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等多長時間,我看着宮寒拿起一支筆在文件上寫了什麼,便放下了文件,轉手拿起另一份,起身走到了我跟前。
“那天從醫院回來以後,我就想到你應該會同意和我簽約,就一早準備了這份合同,你看看吧。”
我接過合同,隨意翻看了起來。
其實我並不懂這些,那些條條框框我也看不進去,他大概也知道,便在一旁跟我解釋,“我們先簽一個五年的合約,這五年,你所有的工作,都由公司來安排,酬勞方面,三七分,公司三,你得七,這期間,你也不能無故解約,否則要付違約金。”
“這些我都沒問題,只是……”我想了想,擡頭直視着他,一字一頓,儘量說的清楚,“我,能預支薪水嗎?”
“抱歉,如果沒有接到通告的話,我們是沒有薪水付給你的。”宮寒優雅地將一條腿搭在另一條上,看着我驀然低落下去的臉,他忽而笑道:“不過,看在咱倆的交情上,我可以給你破例,提前預支你十萬,夠嗎?”
“什麼?”我猛地擡頭看他,有些激動,“真的可以?”
“當然。”宮寒挑挑眉,“怎麼?不相信我?”
“相信,我當然相信你。”雖然一開始我覺得他是個不好相處的人,但是在果果剛住院那會兒,他也確實幫了我很多。
我最終簽下了那相當於五年賣身契般的合同,這和我當年不知情的簽了那份特殊工作的合約不同,這是在我知道的情況下,卻逼不得已要進入一個我不太喜歡的圈子。
好在,這裡至少比那間充斥着人性最醜惡一面的陰暗房間,要好得多。
可是後來發生的事情,讓我明白,我還是太天真了,當然,這是後話。
手機很快傳來短信,是銀行卡轉賬的信息,我賬戶的餘額一下了多了十萬。
這筆錢足夠支撐果果好幾個月的治療費用了,或許,不用那好幾個月,果果就能好呢。
我樂觀地想着,自從果果突然流鼻血,就一直陰霾不斷的心情,終於撥雲見霧,有了好轉的趨勢。
然而,這份難得的好心情沒能持續多久,最終在醫院的門口煙消雲散。
我看着剛從醫院出來的秦昊和方止涵,有些無奈地想,這算是冤家路窄嗎?
我剛想着是要裝作沒看見,徑直走過去,還是打聲招呼算禮貌,秦昊已經先一步開口了,“你來醫院做什麼?上次來又是爲了什麼?”
“女兒有點小感冒,住院了。”我扯起一抹笑,平靜的回道。
“你有女兒了?”方止涵驚訝的看着我。
我笑了笑,點點頭,“是啊。”
那一刻,我清楚的在她眼睛裡看到欣喜和慶幸。
卻聽秦昊冷冷道:“不是親生的。”
然後,她眼睛裡的欣喜,生生變成了失望。
再看我時,又滿是防備和嫉恨。
我只覺無奈,暗自搖了搖頭,說道:“沒什麼事兒的話,我先走了。”
說着,我低頭要繞過方芷涵,卻被他一步上前,硬是擋住了去路。
我皺了皺眉,擡頭看着他,“還有事兒嘛?”
“你就沒什麼要解釋的?”他瞪着我,咬牙切齒。
我只覺好笑,“解釋?我要解釋什麼?”
“你和宮寒,到底什麼關係?”
“你覺得是什麼關係,那就是什麼關係吧。”我有些不耐煩了,口氣也變得不太好。
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宋雅言,我就這麼不招你待見?”
我轉頭看看方止涵明顯不太好的臉色,語氣平淡,“秦昊,別忘了,你女朋友還在你身邊,這樣當着她的面和別的女人拉拉扯扯,不太合適,三年前你就喜歡這樣,沒想到現在還是這樣,秦昊,你果然很自我。”
似乎沒想到我會這樣說,他一下子愣住了。
良久,他的語氣也跟着柔和了一些,“雅言,你還是愛我的,對嗎?”
心猛地一顫,我哼笑一聲,“秦先生,不知道我哪裡的表現,讓你看到了愛這個字?”
使勁掙開他的手,我退後了一步,“女兒在等我了,秦先生慢走不送。”
不想去看秦昊是什麼表情,我頭也不回的走了。
秦昊,走吧,離開這裡,再也不要出現了。
即便以後,你會在電視上看到我,也裝作,不認識吧,這樣對誰都好。
到收費處繳了接下來的治療費用,我朝果果的病房走去,在經過護士站的時候,無意中聽到裡面的談話。
“誒,那個306號的女人總算出院了吧?”
“可不是?真搞不懂她,明明沒病,還老是裝昏,奇了怪了。”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啊,是爲了男人。”
“男人?難道就是那個只出現過兩次的那個?那好像是個極品,人又帥,又有錢,光他手上戴的表就不下六位數呢。”
“就是他就是他,那女人就是在這男人面前博取同情心,故意裝可憐,裝柔弱呢。”
“嘖,爲了嫁入豪門,她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
後面又說了什麼,我沒注意聽,反正,不關我的事。
回到病房的時候,正看到凌樂在誘哄果果吃東西。
因爲連續不間斷的化療,果果的頭髮已經掉光了,知道小姑娘最愛俏了,我特意給她買了頂兔子樣式的小帽子,一雙長長的耳朵翹起來,戴在她頭上,還挺可愛。
眼見她剛吃下一點,就又開始吐個不停,我心酸酸的,急忙衝過去,輕拍她的背。
凌樂遞過來一杯水,我喂着她喝了一點,她靠在我懷裡,小聲道:“媽咪,我想回家,我什麼時候可以回家啊?”
我抱緊了果果,強忍住喉間的哽咽,好不容易等情緒平復了,才道:“果果乖,等你的病好了,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把果果哄睡着,我和凌樂輕手輕腳地走了出來,去了醫院的頂樓。
“楊揚中午的時候來過了,讓我跟你說,有什麼需要,儘管找她。”凌樂在一旁,沒話找話似的說道。
我點點頭,問,“她最近還好吧?”
“挺好的,就是你不在,她說她有點不太適應。”不知想到了什麼,凌樂笑了一聲,“這個丫頭啊,還說要辭職和你有難同當呢。”
我也忍不住笑了,拿出楊揚的話來調侃他,“她可比你大了三歲,叫丫頭可沒禮貌了啊。”
“切,你們真是,就愛拿年紀說話。”凌樂不服氣的撇撇嘴,“她看着比我大,可不見得比我成熟多少。”
我笑了笑,狡黠道:“可她父母都挺傳統的啊,應該不會同意自己的女兒和一個小她三歲的男人交往吧?”
“小怎麼了?沒聽過女大三抱金磚嗎?”凌樂更不服氣了,嘟嚷道:“再說了,我又沒說要和她交往,誰要和那個討人厭的鬼丫頭交往。”
“嘖,我說了是你嗎?”我斜睨他一眼,“你瞎激動什麼?”
“我……”凌樂頓時被我堵得說不出話來。
半晌,他煩躁的抓抓頭,“算了算了,不跟你說這個,啊,對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從口袋掏出了一張銀行卡遞給我,“這裡面有十萬塊錢,密碼是果果的生日,你拿着。”
“十萬?”我驚訝的看着他,沒接,“你哪兒來這麼多錢?”
就算那蘋果手機再金貴,也賣不了十萬吧?
“我……”他低下頭,沒看我,“我已經聯繫我爸了,同意念工商管理。”
“什麼?”我怔怔地看着他,“你,你不是說你想打職業籃球嗎?你,不打算堅持自己的夢想了嗎?”
“誰說的,就算我去念工商管理,一樣可以打籃球。”他猛地擡起頭來,態度強硬地把銀行卡硬塞給我,“你拿着吧,不是缺錢嗎?果果的治療可耽誤不得。”
我搖搖頭,把銀行卡塞回到他的口袋裡,“不用了凌樂,我已經有錢了,這錢,是用你的夢想換來的,我不能要。”
“你有錢了?哪來的?”這回,換他驚訝了。
我簡單說了一下我和宮寒簽約的事情,沒想到,他還挺高興,隨即,懊惱地捂臉,“那我不是白跟我爸低頭了嗎?”
我不由笑了起來,看着他,我真心實意地說道:“謝謝你,凌樂。”
凌樂擺擺手,沒說話。
我看着他,忍了忍,沒忍住,“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我又不是你的親姐姐。”
“因爲,你和我姐姐很像啊。”他低垂着頭,聲音也跟着低了幾分。
“你姐姐?”我略感詫異,“你不是獨生子嗎?”
“是,也不是。”
他的話讓我莫名,“什麼意思?”
“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姐姐就走丟了,這麼多年,爸媽一直沒放棄尋找。”他靠着圍欄,仰頭看着天空,輕聲說道:“其實原本沒有我的,那時候還沒開放二胎,爸媽又不肯承認姐姐已經沒了,我的準生證就不給辦,媽媽想把我打掉,是爺爺一定要留住我。”
頓了頓,他接着說道:“所幸我們家,對於那點兒罰款還是承受的起,從記事起,我就知道自己有個姐姐,姐姐的房間到現在還保留着,裡面,都是她小時候的照片。”
說着,他轉頭看向我,“在你身上,我能看到她小時候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