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在身側的右手慢慢緊握成拳,深深的呼吸,將胸口裡翻涌的怒氣強行壓了下去,“你想看錶演,花個幾百就能找到專業拉琴的了。總不會這點錢都沒有吧。”
她總算是知道這個秦二少爲什麼會在三十出頭的年紀離過兩次婚了,這樣的男人,哪個女人能忍受得下去?
他不給她面子,她也不願意給他面子。
憑什麼要慣着他?
包廂裡安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她做好這個二世祖大發雷霆的準備。
出乎意料的,秦淮居然笑了。
“厲少,看吧,她果然什麼都不會。你賭輸了。你那輛改裝過的賽車歸我了。”
溫心悠回頭,厲惟奕正坐在自己的身後的位置,那裡光線最爲幽暗,她剛纔進來,看到了秦淮之後,就再沒有注意其他人。
幽光給厲惟奕俊朗的五官蒙了一層輕紗,只是那一雙眼睛,像是兩簇熊熊的火焰,亮的驚人。他的聲音低靡,又帶着幾分漫不經心,“你是她的未婚夫,自然很瞭解她。我輸了。那輛車我停在了門口。”
他乾脆的拿出鑰匙,擡手利落地一拋,鑰匙就落到了秦淮的手中。
溫心悠後來才知道,今天厲惟奕輸給秦淮的那輛賽車價值三百萬。
上百萬的大手筆,他一個小賭,輕易拱手讓人,沒有絲毫心疼。
周圍立刻又熱鬧起來,鬨鬧着,要去試試秦淮新得到手的賽車。一羣人呼啦啦地擁着他們一起出了門,沒有任何人理她。
她就像是不存在一樣,被孤零零地拋在了只有液晶屏幕閃動的偌大包廂裡,滿地的雪茄煙灰殘渣,一室的寂涼。
等了一會,這才慢吞吞地往外走,門口一個服務員立刻截住了她。
“小姐,請買單。”
一掃賬單,溫心悠心裡一跳,足足四個零!
“誰花的錢,找誰買!”
溫心悠推開服務員要走,旁邊立刻有服務員纏上來,“溫小姐,您是秦二少的未婚妻,他的賬自然是您付了。”
溫心悠哪裡會有那麼多錢,後媽樑婉秀防她跟防賊一樣,她的錢存下來,都寄給了遠在美國的弟弟溫柏。生怕身體不好的溫柏半點委屈到自己。
“記在秦二少的賬上!”
溫心悠不耐煩地揚高了聲音。
這才訂婚的第一天,這個秦二少不怕她這個未婚妻放在眼裡也就算了,還想讓她來付他跟狐朋狗友們一起玩小姐的錢?
“可是秦二少在色調裡面的信用額度已經超支了。”服務員一臉爲難,“這是色調的規矩,我們老闆定下來的。”
溫心悠咬住了下脣,今天一天沒有一件事情是順利的,火氣冒了出來,“秦家又沒有破產。剛纔他走的時候,你不去攔着,連你也看我好欺負是不是!我是他的未婚妻,你向我要錢,是覺得他需要靠我養着?找你們經理來,你這麼厲害的人,怎麼只能在這裡當個小小的服務員。”
服務員臉色一變,眼神中露出了幾分慌張
。
有錢人一向愛面子。
他不知道自己遇上的是個有錢人中的窮光蛋,窮得只剩下了一副比城牆還厚的臉皮的溫心悠。
臉皮不厚,如何在溫家護佑着溫柏長大成人。
溫家,除了這個姓氏是溫的,其他都是冷的。
自己那個父親,溫正則一向只熱心官途,眼裡只容得下樑明珠,其次是溫柏,最後纔是她溫心悠。就連自己的訂婚禮,溫正則都沒有出席。
這樁聯姻,自己犧牲了這麼多,這個父親連臉都懶得露一下,似乎以此爲恥。可是最終得到最大利益的人還不就是他!
“記在我賬上。”
厲惟奕忽然間出現在她的身邊。
服務員立刻就像是看到了親爹一樣,感激涕零地下去了。
“我不會感謝你的。”
溫心悠看着去而復返的厲惟奕,面無表情地冒出這麼一句話。
這些公子哥富二代們都是不把錢當錢的主,他愛怎麼揮霍,是他的事情,就算是爲她解了圍,在溫心悠看來也是應該的。
她還記着今天白天怎麼被這人羞辱的!
厲惟奕將兩指之間煙放到了線條完美的脣上,火星忽閃,嫋嫋的輕煙升起。
他低沉一笑,朝着溫心悠臉上吐出一口煙霧,看到她面無表情的臉上浮現出厭惡的神情,笑了起來。
這一笑,就像是冰雪初融,整張臉生動起來,極爲有吸引力的笑容。
“爲我的女人付賬,理所當然,不需要說謝。”
故意壓低的聲音低靡。
溫心悠氣極反笑,側目看着這個男人,“多謝你。”
厲惟奕點點頭,眸光清亮,似乎有流光在眸中浮動,“這才乖嘛。得到別人的幫助,就應該道謝。我的女人就應該乖巧懂事。”
溫心悠幾乎要氣吐血來,“閉上你的嘴!我已經訂婚了!我的未婚夫還跟你是朋友,就在剛纔,你們還坐在一起!厲惟奕,看到你,才知道什麼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厲惟奕臉色一冷,修長指尖的煙被狠狠摔到了地上,星星點點的火光濺起。
他一步跨上前,迅速鉗住了溫心悠的肩膀,往身後的包廂裡一推,把她抵在了門後的牆上。
“未婚夫?他是什麼人,你今天白天聽到的牆角是不是還不夠激烈?你居然還願意訂這婚?你是太缺男人還是太缺錢?你怎麼這麼賤?”
雙肩被掐的生疼,男女體格的巨大差異,讓她心涼,她沒有半點能力反抗,乾脆放棄了,“是啊,我就這麼賤。聽了一天的牆角,忽然發現自己嫁過來要錢有錢,要性——福有性福。他至少在那方面很強,不是嗎?”
厲惟奕鬆開了她,居高臨下地看着她,眸光裡晦暗不明,突如其來的沉默讓溫心悠尋着了脫身的機會,她立刻去拉包廂的門。
厲惟奕比她更快,從她後面,一手撐在門上。
剛剛纔拉開一條縫的門被砰地大力關上了。
“厲惟奕,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她實在想不明白這個人爲什麼要這麼步步緊逼,一次又一次地強行進入到她的生活當中,明明是他毀了她唯一一次的逃走機會,卻又要來怪她這麼容易就認命了。
“我跟你沒有半點關係。你憑什麼來管我的事情?”
半晌,厲惟奕的聲音幽幽響起。
“我替溫予涵不值。”
低沉的聲音卻像是一把巨錘重重擊打在溫心悠的緊閉的心房上。
她聽見某個堅強撐起的地方轟然坍塌的聲音。
橫亙在心底深處最深處的傷口瞬間血流成注,全身的力氣都好像隨之而去。
牙尖嘴利的溫心悠就像是啞巴了一樣,說不出任何話。
“怎麼?說不出話來了?也覺得對不起溫予涵是不是?你有沒有夢到過他被燒的面目全非,一張臉變成焦炭在火海里掙扎的樣子?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常常做到過這個夢呢,夢裡面,他還不停喊着你的名字呢。悠悠,悠悠……”
親暱而又纏綿的名字,被他低沉的聲音說出,只感覺到刺骨的寒意。
溫予涵那樣帥氣陽光的人,那樣臭美的人,會燒成一團焦炭,溫心悠忍不住打了個顫,心口裡堵得慌,包廂裡的冷氣開得十分足,中央空調冷風呼呼直直衝着她的頭頂吹。
寒意凝結在頭髮絲,順着血液,蔓延到四肢五體,堵住了每一個毛孔,每一根寒毛都豎立起來。
“你們十年的感情,他死了,還不到兩年,你就訂婚了。他的墳頭上的草還沒有長起來呢!”
厲惟奕的聲線越來越低,低得溫心悠腳趾忍不住暗中蜷縮起來。
“哈,我差點就忘記了,你連他埋在哪裡都不知道吧?他的葬禮,溫大小姐可是連面都沒有露一下。”
熱氣忽然間貼近了溫心悠的耳,他的聲音帶着殘忍的笑意,灌進她的耳裡,他貼的她那麼近,像是生怕她會錯漏了一個字。
溫心悠緊咬着下脣,也抑制不住的顫抖,長如羽扇的睫毛掩蓋住了她眸中的神色。
包廂裡的光線幽暗,投射在她的臉上,精緻的妝容也掩蓋不了她的蒼白。
這些話,她一句都反駁不了,因爲全部都是事實。
“你哭啊,你怎麼不哭啊。你以前不是最愛哭的嗎?溫予涵全心全意的爲你,掏心掏肺的爲你好。大冬天的,你在電話裡面一句無意的話,說你想喝城西的奶茶,但是怕冷,不想出去。他就坐了高鐵,穿過了大半個中國,給你買了那杯奶茶,從城西到城東,在你宿舍門口等你等了一個下午,凍得手上全是凍瘡,只爲給你一杯溫度正好的奶茶。你的經期,他記得比你這個正主都還要清楚。你愛吃辣,卻不愛吃辣椒,點了酸辣烤魚,都是他給你挑好刺,挑了兩個小時的辣椒,你等着吃魚肉就可以。”
他每說一個字,溫心悠就覺得心口抽痛一下。
陳年結痂的傷口被他的每一個字戳的血肉模糊。
身體忽然間被翻轉過來,厲惟奕一雙眼猩紅得像火,刺人的荊棘在其中瘋長,幾乎要蓬勃而出,刺傷眼前的溫心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