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雯雯眼睛發直,愣愣地盯着走來的一老一少。等到修老爺子走到跟前和宋思源打招呼的時候,她才突然間回過神來,連宋太太一邊挽着一個上前去道歉,宋雯雯都低着頭,一副知錯了愧疚難當的樣子。
修斯可的目光幽深,在溫心悠臉上打了幾個轉,顯然沒有料想到真的會在這裡碰到她。在兩家人介紹完之後,他主動開口跟溫心悠打招呼,“好久不見,你當初不辭而別,我還以爲你失蹤了呢,找了好幾天。”
這話一出,宋家父母都驚訝,“原來認識啊,可真巧。”
溫心悠看到他那張跟溫予涵一模一樣的臉,又看他端的一副紳士的溫和沉穩的樣子,心裡卻在犯惡心。這人口蜜腹劍,笑裡藏刀,說的好像在意她,其實根本就不是這樣。她僞裝不出來談笑風生的長袖善舞,只是淡淡地應了,將目光越向他們身後。身邊的宋太太張雲心問出了溫心悠心中說想,“怎麼不見惟奕?”
“這孩子公司裡突然間有事,今天早上回去了。估計要等下午才能趕過來。”
宋思源上前去,主動接手來推修老爺子,一個個都入了席。溫心悠被安排挨着修老爺子身邊坐下。宋太太張雲心在桌子底下輕輕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等會要機靈一點,勤快一點。
溫心悠將手收回來,默不作聲。
溫心悠跟個木樁子一樣戳中,倒是宋雯雯跟打了雞血一樣,專門挑在了修老爺子的身邊坐下,爲他忙前忙後夾菜,等到螃蟹上來,她就開始剝蟹。素手纖白,一看就不是做這些事情的命。一分鐘不到,就戳傷了手。
宋太太心疼,“雯雯,怎麼樣了?”
修斯可站了起來,按住宋雯雯的手,“看樣子應該是戳傷了手指頭,出血了。”
宋雯雯眼淚汪汪地道了歉,“不好意思,都是我笨手笨腳的。”
宋太太明顯是不放心,“先簡單處理一下,然後去醫院裡面檢查。”
修斯可跟在兩母女後面去了,席上只剩下了三個人。
宋思源也有些尷尬,“見笑了,雲心她一向寵愛孩子。我們繼續,繼續。”
修老頭眯着眼睛,沒有說話,把目光轉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溫心悠,命令道:“你來剝。”
她將目光投向了坐在對面的父親宋思源,宋思源一看就知道溫心悠不會做這些事情,趕緊地坐了過來,“這些小事,孩子們都不會做,我讓廚師來做吧。他們做的保證比笨手笨腳的孩子們做的好。”
修老頭哼了哼,一臉不滿,“想吃一口兒媳婦剝的蟹都不行了麼?”
這話四兩撥千斤,宋思源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這不還沒有結婚嗎?怎麼就扯上了兒媳婦?溫心悠深深覺得這老頭跟厲惟奕是一個德行,都是陰陽怪氣的。她心裡腹誹,卻還是動手了。
興許這個頭是不能不低的,所以剛纔張雲心纔會在手心裡面捏了一下,如果
她主動去剝,這場面如何會變得這樣被動。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服務員上上來一套蟹八件,溫心悠只是往裡頭掃了一眼,就頭大了。這些都是什麼,她壓根就不知道怎麼用。她硬着頭皮開始擺弄,額,先把兩隻腿給掰斷了,咔嚓一聲響,在只有三個人的席上特別突兀。
宋思源飲了一口茶,看自己女兒剝蟹的那陣勢,就像是跟蟹決鬥一樣,慘不忍睹啊。忽然間他掃到了正朝着這裡快步行來的身影。宋思源的眼睛一亮,跟看到了救星一樣,“惟奕快點來坐下,剛剛好開席了。”
厲惟奕一走近,恰好溫心悠手裡的蟹飛了出去,刺溜一聲一路滑到他的腳下。
修老頭哈哈笑起來,“我只聽說過煮熟的鴨子飛了,倒是頭一回見到煮熟的螃蟹飛了。”
溫心悠回頭瞧見是他,眼眸急垂了下去,衝着修老爺子道聲歉,“不好意思,我再重新給你剝一個吧。”
宋思源瞅着厲惟奕笑,“悠悠一看就是沒有做過這些事的,可要小心點,剛纔雯雯才被螃蟹扎傷了手。萬事要小心,不然要去醫院打破傷風遭罪。”
服務員端上清水和熱毛巾來淨手。他在溫心悠身邊坐下,把她正在擺弄螃蟹的手給拽了過來,用熱毛巾給包了,擦去她滿手的髒污,抹了洗手液,又放到盆裡用清水洗乾淨了,再用熱毛巾給捂乾淨了水。整個過程如同行雲流水,毫無違和感,好像這個事情已經不止一次做過。
他自己又淨手,端過那盤子螃蟹,“說來我還沒有伺候我們家老爺子吃過螃蟹。是我的不是了。”
修老爺子本來蹙起的眉頭稍微舒展開來。宋思源暗中滿意,這個女婿很上道,懂了他剛纔話裡的那點意思。看他剛纔給溫心悠洗手的樣子,以後也應該是懂得疼老婆的丈夫。
看厲惟奕剝蟹才知道什麼是典範!
溫心悠看他三下五除二就剝完整了,蟹肉都被挖出來,擺在了盤子裡,而且螃蟹還能擺出一個完整的樣子來。她歎爲觀止。想想剛纔自己那副樣子,哪裡是剝螃蟹,丟人啊。
厲惟奕動作快,很快就剝了第二隻,遞給了宋思源,他倒是擺手,看向了溫心悠,“給悠悠吧。先前一場大病纔好,這會就需要多補補呢。”
厲惟奕轉臉來看溫心悠,眸光裡面幽深,溫心悠只望了一眼,就垂了目光,落到那盤蟹肉上面。厲惟奕遞送到她面前,那股味道離她很近,腥味很重,胃裡忽然間就涌上了一股酸澀感。
“嘔……”
溫心悠轉過臉去,飛快地捂上嘴,往洗手間跑。
溫心悠出來的時候,厲惟奕正在洗手間門口等着。洗手間薄薄的一扇門,她的嘔吐聲音隱約傳出來,聽着都讓人覺得難受。
溫心悠擡眼皮子掃了他一眼,又垂下去,只當沒有看見他,打算從他的身邊繞過去。她的腳步虛浮,下臺階的時候差點滑倒,一隻手穩穩從身後扶住了她。
溫心悠站穩之後,甩開
了他的手。
厲惟奕不疾不徐地跟在她的身後。溫心悠不耐煩他跟着自己,停下來,不悅地瞪他,“知不知道我爲什麼會吐嗎?我看到你就犯惡心。”
厲惟奕聞言倒是笑了一下,“到底是犯惡心還是因爲別的?”
他目光裡含着鋒芒般的銳利,落到了她的肚子上面。溫心悠轉了個心念,明白過來之後,沒有好氣地哼,壓低了聲音,湊近了厲惟奕,“你賞我的避孕藥,我可是按時吃了。就算是真有了,這個孩子也不會是你的。你想喜當爹?”
厲惟奕順勢捉住溫心悠的肩膀,往懷裡一箍,“我怎麼不記得有這麼一回事?”
突然間這樣靠近了,溫心悠立刻想要掙扎,一道柔和的女生響起,她的動作就安靜了下來。
“悠悠,你還好嗎?我剛纔回到席上聽說你吐了。是不是感冒還沒有好?”
宋太太的聲音也漸漸壓低了,沒有想到走近了,是看到兩個人這樣摟抱着。果然小情侶吵架鬧彆扭,不過是幾天的時間就好了。真應了那句,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溫心悠揚起臉,“媽,我身體不大舒服,想要回去了。”
宋太太的目光看向了厲惟奕,“那麻煩惟奕把悠悠送回家吧。你們先過去跟長輩打聲招呼。”
溫心悠手肘在厲惟奕的胸口處用力一撞,順勢脫了桎梏,小跑着奔到了張雲心的身邊,挽住了她的胳膊。
張雲心何曾得到過溫心悠這樣的親暱,又驚又喜。溫心悠在她肩頭蹭了蹭,“媽媽,我想和你一起回去,我不想和他一起走。”
張雲心拍了拍溫心悠的肩膀,捨不得女兒第一次撒嬌就拂了她的意思,笑吟吟地柔聲答應了,這纔看向厲惟奕,“難得悠悠跟我撒嬌呢。”
厲惟奕沒有說話,目光緊鎖着溫心悠。這個女人賴在張雲心的身邊,就像是一直貓兒一樣,看似慵懶實則已經準備好了鋒利的爪子,都藏在了她無害的肉爪子之中。
他剛纔確實想把溫心悠順勢拉到醫院裡面去檢查,可是溫心悠偏偏來了這麼一出。也不知道是無心還有有意?難不成她這短短几天就能摸清楚他的想法了?
回去的路上,宋太太一直抱着溫心悠,一手輕撫着她垂肩的長髮,一邊唸叨着要帶她去醫院裡面看看。在旁邊的宋思源都忍不住出聲阻止宋太太,“我說你還沒有五十歲呢,怎麼就跟老太太似的,翻來覆去地羅嗦?悠悠又不是小孩子了。”
宋太太瞪了一眼自己丈夫,又看向安安靜靜的溫心悠,嘆了一口氣,“怎麼不老?現在多陪悠悠一點,這日子就少一點。我的乖囡,媽媽以前不怕老,可是現在怕了,我們中間缺了多少年啊……二十多年啊……”
張雲心的話有些說不下去了,聲音又哽咽了。
溫心悠鼻子裡發酸,養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她一直以來都是擔負各種責任,跟溫柏相依爲命,既當着姐姐又當着母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