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說了一句“沒事。”
門外就響起了一聲尖利而又淒厲的喊聲,在空曠和安靜的醫院裡聽上去讓人心生恐懼。
冉念心裡一緊,這喊聲就跟剛纔她在夢裡聽到的一樣!
“快,快去看看,是不是,是不是……”婆婆皇甫青園的臉色驟然變了,哆哆嗦嗦地重複着,怎麼都不敢將話說出來,生怕不好的想法會應驗。
冉念騰地一下站起來,一顆心在胸腔裡狂跳,按在門把手上的時候,居然轉了兩次,纔將門打開。
又是一聲悽慘的哭叫聲,在醫院慘白的燈光下,伴隨着一陣席捲而來的寒風,讓冉念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看清在特護病房門口,一個女人正縮在那裡,整個人都趴在地上,哭天搶地,冉念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滯了。
幾乎是立刻,她就將休息室的門反手關上了。
艱難地提着步子走過去,想要把那個人看清楚,心裡默唸着千萬不要是溫雅或者是溫妙。這個時候,走廊裡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幾個護士匆匆地從她身邊跑過,將地上的那個女人扶了起來。
“快把這個女人帶走!”
一個護士長模樣的中年女人命令道。
那個女人頭髮散亂,被那幾個護士架着,往外面拖。
護士長衝冉念抱歉地一笑,“對不起,驚擾到你了。這個女人的兒子上個月剛沒有了,精神有點問題,每到半夜都會到這裡來。今天一個實習護士疏忽了,所以對不起了。”
冉念木訥地應了一聲,同情地看着那個長相白淨的女人哭喊着被拖走。
在特護病房門口轉了一圈,看到熟悉的小小身影安靜地躺在牀上,冉念心裡稍定,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回頭一看,是婆婆皇甫青園。
“媽,沒事,剛纔是不小心跑來了一個瘋子。”
皇甫青園明顯鬆了一口氣。
“我們回去吧,現在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冉念扶着婆婆皇甫青園又回到了轉角處的休息室。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暖氣,冉念這才發覺剛纔短短的時間裡,居然全身都凍得僵硬了。
被剛纔那個插曲嚇到,冉念跟婆婆皇甫青園都再也睡不着了。
婆婆皇甫青園一手撐着頭,神情嚴肅,盯着某一處,似乎陷入了沉思。
冉念則是望着窗外,眼看着黑沉沉的夜幕一點點褪去,天空漸漸亮了起來。
“念念,等森宇好了,你就去做個全身檢查吧。”
婆婆皇甫青園忽然開口,目光落到冉唸的身上。
冉念這段時間消瘦的厲害,本來就是巴掌大的臉,如今更覺得小的可憐。冉唸對顧森宇,對自己的悉心照料, 皇甫青園一點點的都看在眼裡。
她是越來越滿意冉念,可是想到森宇的病,她就忍不住多想,不知道做個全身檢查,會不會能夠減少或者避免出現這種費心費神的事情。
沒有做過婚前檢查,始終不放心!
溫雅當年懷着這個孩子的時候,似乎就沒得到好好照料。
以後不
管怎麼說,冉唸的孩子,她都要全程親自照料!
冉念不知道婆婆皇甫青園的意思,只當她是爲了自己的身體着想,免得跟顧森宇一樣,突發這樣的狀況。
心裡暖暖的,她乖巧地點頭,微笑着說,“我知道了,媽。”
休息室的門忽然被人推開,一個年輕的護士神情凝重地說道,“請問是顧森宇的家屬嗎?”
冉念跟皇甫青園同時站了起來,異口同聲的答道,“我們是。”
護士的聲音迅速急促起來,“病人現在的情況很緊急,請你們跟我來一趟。”
冉念立刻扶着婆婆皇甫青園跟着護士走到了特護病房門口。
裡面此刻已經圍滿了醫生,正在對顧森宇進行搶救。
“護士,先前不是都好好的嗎?怎麼會突然就情況緊急了呢?”冉念不敢置信地抓住那個年輕護士的手。
“病人突然這樣……我們也沒有料到會這樣……病人突然呼吸急促,一度停止了呼吸,現在我們主任正在全力搶救……”
聽到呼吸停止這幾個字,悲痛到極點的皇甫青園立刻暈倒了過去。
“媽,媽……”
冉念倉惶地扶住皇甫青園,聯合着護士將暈倒的皇甫青園扶起來。
所有的事情一下子都亂了,冉念手忙腳亂地掐着婆婆皇甫青園的人中,終於她緩緩地睜開了眼。
“媽,你千萬要挺住。森宇還在搶救,你可一定不能倒下去。”
冉念快要崩潰了,這一老一小,哪一個都不能出事。
特護病房的門忽然打開了,本來在裡面忙碌的醫生一個個魚貫而出。
冉念衝到走在最後的主治醫生面前,“醫生,怎麼樣?”
主治醫生無奈的搖搖頭,緩緩鄭重出口,“對不起,我們盡力了。患者心臟迅速衰竭……已經救不回來了。”
心頭像是被人狠狠紮了一刀,疼得她五臟六腑都緊緊揪在了一起,冉念瞪大了眼睛,勉強地扯開一絲笑,“醫生,怎麼可能?明明我們都找到了合適的骨髓……”
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表情的死者家屬了,主治醫生冷靜地點點頭,這個無聲的動作,勝過了千言萬語,擊碎了冉念心底所有苦苦掙扎的僥倖。
身後忽然爆發出一聲滲人的尖叫聲,婆婆皇甫青園猛地撲了過來,騰地一下跪倒在主治醫生的腳下,“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孫子,他還那麼小啊!”
在生死麪前,衆生平等。上天不會因爲你的身份,你的地位就給與優待。
權勢鼎盛的名門望族,鼎鼎大名的女強人皇甫青園,從未求過人的她,爲了自己的小孫子,不顧形象的跪倒在醫生的面前。
可是這一跪,已經遲了,起不了任何作用了。
主治醫生惶恐地將皇甫青園扶了起來,“老太太,您節哀。”
最後一點希望都破滅了。
心頭如同被撕裂一般,皇甫青園跌跌撞撞地衝進特護病房,將病牀上尚有溫熱的小森宇抱在了懷裡。
“森宇,我的森宇,不要離開奶奶啊……森宇啊!”
一聲聲慘厲的哭喊,恍如瘋子一樣搖晃着已經失去了知覺的顧森宇。
多麼希望這只是一場夢!
小森宇只是串通了醫生演了一出惡作劇,想要騙過大家。
多麼希望他下一秒就能睜開眼,小大人一樣搖頭晃腦,故作深沉地說,“都被我騙了吧!”
可是沒有。
這一切不過都是已經僵硬在原地的冉唸的幻想。
身後傳來匆匆的腳步聲,顧斯野的身影忽然衝了進來,緊接着皇甫木木、溫雅、溫妙一個個都忽然冒了出來。
“這是怎麼了?”
皇甫木木的聲音充滿了不敢置信。
呆滯的冉念沒有說話,她已經沒有力氣說話了。苦苦熬了三個月,居然還是沒有保住這個可愛的小傢伙。
眼前都是顧森宇狡黠的、可愛的、撒嬌的、故作老成的樣子,她閉了眼。淚水瞬間奔涌而出,滾燙的熱度肆虐在冰冷的臉頰上。
死亡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一瞬間,一個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沒了。這場景都麼熟悉, 跟父親當年過世時一模一樣。
耳邊驟然響起溫雅的尖叫聲,哭喊着森宇的名字。
“森宇!森宇!我是媽媽呀,我都還沒有聽你叫我一聲,你怎麼可以就這麼走了啊!”
場面一片混亂,溫雅的哭聲和婆婆皇甫青園的哭聲,溫妙的抽泣聲,全部都混雜在一起。
忽然聽到皇甫木木一聲驚呼,“姑姑!”
剛纔一直沉默着的顧斯野也終於發聲了,“叫醫生!醫生!”
冉念立刻睜開眼,婆婆皇甫青園整個人已經厥了過去,倒在了顧斯野的懷裡。
……
因爲顧森宇年紀還小,葬禮也準備的極其簡單。遵從了顧斯野父親顧上將的意思,將小森宇跟他已經過世的父親顧斯放葬了一起。
“這個孩子一直都想跟他的爸爸在一起,生前不能如願,現在,終於算是得償所願了。”顧斯野父親因爲這一次打擊,軍人挺直脊樑也有些佝僂了。
兩鬢邊的白髮十分顯眼。
婆婆皇甫青園沒有來,還在家裡療養之中。再一次經歷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傷痛,她深受打擊,整個人的精神都垮了,不是昏昏沉沉的睡着,就是整日以淚洗面。
儀式舉行完畢,大家陸陸續續的都走了。
顧斯野卻沒有動,久久站在墓碑前,墨色的眸子裡悲痛難掩,赤紅的血絲布滿了眼睛。冉念伸出手,抱住他緊握成拳的右手,無聲地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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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在春風中復甦,好像只是一夜之間,街邊的綠化帶層層染綠,吐出新芽。
算一算,小森宇已經離開這個人世一個月了。
冉念忍住心頭悶痛,長嘆一口氣。
“好了,逝者已矣,小可愛也不希望你一直傷心是不是?你看看你,瘦的連胸都小了!”
挺着大肚子的樂呦呦坐在醫院的長凳上,預產期臨近,醫生叮囑她多多在運動。趁着今天五月的陽光明媚,天氣不錯,把從北京回來後一直鬱鬱寡歡悶在家裡的冉念叫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