知道她有心避開他,他也不着急,三年他都等了,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
他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她,她穿着一身米色的套裝,知性優雅,腳上一雙白色坡跟魚嘴鞋,露出兩根圓潤的腳趾頭,十分可愛。
他還記得,在那些最情動的夜晚,他吻着她的腳趾,她笑得渾身直顫,嚷着說癢,然後拼命來推他的頭,胸前那兩點在虛空中劃出迷人的波暈……
池未煊努力摒棄腦海裡不純的回憶,他看着電梯上的不停下降的數字,“你一個人住在這裡?你男朋友沒來陪你?”
晴柔目不斜視,“他最近很忙。”
“再忙也要抽出時間來陪陪女朋友吧,難道他不擔心你被別人追走了?”池未煊看着她。
“他相信我,不會疑東疑西的。”晴柔冷淡道。
電梯裡一時陷入僵局,池未煊笑了一下,“恐怕是不在乎你吧,否則怎麼捨得讓你孤單。”
“我想這不關你的事吧。”晴柔冷聲道。
“也是,我只是好奇,隨便問問,你不用這麼防着我。”池未煊斜倚在電梯壁上,姿態閒適,反觀晴柔,卻有些拘謹。
“我用得着防着你嗎?池未煊,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晴柔生氣,她面對他時總做不到自然,即使在心裡做了很多建設,面對他時,就全然崩盤,這樣的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只是隨便聊聊,何必動氣。我們現在是鄰居,擡頭不見低頭見,沒必要將氣氛搞得這麼僵,你說是不是?”池未煊也不惱,悠閒自在地看着她。
晴柔不吭聲了,直到電梯再度“叮”一聲開啓,她快步走出電梯,彷彿身後有毒蛇猛獸在追趕。池未煊看着她逃也似的背影,脣邊掠過一抹苦笑。
直到晴柔坐上了車,她的心跳才如密如鼓點般急跳起來。面對他時,她總做不到若無其事。他雲淡風輕的幾句話,就能撩拔得她失魂落魄。
晴柔看着後照鏡裡自己彷徨無措的臉,是那樣軟弱。她狠狠閉上眼睛,不想承認自己還愛。耳邊突然響起玻璃被敲響的聲音,晴柔倏地睜開眼睛,看到站在車門外的池未煊,那些她還沒來得及掩飾的脆弱,就那麼猝不及防的映入他眼瞼,池未煊怔了怔。
晴柔立即斂去臉上所有的表情,她看着池未煊,降下玻璃窗,“有事?”
“我的車送去檢修了,司機堵車,能不能搭個順風車,送我去聚星?”池未煊一臉真誠,真誠的看出不來他有任何城府。
晴柔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似乎在判斷他話裡的真實性。
“算了,你不願意,我去外面打個車就行。”池未煊見她不語,也不勉強,擡腳便走。
晴柔喊住了他,“上車吧。”
池未煊悄悄在心裡給自己比了個“耶”,他快速坐上車,生怕她會反悔一般。晴柔看了他一眼,發動車子駛出了小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