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涼如水,微風習習。
絡馨的臉靠在楚梧良的胸膛上,雙手摟着他的背,安穩地沉沉地睡着。
楚梧良一夜沒有睡意,伸着手輕輕地撫着她的頭髮,目光好像春風一樣溫柔地打量着她那張白潔的臉,自言自語地說,“絡馨,告訴我,這是真的……”
說完,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一切都是這樣的美好,卻很不真實,不管今晚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迎合的動作,他好好地銘記於心,即使,有一天她會離開,不屬於自己的,但,這些回憶,足夠伴隨自己一生,美美地想起。
對絡馨,他要求的本來就不多,可,她可吝嗇得很,一點點,少得可憐的愛也不肯分給他。
也罷,付出不是爲了回報,那好,他用心去等,一年不行,用十年,十年不行,那麼,一輩子呢?至少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有的還是希望,也不枉活了此生,愛了這個人。
此時此刻,他多麼希望老天能夠大發慈悲,讓這一夜定格,或者讓時間長一點再變成一點。可,老天爺很顯然沒有聽到他的心聲,明媚的陽光調皮地穿過長長的窗簾,透過落地玻璃折射了進來。
紅暈光芒灑在他的臉上,勾畫起完美的輪廓,一夜未曾合過眼,但,雙目已經炯炯有神,精神奕奕。
”啪“的一聲打在他的臉上,許洛馨瞪着他~~~~隨即咬着嘴脣往廁所走去。
楚梧良看了衛生間緊閉的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便在桌面上留了一張紙條,大概意思就是說自己先走了,今天放她一天假。
剛走到了門口,又擔心她走路回家會累,便從銀包裡掏出了幾百元壓在了紙條的下面,淡淡地一笑,然後走出了房間。
躲在衛生間的絡馨聽到了“砰”的一聲,終於重重地呼了一口氣,打開了門走出來。站在落地玻璃的面前,輕輕地拉開窗簾,看見他的車子已經走遠,目光才停留在紙條上。
狠狠地揉碎了紙條,並且抓起那把錢往地上踩了幾腳,才呼呼地喘着粗氣,心裡暗暗地罵道,楚梧良,你當我是什麼了?睡過就用幾張臭錢彌補?
但,她還是彎下了腰,見了起來,落了一滴眼淚那張鮮紅的紙上,錢多好呀!想買什麼就買什麼,自己不是爲了一百萬賣了身嗎?剛纔,又何必裝清高,打了他一巴掌……
奇怪,怎麼他沒有大動干戈呢?
絡馨想到了這裡,抿了抿嘴角,電話卻響了起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她疑惑不解地盯了一眼,伸出好像青蔥的手指,按下了接聽鍵。
清風好像一個貪玩的小孩子一樣,拉扯着她的頭髮,飄了起來。標準的瓜子臉泛起了紅暈,更想三月的桃花,開得正盛。
她天天的聲音,如春風一樣傳進了話筒,有禮貌地說,“喂,您好,你是?”
對方沉默了許久,渾厚的聲音才傳了過來,“絡馨,我想你了。”
簡單的六個字,好像一個炸彈一樣,嚇了她一跳。是雲飛,是她的雲飛……他醒來了,他沒事了,可是,自己卻不能陪在他的身邊。
得到,終須付出代價的。
她閉了閉眼睛,雙手死死抓着手機,指甲已經泛白,只要他或者就好了,那麼,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想到這裡,內心洶涌波濤,排江倒海,百感交集。
溫暖的陽光,蒸發不去她臉上激動的淚水,此時的聲音,已經變得哽咽,好一會兒,她才張了張嘴,可惜,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便把手機掛掉了。
雲飛又打了幾次過來,她索性關機。
然而,此時的她,已經淚流滿面。
早已經不屬於他,左雲飛的了。
認命了,或許,那個男人真的會像承諾的那樣,好好對她一輩子。
雲飛失魂落魄地拿着手機的手,慢慢垂了下來,就好像一朵被暴風雨摧殘的鮮花那般,不堪重負。
他看了伊琳一眼,雙目抱着一絲希望,帶着哭聲地喊道,“你告訴我,她哪裡,你不可能不知道?”
店裡的客人同情地看着這個淚眼梨花的男人,哭得那麼悲傷,那麼真切,那麼感人,就好像丟失了一件最心愛的東西,再也找不回來那般。
醒來,爲什麼一切都變了,已是,別樣人生。
本來以爲一睜大眼睛,會看到絡馨驚喜的笑容,然而……他失望了,早知道這樣,他寧願一輩子沉睡下去,乃至死亡。
“雲飛,你別這樣,絡馨說了,只要你好好活着,那麼,她就心滿意足了。她還說,想看到你娶妻生子,好好過日子。”伊琳說完,怔怔地看着他,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可是,我不能沒有她,失去了她,我活不下去。”雲飛瞪大眼睛,聲嘶力竭地說道,坐在廳子裡的客人圍了起來,七嘴八舌勸說着伊琳,把地址告訴他。
伊琳苦笑不得,索性拉開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一語不發。
她是很想給,讓他帶着絡馨遠走高飛,過着幸福愉快的生活,可是,有一些事情不能勉強的,更何況,答應了朋友沒有怎麼能出爾反爾?
忽然,雲飛做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舉動,一把抓起了不遠處的刀子,緊緊地握着刀心,鮮血從掌心滲了出來,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上。
奪目,耀眼。
仿若,是滴血而亡的子規留下的那般。
“莫伊琳,打電話告訴絡馨,如果她不出現,那我就一直讓血流下去……”雲飛做了窮途末路的反抗,嗓音低啞且鄭重。
伊琳咬了咬嘴脣,面露難色,忽然她站了起來,走到了雲飛的面前,揚起手,憤怒的一巴打在了他的臉上,哭道,“所有的人都可以輕生,就是你,左雲飛不行。你知道絡馨爲了你付出了多少嗎?她去賣身,去當別人的情婦……可是你……”
刀子“砰”的一聲掉在了地上,雲飛冷冷地看着伊琳,然後雙手抱着頭,痛苦地嘶喊着,一直重複着三個字,“爲什麼……”
本來以爲,能用力氣得到的東西,不必去乞討,可,當得知自己深愛的女人踐踏着靈魂,救活着自己,他不得不相信世界的殘酷。
恨不得一死了之。
委屈她了,委屈她了……
鮮紅的血,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不大一會就氯出了一片不規則的印記,猩紅如血。
風很輕,白雲很輕,陽光很輕,空氣很輕,可,唯獨絡馨的心情,卻感到無比的沉重。
這一天,她就好像一直慌亂的小白兔一樣,在街上跑着,聽着,環望着,徘徊着……卻不知道去哪裡。短暫的白天,彷佛被有意拉長了一樣,她走進了一所書店,心不在焉地抽了一本言情小說,失神地讀起來。
當自己不知道做什麼的時候,不安的時候,慌亂的時候,選擇讀書,是最容易打發時間的。翻到了書的最後一夜,絡馨晶瑩剔透的眼淚已經落在了泛黃的紙張上面,是爲憑弔着女主的勇敢,爲愛情而死,還是悲慼着自己的懦弱,無可奈何……
外面,已經是繁星點點,皎潔的月色灑在地上,金黃金黃的,顯得貼別的好看。
回到了別墅的門口,卻發現了那張久違的臉,已經瘦了整整一圈,明亮的雙眸紅紅的,帶有一些血色,很容易辨別,哭過了,並且哭得悲痛不已。
絡馨咬緊了上脣,極力控制着即將涌出眼眶的淚水,那模樣,楚楚動人。很快,她轉過了身子,心裡祈禱着上天,希望左雲飛沒有看見自己。
腳步,越走越快,最後變成跑的了。
很快,被一隻大手死死拽着,聲音性感而帶着一絲沙啞地說道,“別走,別再扔下我,好嗎?”
是漆黑的夜,模糊了她的視線嗎?爲何,她看不到前面的路?
她緩緩地轉過了頭,閃動着無比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無辜地說,“先生,你認錯人了嗎?”
是的,她不是許絡馨,只是楚梧良的情人,情人而已。
有什麼資格得到左雲飛?
心裡苦笑,如被烈火焚燒,疼痛不已。
左雲飛瞪大了眼睛,嘴角抖了好幾下,忽然雙手一把抓着了她的肩膀,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激動地搖晃着,搞得絡馨頭昏眼花,“我是雲飛,左雲飛,你不記得我了?”
左雲飛,當然記得,一輩子都會記得名字。
因爲和他,只是差一個字而已。
她咬了咬牙,分明聽到了“咯咯”作響,然後,一狠心,大力地甩開了他的手,顫抖着嘴脣艱難地說出一句話,“先生,你認錯人了,你再這樣,我就報警了!”
說完,越過發愣的雲飛,淚水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看不清痕跡。
雲飛看着漸行漸遠的背影,感覺到渾身無力,嘴角微微動了一下,彷佛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
“不,你就是絡馨,我的許絡馨。”好像一個孩子一樣哭着奔過去,死死裡抱着她的腰,然後拉扯着她,使得她靠在附近的樹上。
絡馨大力地推着他,可,想不到他好像一頭髮瘋的獅子一樣,勇無可擋,根本難以推動分毫。
“雲飛,不要這樣,好不好?”絡馨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嘴巴便被他封住了,她的身子微微顫抖,下意識抱着他的腰。
“你不是說你不認識我了嗎?怎麼知道我叫雲飛?”雲飛悲痛欲絕地說。
絡馨閉了閉眼睛,滑落了一滴鹹鹹的淚水,然後抽搐地說,“剛纔你說你叫雲飛的,什麼左雲飛?”
“別委屈自己了,好不好?看着你這樣,我心痛,我難受,我生不如死。”雲飛摸了摸她的頭髮,絡馨感覺他的手的異樣,怔了一樣。
然後緊張地抓着他的手,氣急敗壞地問,“這是怎麼回事?你說啊,爲什麼又受傷了?你怎麼這樣不小心呢?”
“你關心我?你認得我,不是嗎?”雲飛看着她緊張兮兮的神情,滿臉都是喜悅,“絡馨,我愛你,別離開我,我手上的傷是小傷,我的心傷纔是打傷,它很可惡,挑人治療,只有你才能下藥……”
絡馨雙手捂着嘴,哭泣着,然後推着雲飛,咬着嘴脣,絕望地說,“我們是不可能的了!”
一句話,抹殺了雲飛所有的希望,“爲什麼,絡馨,我帶你走,有多遠走多遠,我們不怕他,不怕……”
絡馨搖了搖頭,語氣堅定地說,“對不起,雲飛,我愛上了他。”
說完,快步走進了別墅,擦乾着淚痕,耳邊迴盪着他那一句話,我帶你走,有多遠走多遠……
逃到天涯,躲到海角。
又怎麼可能逃得過生命的蒼涼。
一百萬,註定無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