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劍門有情

南宮彩虹淡淡地苦笑:"那我們現在動手,也不算太遲吧?"張如夢則如夢遊一般痛苦呢喃:"早知現在,何必當初?"南宮彩虹神色一沉,一揮水袖,開口問道:"當初怎麼了?其實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張如夢的笑容也是惆悵:"是的."

南宮彩虹則萬般不解:"那你爲什麼不告訴你父親?"張如夢幽幽地說:"我那時並不瞭解他.當我瞭解他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人世了."南宮彩虹嘆了口氣,神色肅然:"我去臨安除開尋找“山河社~稷圖”外,還有其它任務在身."張如夢則苦澀的凝視着她:"監視我父親?"南宮彩虹冷冷的回答:"如果他有異~心,就找機會殺了他!"

張如夢則沉默半晌,方纔開口:"可是你雖然知道他的事情卻沒有動手——你還要監視秦檜嗎?"南宮彩虹依舊冷冷的一笑:"他不需要監視."兩人就如此佇立在大漠風沙中,良久相對無言.只聽得呼嘯之聲盛放在半空中,吹起衣衫來,盪滌於愁緒中.張如夢很確定,她的眼神中,總是凝着自己.

很快,張如夢話語一轉:"你……還不想面對我?"

南宮彩虹則悲傷地搖頭,絕美的樣子,隨傷緒凋零在夕陽間:"我一直想面對你,見到你 了又不敢面對你.不管是我死在你的手上,還是你死在我的手上,其實都沒有什麼分別的."張如夢此刻已是淡定無比,不再似夢如醉:"心死比人死更痛苦,這麼多年來我的心已經死了很多,每天唯有借酒來殘延剩下的一絲氣息."

南宮彩虹偏過頭去:"你大可不必爲我這麼糟蹋自己."張如夢淡淡地一笑,坦然而純粹:"我也不單是爲你."南宮彩虹聽罷嘆道:"還有你的父親?"張如夢則遙遙地望向天空,尋找着回憶裡的歸宿:"是的,他死了,我爲他死的心卻活了."

南宮彩虹則凝視着他的視線:"所以你纔來追趕我,和我拼命?"

張如夢沉聲回答:"正如你所說,我們遲早是要有個了結的."南宮彩虹幽幽地嘆息,淚水在眼裡迴轉:"除了一死,還有什麼了結?"張如夢聽罷越發痛苦,顫聲問:"難道……難道我們就非要你死我活?"南宮彩虹則搖搖頭:"難道我們還有別的出路?"張如夢則釋放出他心底的希望,柔柔地說:"我們……我們不可以置身世外麼?"

南宮彩虹定定地望着他:"你不想完成你父親的囑託了?你真的做得到麼?"

張如夢期盼的拉起她的雙手,溫柔萬般:"只要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南宮彩虹終於落下淚來:"宋軍勝利在望,你當然可以這麼說,可是我呢?我怎樣去面對我的國~家,人~民,和親人?"

張如夢則凝重地說:"如果不是你們金國人挑起這場戰爭,不把中原佔去,不把戰火燒到黃河,又哪會有這麼多的……"南宮彩虹此刻已是淚人,咬着脣說:"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現在我們誰也迴避不了.這一切……也許就是天意!"

張如夢開始焦急,走到她前面,把她的手緊緊握在掌心:"不,我不要這樣的天意,我不要永遠活在仇恨裡.彩虹,忘記你爹,忘記金國, 忘記大宋,我們到塞北、到西域去、到一個沒有人找得到我們的地方……天底下一定可以找到一個讓我們忘記仇恨,平平靜靜過日子的地方 !"

南宮彩虹連連搖頭,淚如隕月:"太晚了,太晚了……"張如夢則衝她滿懷期待地笑了:"不會的,這一切終會有個了結……好吧,彩虹, 我知道你的心意.既然我們生不能在一起,但願死後能相依.彩虹,我問你,其實我早就想問你的,但一直沒敢問.你現在願意嫁給我嗎?"

這話一出,南宮彩虹又是嬌羞又是喜悅,同時還帶着那甜美的痛苦:"……"片刻過後,她悠悠轉身,面向那絢爛的夕陽跪倒.張如夢不解其意 ,也是一驚,喚道:"彩虹……"南宮彩虹則臉頰泛紅,喚他:"如夢,你也跪下來呀!"張如夢雖是不解,卻還是上前,面對殘陽,跪在南宮彩虹身邊.

南宮彩虹則滿是羞怯的開口朗聲說:"蒼天作主,青山爲媒,我南宮彩虹願與張郎結爲夫妻."張如夢聽罷忍不住微笑:"彩虹——"

南宮彩虹的視線悠悠起飛,直飛翔到那風華的雲層之中:

"一拜蒼天,請蒼天作證,我南宮彩虹願嫁張如夢爲妻,如彩虹後死,願扎草結廬 ,與夫君朝夕相伴,一生相隨,不踏中原一步."二人叩首,拜天地.

張如夢則拱手向那遙遠的綠意:"二拜青山,請青山爲媒,我張如夢今日娶 彩虹爲妻,矢志不渝.若今日一戰後如夢尚餘殘生,當自遁空門,每日與愛妻誦經唸佛,至死方休!"二人再叩首,拜山河.

最後一拜,只聽那張如夢、南宮彩虹齊聲說:"三拜神明,請神明做主,如果我們生不能白頭偕老永相伴,但願死後能夠相依相伴不分離!"二人相對叩首,隨後起身.

南宮彩虹帶着嬌羞,柔聲開口道:"如夢,你後悔嗎?"

張如夢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怎麼會後悔?看天下英雄,誰有我張如夢福氣?蒼天作主,青山爲媒,能夠擁有如此相知相愛的嬌妻,人生如此,夫復何求?"南宮彩虹只說出自己沉澱已久的心事:"如夢,如果我能夠活下來,我定會隨你遠走關外,找一處清靜處所,陪你一生一世."

張如夢則堅定的一笑:"若是我活了下來,我就上峨嵋山剃度出家,替你頌經唸佛,直到死後魂魄相依,就算是孤魂野鬼,若是有你相伴 ,也勝卻人間無數!"南宮彩虹見此願已了,癡癡落下淚來:"上天既已成全了我們的這段緣份,那麼我們的恩怨終究要有個了結,逃也是逃不掉的……"

張如夢則爽朗的無憾的朗聲大笑:"哈哈哈哈!今生能娶你爲妻,我張如夢已經再無遺憾!況且,這雄關萬里,殘陽如血,倘若能夠死在這裡,也是人生一樁美事!上天真是太厚愛我張如夢了!"南宮彩虹舉起手來,朝半空中一揮,祭起了飄帶,如那殘陽般赤紅,長喝道:"如夢,動手吧!"

張如夢只定定的望着她,一掌襲來,卻不拔劍,只是閃躲.

只見南宮彩虹狠下心,逼自己與他決一死戰,使出了那絕學,雨後彩虹.此招殺傷力 極爲厲害,當時只用一招,就把獨孤劍打到昏迷,此刻越發銳利,攪動着風與空氣,要撕裂那遠方的喧囂.很快,過了三招,張如夢四下閃躲,就是不對她動手.南宮彩虹痛苦不堪,緊緊地追着他,不停的攻擊着他,很快,到了十招.

張如夢見她如此難受,下不了手,卻也只能閃躲,不想她傷心,也不想就此死去.他有那麼多要完成的事,也相信南宮彩虹於他有情.不知不覺 ,南宮彩虹已與他過了十五招.他就是不還手,只是定定地注視着眼前的一襲嫣紅,對於她的爲難和痛苦,他感同身受,此刻,他第一次感受到命運的無常.

終於,南宮彩虹發出了二十招,見還不能取他性命,又怒又悲,大喝一聲,放出最後一招來,這次,張如夢沒有再閃躲,而是結結實實的中了她的攻擊,傷痕蔓延開來.南宮彩虹一見,嚇壞了,她不知道自己其實根本不想傷他,只是逼着自己殺他,此刻她怔怔的住了手,連忙要上前去看看他,一下子滿腔心疼,都盛開了.

張如夢完全沒感覺到痛,只爲了她而流淚:"不要再打了!我……我實在是不想再打下去了……"南宮彩虹仰天痛哭:"嗚嗚——"半晌,她終於下定了決心:"如夢!你說得對,我們離開這裡,離開中原,離開這所有的恩恩怨怨……"張如夢大喜大慰,喚着她:"彩虹!"

此刻嶺下,一對農家夫妻路過,他們的對話一下子飄到了兩人耳盼.那大漢:"連連叮囑其妻:"哎呀,你小心點肚裡的孩子……"村姑則開心地撫摸着自己隆起的腹部:"俺知道!你看,咱娃多乖,一點都不鬧騰,一定是個妞兒."大漢一聽不樂意了:"胡說!一定是個娃!我生的我還不知道……"村姑嗔道:"沒個正經!呵呵……"

南宮彩虹滿臉紅暈,衝着張如夢笑了:"如夢,要是我們也能像那對農家夫妻……該有多好!"張如夢則回以溫柔的笑容:"我們一定能的 ……"南宮彩虹很是期待:"那時……你說孩子該起個什麼名字好?"張如夢則撫了撫她悠長的青絲:"你來起吧……"南宮彩虹則終於釋然一笑 :"還是你來起好……你看那邊,那片紅雲多美……"

紫色晴空中,最後的一線絢麗的光線隨着夕陽緩緩下沉而去,那雪白的赤紅的彩虹,交織在一起.飛來去的歸燕劃過流星般的痕跡,很快,天涯之盡頭,盛放出了漫天的花一般的香氣.如愛似情般絢爛,在短暫的人世一閃而過,瞬間永恆,而那遙望着遠方依偎的二人緊緊擁抱着,彼此兩心相惜.

從此,兩人遠赴塞外,遁跡江湖……多年後,江湖中出現了一對神仙俠侶,仗劍江湖,行俠仗義,傳下了一段佳話……

而在此時的朱仙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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