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喜悅裡,直到感覺一雙手,輕輕將我環住,我怔了怔,下意識的轉頭,嘴脣卻不小心碰上了某個柔軟的東西,然後,我很清晰的感覺,被我的抱着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
我驚得一跳,連忙鬆開他,退開了一步,臉上燥熱的厲害,低頭不敢看他的表情,“那個,對不起,我只是……”
沒等我把話說完,宮寒打斷我,“爲什麼要道歉?”
“呃……”
“你沒有做錯什麼,不需要道歉。”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不復從前的淡然,而是複雜。
說完,他不再理會我,轉身走了。
到了門口的時候,他停下來,側頭說道:“你今天可以提前回去了,記得把那本小說多看看,還有我剛纔說的走位問題,你也要注意,明天的試鏡,和今天這場畢業表演比起來,要難得多。”
“嗯,我知道。”我點點頭,暗歎口氣。
剛經歷了一場戰鬥,沒想到這麼快就要經歷下一場更難的戰鬥了,唉。
回到醫院的時候,老遠就聽到果果的病房傳來歡笑聲,我疑惑的同時也有些尷尬。
那啥,醫院好像,禁止大聲喧譁吧?
我快走兩步趕到病房門口,立刻在果果牀邊看到一個異常熟悉的身影,是……“凌樂!”
那人回過頭來,笑着衝我揮揮手,“嗨,雅言姐。”
“你,你不是不能離開學校嗎?”我看着他,呆了半天,才問出這樣一個問題。
“誰說不能?”凌樂挑挑眉,走過來把我拉了進去,“就算再怎麼封閉,一個月怎麼也得給兩天的時間回家看看吧,今天正好週六,我就出來了。”
說着,他嘖了一聲,“像是在坐牢一樣。”
“得了吧,要是坐牢,人家可不給你回家看看的時間,你這禍害,會直接被判處死刑。”楊揚的聲音在一旁響起,我這才發現,原來她也在,難怪病房裡會這麼熱鬧。
“嘿,我說你,怎麼一個月沒見,還是這麼伶牙俐齒得理不饒人的?”凌樂氣鼓鼓的瞪着她,“咱倆可一個月沒見了,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話給我聽聽?”
“我爲什麼要說好聽的話給你?”楊揚不客氣的衝他翻了個白眼。
“我……”凌樂抓抓頭髮,“我都在電話裡給你表白了,你不也沒拒絕嗎?咱倆也算男女朋友了,說點好聽的話不過分吧?”
“傻?”他的話簡直就像拿破崙發現新大陸那樣讓我震驚,我來回看着他倆,不可思議,“原來你們倆,早就暗渡成倉了?”
“呸,什麼叫暗渡成倉?”凌樂一把摟過楊揚的肩膀,傲嬌道:“咱倆這是光明正大!”
我眼睜睜的看着楊揚的臉瞬間紅成熟透的番茄,她掙開凌樂的懷抱,羞惱地瞪了他一眼,“誰跟你光明正大了?我還沒答應你呢。”
“喲,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我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幸災樂禍道。
凌樂轉頭瞪我一眼,一把抓住楊揚的手,“不管,反正你沒拒絕,你就是我女朋友了。”
“哈哈,親親,要親親。”果果在一旁拍手直笑。
我滿頭黑線,撲上牀將她抱住,伸手捏了捏她肉肉的臉,“小屁孩兒,說什麼呢?”
說着,我轉頭瞪向那兩個二貨,“你們快別在這裡秀恩愛了,都把我女兒給帶壞了。”
“嗯,我們正好也要去約會。”凌樂點點頭,緊緊牽住楊揚的手,把她帶出了病房。
即便隔着老遠,我還是能聽到楊揚心口不一的野蠻拒絕。
我好笑的搖搖頭,“這兩個傢伙,還真是歡喜冤家啊。”
現在時間還早,我剛想着要不要也帶果果出去玩一玩,突聽外面傳來一個熟悉的低沉嗓音,“小姐你好,請問楊果小朋友住在哪間病房?”
我身形一震,有些不敢相信。
這是、這是秦昊的聲音。
他怎麼會來這裡?
“呃……”被問路的姑娘似乎呆了一下,才說道:“就在前面,307號病房就是。”
“謝謝。”
腳步聲響起,一步一步,緩緩朝這邊靠近。
我擡眼的瞬間,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跟着映入眼簾。
似乎沒想到會突然對上我的視線,他愣了一下,隨即慢慢走進來,兀自將手裡提着的水果籃放在牀邊的矮櫃上,再將另一隻手上提着的毛絨玩具熊遞給果果,“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玩具,我就隨便買了一個。”
果果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上次壞人的階段,因此並沒有接,只是有些瑟縮的朝被子裡鑽了一點,可憐兮兮地看着我,“媽咪……”
分明看到秦昊的表情有些僵硬,我嘆了口氣,坐到牀邊輕緩的揉着她毛茸茸的小腦袋,“乖,叔叔不是壞人,你看,這熊多可愛啊,你不是最喜歡熊二了嗎?”
感覺到頭頂的目光似乎變得炙熱起來,我選擇性無視。
果果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秦昊,最後看向遞到她跟前的毛絨熊,目光裡分明有喜愛。
我笑了笑,鼓勵她,“拿着吧。”
果果這才慢慢伸手,小心的將毛絨熊抱進懷裡,怯生生地說了句,“謝謝叔叔。”
秦昊搖搖頭,聲音難得的很輕柔,“不客氣。”
果果下午三點要做化療,我看時間還早,就哄她睡午覺。
等她睡着了,我輕手輕腳的退出病房,關好門,回身就見秦昊靠在對面的牆壁上,深黑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深邃。
我笑了笑,在我們重逢之後,第一次主動邀請他,“去走走?”
他略感意外,隨即點頭。
我率先朝電梯的方向走去,身後傳來他的腳步聲,很清晰。
到了住院部外的小花園裡,我沿着一條鵝卵石的小徑慢慢走着,他始終跟在我身後,我不說話,他也沒說話。
說真的,我們很少有像這樣安靜相處的時候,那些年,不是在爭吵,就是在滾牀單。
走得累了,我在一張長椅上坐了下來,前面的草坪上,有一個七歲的小朋友在媽媽的陪伴下玩皮球,我認得,是隔壁的孩子,也患有白血病,已經在醫院住了兩年,醫院幾乎就是他的家。
每次看到他,我就會想到果果,想到果果就會害怕,害怕她也會這樣一直在醫院住下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頭。
“果果的病,你爲什麼不告訴我?”耳邊響起秦昊的聲音,很普通的詢問,我卻忍不住笑了,“爲什麼要告訴你呢?你和果果又不熟。”
“可她是你的女兒。”他聲音隱隱帶上了一絲怒氣,卻又壓抑住了,似乎在不滿我跟他撇清了關係。
我還是笑,“你知道,不是親生的。”
“是,我知道,但是,我也知道,她在你心裡,比親生女兒還重要。”秦昊低緩地說着,“我還知道,你把她,當成了我們來不及出世的孩子。”
這一次,我笑不出來了。
擡眼看着那個笑容裡微帶點苦澀的媽媽,我平靜的說道:“不,果果就是果果,她不是誰的替身。我也不否認,我是把來不及給我自己孩子的愛,全部給了她,但是,她和你,還是沒有半點關係。你明白嗎秦昊?從你還對方止涵留有那麼一點念想的時候,我們就已經沒有關係了。”
沒錯,這纔是我最在意的,也許他現在的確是真的想要挽回我,可是以後呢,我能保證他以後不會再有那麼一點點的見異思遷嗎?
不能!
我想要的愛情,是純粹的,是不摻半點雜質的,既然我沒辦法給他做保證,就絕不會放任自己再陷進去一次。
這樣的打擊我可以承受一次,卻承受不了第二次。
“呵……”他苦笑一聲,啞聲道:“真的,不能挽回了嗎?”
“你不是都已經要和方止涵結婚了嗎?爲什麼又要問這種問題呢?”
“我和她不是……”他似乎想說什麼,卻停住了,半晌,“算了,反正現在,我說什麼你都不會信了,但是……”
我閉上眼睛,仰靠在椅背上,靜候他的下文。
突覺眼前似乎籠罩了一層暗影,沒等我反應過來,柔軟的觸感,驀然襲上嘴脣。
心瞬間狂跳起來,猶如紛亂的鼓點,放在膝蓋上的手不自覺的揪緊了裙襬,我失去了睜開眼睛的勇氣,甚至於,推開他的勇氣。
他的嘴脣其實很薄,但意外的柔軟,他只是輕輕貼着我,並沒有打算深入。
很……純情的一個吻,無關曖昧。
四周陷入一片靜謐當中,耳邊,似乎有紊亂的心跳聲。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離開了我的脣,那一刻,氣息噴在我臉上,癢癢的,一直癢到了心裡。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這一次,我不會再放開你的手。”醇厚的嗓音彷彿是最美味的紅酒,在空氣裡緩緩盪漾開來,惹人沉醉。
我睜開眼睛,只來得及看到他的背影,緩緩的,一步一步的,消失在我的視野當中。
直到再也看不到了,我低下頭,不自覺的輕輕撫上了嘴脣。