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心悠獨自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撞上了在走道上抽菸的賀燁。
賀燁一雙桃花眼凌厲,“嫂子,這麼快就忘記我了?”
溫心悠深吸一口氣,“怎麼會?只是你別一口一個嫂子。”
賀燁將手中的煙摁滅在旁邊的煙盅裡,“跟着五哥或是六哥,不都是嫂子嗎?”
賀燁這人說話不着調,好的時候,讓人覺得心生親近。若是想嘲諷一個人的時候,一點不留情面。
溫心悠想繞過他,可是賀燁偏偏有心堵着。她有些煩了,憑什麼這些莫名其妙的人都能管她的事情?
賀燁那雙桃花眼眯起,深深地看了溫心悠一眼,眸光裡意味深長,很複雜的一眼。但是溫心悠看懂了其中的森然。
她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賀燁,見他先走了,自己在原地站了一會,這才慢慢地回到席上去。回去的時候,餐桌前只剩下了修斯可一個人。遠遠地,修斯可直直盯着某一處,像是在出神。溫心悠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原來修斯可這樣子讓她覺得陌生是因爲他這樣子神情溫肅。 溫予涵從來就不會這樣子。
她從修斯可身後繞到位置上,掃了一眼桌子,那些菜幾乎都沒有怎麼動過。“他們都走了?”
修斯可露出一個淺笑,“嗯。”
兩個人走之前,溫心悠注意到厲惟奕的那副碗筷根本就沒有動過的痕跡。這個人就是個怪脾氣,本來是要吃飯的,卻什麼都沒有動過,就走了。
車子開回蘇敏先前住的公寓樓下。修斯可接了一個電話,也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掛了電話之後,他的臉色就不大好。
溫心悠敏感地察覺到,問他怎麼了。修斯可皺眉頭,“沒怎麼。”然後他又補了一句,“我四哥也許還在上面。你幫我把粥帶給他吧。我現在突然有急事,必須先走了。”
溫心悠應了,接過粥,下了車,又覺得需要給他點安慰之類的,沒有想到幾乎是車門一關上,修斯可一腳油門,車子駛出了老遠。
溫心悠對着空氣發了會愣,這才轉身,慢悠悠地往樓上去了。輕車熟路地來到蘇敏的公寓門前,按了門鈴,卻遲遲不見人來開門。她又把耳朵貼在門上,清楚聽到裡面有聲音,像是瓶子滾在地面上發出來的。她又耐心地按了幾回,門這纔開了。
“吵什麼吵?”
隨着賀皓文怒氣衝衝的吼聲而來的還有濃濃的酒氣,溫心悠幾乎要薰暈過去。他整個身子半掛在門上,又往前面湊,離着溫心悠很近。溫心悠將手裡的袋子舉高,隔開那股刺鼻的濃郁味道,“給,修斯可讓我給你帶的粥。”
賀皓文劈手把粥奪了過去,搖搖晃晃地走進去,溫心悠跟在他後面,看到房間裡的樣子,幾乎要跳起來。
“賀皓文你什麼意思?你怎麼把蘇敏的房間弄成這個樣子?蘇敏,她很愛乾淨的!”
賀皓文在一堆酒瓶子裡隨意坐下,
那碗粥被他隨手一扔在堆滿了菸頭的玻璃茶几上,然後就閉上了眼睛,整個就是一個醉鬼。
溫心悠將窗簾拉開,又打開窗戶,撿起所有的酒瓶子,將房間裡面都收拾了一遍。可不到一會,賀皓文又開始抽起煙來。她終於意識到,打掃房間這些都是治標不治本,最關鍵的是這個男人。應該把他當成了垃圾掃出去。
“我纔打掃好的房間,你能不能不要這樣?蘇敏看到了會不高興的!你就不能讓她安生一點嗎?”
溫心悠身上痠痛着,尤其是腰疼。昨天晚上一場接一場的折磨,再加上剛纔對整個房間的大掃除,讓她更加疲憊了。她語氣不大好,壓低了聲音的憤怒。
賀皓文卻對她的話充耳不聞,手一彈,菸灰就落到了她剛纔擦乾淨的玻璃茶几上面。溫心悠氣不過,直接一腳踹過去,十分不客氣地踢在他的小腿上,“賀皓文!你聽不懂人話啊?你還要怎麼樣啊?這裡可是蘇敏的家啊!蘇敏的家啊!你要把它糟蹋成什麼破樣子!你夠了!夠了!她活着的時候你就不把她當回事,她死了你還不把她當回事!”
她說一句,就踹一腳,一連踹了七八腳,才停下來。賀皓文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忽然間笑了起來,“她受不了啊?受不了就出來找我啊?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可勁糟蹋她家,我就是等着她,受不了的時候出來……見我一面,求求你,再見我一面……”
賀皓文一個將近一米九的大男人縮在沙發跟玻璃茶几之間,慢慢地蜷縮起來,像是個小孩子一樣。
酸澀盈滿了鼻腔,溫心悠別過臉,想再罵幾句,卻怎麼都罵不出來。失去愛的人的滋味,她也嘗過。
時間慢慢到了晚上十點。
賀皓文終於收拾好了情緒,拿着鑰匙,“出去喝一杯?”
溫心悠很詫異他會叫上自己,還在猶豫的時候,賀皓文已經上前來,抓住了她的胳膊,不客氣地往外帶。
她被塞進了副駕駛座,賀皓文上了駕駛座。她還沒有來得及罵他不要命了,居然敢醉駕,只聽到賀皓文一聲命令,“綁好安全帶,抓穩。”車子猛然就飛了出去,她差點一頭撞上前面的的擋風玻璃。
這個男人瘋了……
如果這會環城路上有人的話,一定會看到一輛路虎在夜色裡狂奔。不對,應該是看不清楚的,最多看到一陣疾風飛過。
等他停下來的時候,她立刻奔下車吐了。
“沒用。”賀皓文在她身後嘲笑一聲,沒等溫心悠回頭,也聽到哇地一聲,賀皓文自己也吐了。
溫心悠不客氣地回敬:“沒用!”
兩個人沿着薔薇花架的走廊進入一棟老式別墅的後門,直接上到了頂樓。天台上只放着一張桌子。早已經放好了紅酒。
溫心悠準備坐過去,卻沒有想到賀皓文直接拿着酒瓶子,坐到了天台的水泥欄杆上面。溫心悠走到他旁邊,好在水泥欄杆外面還有一層遮擋,她也爬上去,跟賀皓文一樣坐着。
賀皓文直接抱着瓶子喝,溫心悠也小口小口抿着。今天晚上圓月當空,月光幽溫,只有微涼的夜風拂過,吹動了身後的花草,發出簌簌的聲音。
賀皓文忽然間放下酒瓶子,“出來了。”
她順着他的目光望下去,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擁着一個女人走出來。兩個人走到正門,上車的時候,一個長長的擁吻。
風在這一會停了。
溫心悠猛然灌下一口紅酒,喉嚨裡燒了起來,可是心卻涼成了冰。
“你帶我來這裡就是爲了讓我看這個?”
從頂樓往下看去,高大的路燈撒下瑩白色的光,樹影婆娑。那人的身形掩藏在斑駁的光影之中,可她還是能準確地認出他。
修斯可替那個女人開了門,目送着她上車離開,直到車子已經消失在了視野之中,他這才返身,緩步走上了臺階,踏碎了一地的月光。
看着跟溫予涵一模一樣的臉吻着別的女人,這滋味,又是怪異又是難受……她的耳邊響起了修斯可在前幾天時對她說的話,“相不相信一見鍾情?”可是轉眼,就看到他深情擁吻着別的女人。溫心悠雖然未曾將他完全當成了溫予涵,可是心裡還是記着他說得話的。
她心裡苦澀,面上卻是笑了,只是笑容嘲諷。想張嘴解釋一些,可是看到賀皓文渾不在意,專注喝酒的樣子,又覺得自己根本就沒有必要和他去解釋什麼。畢竟,自己其實和修斯可壓根就沒有什麼……對吧?可是心裡略微難受,也不知道是因爲他跟溫予涵長得像卻抱着別的女人,還是爲了他說過的那些 曖昧 的話。
賀皓文很快就喝完了手裡的那一瓶紅酒,手裡已經沒有酒了,劈手就來奪溫心悠手裡還有大半瓶的酒。溫心悠避之不及,就被他搶了過去。賀皓文仰脖子,往嘴裡灌,好像那不是酒,不過是白開水。溫心悠只怕他等會又會酒駕,沒有好氣地罵,“你喝這麼多,等會酒駕出事了怎麼辦?”
賀皓文笑了一聲,“我說我不會醉,你信不信?”
溫心悠幽幽地嗤笑,“喲,剛纔誰在哪裡哭着喊着讓她出來見你的?”
賀皓文:“……”
他斜眼看溫心悠,“你到底跟厲惟奕有關係還是跟修斯可有關係?做人要堅定立場。在感情上面,女人三心二意會被世人看低。”
溫心悠不屑,“女人專一地吊死在一棵樹上就好嗎?”
她眼尖嘴利,專門往人的心窩子裡面戳。賀皓文也不是任人拿捏的,“我聽蘇敏說過,你念念不忘你前男友很久了。對,蘇敏一根筋,遇到到了我。對於她的死,我也很難受。可是,我仍舊認爲我不迴應她的感情是對的。我的婚姻是奉着父母之命。你別看這像厲惟奕、修斯可,就連賀燁那樣敢在家裡橫着走的小幺,以後也必須走上跟我一樣的路。我們生下來就比一般人走在了起跑線的前面,別人羨慕我們物質豐厚,資源人脈廣。可這些都是要拿自己的自由去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